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土著人’這個詞幾乎成了軍營裡最敏感的詞彙,一旦有人從嘴裡說出來,註定會引來周圍無數雙眼睛。
紅襪子的聲音並不算大,但是在帳篷裡熟睡的戰士們這下子全都從睡夢中驚醒,大家紛紛從睡袋裡面爬出來,眼睛還未睜開,便問紅襪子:
“……土著人在哪裡?”
“在哪裡?”
蘇爾達克更是第一個從睡袋裡鑽出來,飛快地套上亞麻布褲子,抱起身邊的鎧甲鑽出帳篷,大聲喊:
“第二小隊全體成員,整裝集合!”
帳篷裡立刻亂成一團,大家從帳篷裡鑽出來,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鎧甲,然後拿上屬於自己的武器,在帳篷門口站成一排。
何博強站在隊伍中,不過他站在排尾最末位,作爲小隊的編外人員,何博強覺得就應該站在隊尾。
小隊的兩位新兵與何博強站在一起,他們最近也都挺過許多關於漢達納爾郡土著人的事情,知道五十七團與土著人結下的恩怨,對於即將到來的戰鬥既緊張又激動。
小隊裡面的戰士們聽說發現了土著人,自然是羣情激奮,大家七嘴八舌地嚷着:“這次一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
在這羣帝國戰士眼中,漢達納爾郡的土著人就是一羣未開化的原始人。
按照紅襪子的說法,那些土著人目前正聚在河灘上偷昨天大家捕到的蒂姆魚,蘇爾達克帶領着全體戰士,順着山樑上一條小路下山,以最快的速度靠近河谷。
只是小隊還沒有抵達河谷下游的石灘,遠遠地就能看到一羣身上只圍着樹葉子的土著女人正蹲在河灘上,用着石斧奮力砸河灘上的那些蒂姆魚的魚骨,已經有幾條剩在河灘上的蒂姆魚殘骸被這些土著女人們砸開。
一羣年輕的土著女孩兒們用頭頂着一塊塊血肉模糊的魚骨,從河谷的淺水區走到對岸去。
這時候,站在河灘上放哨的土著女人發現了第二小隊,連忙大聲地向河灘上所有土著女人呼喊示警,這些土著女人紛紛帶着能拿得動的大塊魚骨,紛紛逃向河谷的淺水區,想要從這裡渡河逃向對岸。
第二小隊戰士們一臉懵地盯着紅襪子加西亞,問他:
“怎麼是一羣土著女人?”
紅襪子加西亞攤開手,一臉無辜地說:
“就是一羣土著女人,我都說了,在河邊發現一羣土著女人在偷魚的。”
所有戰士看着蘇爾達克,等待隊長做出決定。
蘇爾達克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揮了揮手,說:“走,過去看看,最好抓回來一名,問清楚他們聚集地的位置。”
第二小隊被河灘上土著女人發現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
大家在山坡上耽擱了一會兒,這時來到河灘上。
河灘上早已一片狼藉,許多沒有來得及運走的蒂姆魚骨此刻還留在河灘上,那些土著女人卻是早就跑光了。
蘇爾達克似乎並沒有追過河的打算,他和一羣戰士站在河邊,沒想到那些土著女人之前來到河邊打水都是一副心驚膽戰,這個時候居然有勇氣從河道的淺水區淌水渡河。
何博強站在隊伍裡,低着頭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發現說出來,因爲剛剛往山下衝的時候,他發現一個沒來得及渡河的土著女人躲進了一片長滿棘刺的灌木叢裡。
他甚至能感覺到灌木叢裡那雙明亮的眼睛,只是他並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
蘇爾達克帶着第二小隊走出這片河灘,沿着既定路線繼續向前探索。
當路過那片灌木叢的時候,何博強忍不住向灌木叢裡望了一眼,沒想到正巧和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對視了一下,灌木叢裡的那雙淺綠色的大眼睛猛地收縮一下,何博強就好像完全看不到那雙眼睛,一臉平靜地移開了視線,踏着汲膝高的草叢向前面走去。
……
到這個陌生世界也將近有三個月的時間,開始那段時光只是躺在軍營的帳篷裡養傷,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唯一獲取知識的方式便是通過身體主人殘留的一些記憶碎片。
後來傷好了之後,何博強從軍營裡搬到商人拉金那裡,這纔對這世界有了更深刻的瞭解。
他隨着第二小隊一起出任務,是因爲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直到有一天,他和第二小隊成員一起到山林裡清剿那些襲擊商隊的土著人。
這時候,何博強才一下子想明白過來,其實自己目前充當的角色,明明就是一羣侵佔別人家園的侵略者。
帝國戰士將這些土著們從肥沃的平原驅趕到了山裡面,五十七重甲步兵團駐紮在林場這邊,就是爲了防止山裡面土著人重新組織到一起,與淵獄的惡鬼勾結到一起,干擾這次漢達納爾郡的大會戰。
他移開目光,故意去和走在前面新兵用手比劃着,成功轉移了那位因爲好奇而東張西望的新兵的注意力,就這樣若無其事地從灌木叢邊經過。
“真希望還有機會在獵殺一些蒂姆魚,這樣我也許可以給阿蓮卡買一隻銀質髮夾。”新兵邊走便對何博強說,他覺得何博強是個很好的聆聽着,反正他無論聽什麼都不會因爲嘴巴大而到處宣揚。
何博強只是對着他笑了笑。
……
再次看到那雙淺綠色大眼睛的時候,是在第二小隊出任務的第五天傍晚。
何博強正坐在營地外面一棵橡樹的橫枝上放哨,他要在這堅守到午夜,好在放哨這件事差不多七天才會輪到一次,而且並不是很難度過,不遠處的營地裡傳來第二小隊成員們笑聲,他們好像在說到了一個非常低俗的笑話。
那雙淺綠色大眼睛的主人就蹲在他對面一棵楓樹的樹冠上,茂密的樹葉隱去了她的身形,要不是何博強還記得那雙綠色眼睛,恐怕就要向同伴們發出警訊。
看到被何博強發現,那個輕盈的身體一下子從茂密的楓樹上竄出去,她的身體就像小鹿一樣輕盈,幾步一個跳躍,很快便消失在黃昏的山林裡。
何博強從樹上跳下來,想要追出去,卻發現根本不知道往哪追。
他擔心了大半夜,直到崗哨換班的時候,也沒有等到土著人的偷襲,回到帳篷裡,也是有些擔心土著人會不會趁機跑過來偷襲,就算引來一羣紅眼鬣狗,大家也吃不消啊!當時就不該放她離開的……何博強躺在睡袋裡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就這樣昏昏沉沉到了天亮。
早上醒來的時候,何博強頂着一對黑眼圈的樣子把蘇爾達克嚇了一跳,還以爲何博強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