作爲所有人心目中的標準心腹,拜倫雖然漸漸發達,對紐曼家族的態度卻依舊恭敬。
收到公函的時間雖然已經是晚上,也照樣在第一時間給予回信。
告別姐姐登上現今當之無愧的七海第一快船【金鹿號】,立刻帶隊出發。
坐在自己的船長室裡,不住欣賞着手中剛剛簽訂的那份契約文本,絲毫都沒有將紐曼少將措辭嚴厲的斥責放在心上。
“先給特蕾莎一點甜頭嚐嚐,然後溫水煮青蛙,一點點讓她在金融街中墮落。
沒有女性能拒絕網購和打折券的誘惑,絕對沒有!”
在利用雲端金融街成功將有權限管理教會“功庫”的修女特蕾莎,拉上自家的戰車之後,拜倫覺得自己將來的步子可以邁的更大一點。
“先不說教會對約克家族的影響力,單單是聖母慈恩大教堂掌握的‘功庫’就是一件至寶。
想想也知道,用錢就可以買到的贖罪券大概率都是不知道摻了多少水的水貨。
就像是沒人會用黃金換瓦礫一樣,也沒人會用功德換錢財。
要是哪天我能支持十分有希望的特蕾莎上位,攛掇她倒賣教會的‘功庫’,那我們的金融街還不得飛黃騰達?
畢竟,佛陀的燈油喝得,造物主的功庫卻動不得?沒這道理。
人生三大鐵,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拿捏住她的軟肋不算什麼,牢固的利益紐帶才最穩固。
到時候找特蕾莎出面幫‘星期三先生’解決一下官面上的小問題更是舉手之勞。
在教會國家‘官教’相護才能坐得穩走得遠啊。”
拜倫雖然計劃的很好,卻沒有想到一個不受他掌控的意外會來的那麼快。
正當金鹿號剛剛抵達皇家港的時候,他忽然收到了準劍聖赫爾曼發送過來的緊急傳信。
看到那個第一手情報的瞬間,就忍不住深深皺起了眉頭:
“聯合狙殺【五月風號】,還要爭奪‘保教權’?
自己闖禍讓諸國背鍋的卡斯蒂利亞王國想的倒是挺美。”
原來,特蕾莎拿到【血釀·灰姑娘】後,只用了一個小時就把胳膊重新長好,立刻原地滿血復活。
在做通了【武裝神父】布蘭登的工作之後,就立刻聯繫了裁判所的大部隊申請歸隊。
順便從他們那裡得到了一個即將改變殖民地格局的重大消息:
“持續了快半個月的狂血之災已經驚動了各國本土高層。
面對衆多航線每天都憑空蒸發掉的海量金錢,沒有權貴能繼續保持淡定,紛紛致信自家深入天球環流帶的第一、第二梯隊回來協防。
現在許多精英冒險團隊已經開始返航。
甚至,就連教會聖伯多祿大教堂的神前議會都有聖人對此事提出關切,算是徹底鬧大了。”
這對正在趁着狂血之災搞小動作的拜倫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等到那幫好手趕回來,我再想幹點什麼都必定會束手束腳。
而且,沒人會認爲區區一個狂血之災,就能永遠擋住殖民者的開拓步伐。
緊隨而來的‘保教權’才更加致命。”
在這種巔峰團隊回援的情況下,“罪魁禍首”卡斯蒂利亞王國向教會提出了一項申請。
誰能第一個解決掉狂血之災,誰就可以獲得班塔安羣島和新大陸的保教權。
實質就是教會授予某國的,由世俗政權承擔保護教會在非教會國家傳播的權利和義務。
按照赫爾曼聽來的說法,這種權利主要包括:
“世俗政權向教會推薦殖民地大主教、主教和修士的合適人選;
向相應的主教推薦較低級的神職人員人選,可調動、提拔或罷免各級神職人員,並決定其管轄權限(實質就是由國王領導本地教會);
在國王的領土內王室可授權或直接建造大教堂、教堂、修道院、醫院、學校等;
掌管教會的裁判權,可裁決教會與世俗權力之間以及教士之間的任何司法衝突;
來往殖民地和白銀大陸的教士都要向權利國政府報備,只能搭乘權利國的船隻來往兩地;
代替教會徵收殖民地範圍內的什一稅和其他教會賦稅;
作爲回報,教會則可以獲得可觀的國家津貼來開展活動,教職人員的薪酬由國王發放,知名教職人員會兼任殖民地官員”
這一系列舉措的最終目的,就是要讓劍與十字架同行,軍事征服與精神征服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前者是爲了獲得權力、領土和財富,後者旨在贏得土著居民對【造物主】的信仰,強化白銀律法。
拜倫越想臉色越難看。
“換言之,哈瓦那總督貝拉斯克斯當初那個‘攜教會以令諸侯’的想法馬上就要實現了。
顯然,不只是他自己一個人有這種想法,而是卡斯蒂利亞王國高層早有預謀。
如今【五月風號】雖然被污染,但至少也證明了新大陸確實存在。
這個海洋霸主立刻發力施壓,讓其他勢力難有招架之力。
用腳後跟想想也知道,儘管目前‘保教權’只限定宗教事務。
但一旦獲得了教會的人事任命權,執法權,收稅權,所有國家的殖民地頭上都得立刻多出一個太上皇。
卡斯蒂利亞王國通過被他們控制的在俗教士干涉其他教會國家還不是輕而易舉?
底線一步步退縮,最後不得演變成贏家通吃,隨手畫一條教皇子午線,直接瓜分全世界啊?”
拜倫腦子裡本來就一直沒有鬆懈過的那根弦,立刻再次繃得筆直。
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現在時不我待。
我必須要在第一梯隊趕回來之前完成偷家計劃,並且取代紐曼家族成爲皇家港事實上的統治者。
只有獲得這樣的一個身份,纔有資格代表黑廷斯王國跟各大勢力一起坐上牌桌,爭奪堪比太上皇的保教權。
尤其是我還有建在土著城邦中間,有大秘密的激流要塞,還不得被那些傢伙隨便進進出出?
必須提前做準備,至少也要保證我麾下勢力享有獨立自主權。”
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帶着狂戰士八指和幻影之刃格斯走到了皇家港總督府的門口。
擡頭看向大理石門柱上刻着“紐曼”字樣的黃銅銘牌,心裡暗道:
“今天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以客人的身份來到這裡了。”
擡腳走進大門,在管家帶領下一路深入總督府。
可還沒等他們走到早就亮起燈的會客室。
砰!
一聲槍響忽然打破了夜色的寧靜。
然後便是瓷器落地的脆響,和人體重重倒地的沉悶聲。
“有情況,船長小心!”
聽到動靜,八指和格斯立刻一左一右擋在了拜倫面前。
渾身殺人如麻的兇悍氣息猛地迸發出來,讓在前面負責領路的管家都忍不住一下寒毛直豎。
好像下一刻,自己就要被他們給一斧子砍死。
心裡暗罵【海獵人】的手下全都跟他一樣嚇人,哪裡來的這些殺星全都湊到了一起,連忙高呼道:
“誤會,誤會,沒有敵人。
是總督閣下開的槍。”
拜倫對大氣的感知越發敏銳,雖然隔着一扇門,也輕易洞察了房間內發生的事情,擡手對兩人吩咐道:
“把武器收起來吧,皇家港沒人能埋伏我們。”
“是,船長。”
八指和格斯對自家船長百分百無條件信任,聞令立刻收起了武器。
這時會客室的房門也被從裡面打開,兩個侍者滿臉麻木地擡着一具女僕的屍體走了出來。
屍體胸口還有一團血跡正在不斷暈染,從她身下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能達到這種出血量,怕不是用霰彈直接把胸膛都給打成了馬蜂窩。
他們身後另一個女僕強行壓抑着心底的恐懼,拿着抹布清理地上價值不菲的瓷器碎片和一灘血跡。
即使拜倫只看了一個末尾,但也猜得出來,事情的起因無非是女僕灑了茶水,或者打碎了瓷器之類的小事。
僅僅因爲這個,一個正當青春的少女就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拜倫雖然也滿手血腥。
可他的信條向來都是“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
從來都看不起也看不慣那種“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的懦弱行爲。
領他進來的管家倒是早就見慣不怪,低聲提醒道:
“先生,總督和將軍閣下最近的心情都不太好,您小心一些。”
管家倒也說不上是什麼好人。
純粹是因爲隨着紐曼家族下一代人才凋零,明眼人都知道,將來在這個家裡能做主的,恐怕就是姑爺【處刑官】“比爾”和與他十分要好的【海獵人】。
小人物自有生存法則,他們或許不會開船,卻最擅長見風使舵。
會客室裡剛剛纔殺了一個人的紐曼總督,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冷哼一聲:
“是拜倫來了嗎?讓他進來。”
拜倫也不露怯,吩咐兩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大步走進了會客室。
就見明顯憔悴了不少的紐曼兄弟都在,還有他們的左右手總督府主計長伊凡·戴裡克,以及海軍的總軍需官馬洛裡·巴頓。
總督傑斐遜看到拜倫進來,隨手丟掉手裡的大口徑短火槍,拽了拽自己的領口,雙眼之中佈滿血絲,好像是一頭擇人慾噬的野獸。
正如管家所說,這段時間紐曼兄弟的心情確實不太好。
自從拜倫突破三階後,紐曼家族就一直在倒黴。
先是狂血之災在班塔安羣島肆虐。
被家族寄予厚望的【領航員】巴克,僅僅是因爲擋了五月風號前進的路,就被這艘章魚戰艦當場碾碎。
一開始紐曼家族的想法可是,一旦作爲領航員的巴克跟隨【雙槍遊俠號】發現新大陸,說不定就能立刻衝上三階成爲家族頂樑柱。
可惜,單獨一個“槍兵”就足夠倒黴了,你一下子來個雙槍,實在是怨不得拜倫的詞條發威。
死了兒子還是小事。
最關鍵的是,同樣因爲狂血之災,殖民地的商船返程遇阻,他們貪污了那麼多錢卻沒能及時分潤王室和王黨大佬們應得的那一份。
這就是妥妥的不懂規矩了。
誰管你有什麼理由,就算是找人拆借,跟雷米特人借高利貸,也得先把大佬們的那份補齊再說啊。
要知道沃裡克伯爵派出的稅務官,可是被他們給一鍋端,堪稱當衆打臉。
導致位高權重的伯爵在本土上層已經成了笑談。
沃裡克伯爵可不是講道理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派出刺客,對紐曼家族進行物理清除。
甚至這個時候,恐怕就有他的耳目正在悄悄的注視着皇家港中發生的一切。
尤其是王黨高層已經對紐曼家族下達了最後通牒,要是再做不出什麼成績,就會放棄他們。
一旦王黨鬆口,沒有人幫他頂住【造王者】的壓力,分分鐘就有可能掉腦袋。
每每想到這裡,兄弟兩個都覺得眼前的每一個人都像是賊眉鼠眼的刺客,正在窺探着自己的腦袋。
時刻都處於爆發的邊緣。
這段時間因爲各種小事已經打死了總督府裡的七八個奴隸僕從,搞得人人自危。
他們恐懼死亡,恐懼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煙消雲散。
面對目前這種局面,他們實在是太想進步了!
眼前唯一能立下功勳,討得愛德華四世歡心的機會遲遲沒有結果,又如何能夠不惱怒?
連拜倫當初製造“信號彈爆炸案”時的高深莫測都給忘到了腦後。
總督傑斐遜·紐曼眼中紅光閃爍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拜倫·都鐸,你一再貽誤戰機,真當我不會把你送上軍事法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