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陽光燦爛的照射着。
在四合院的院子裡,小燕子忙忙碌碌的擺了一個香案,插上香,擺上水果。紫薇神清氣爽的坐在一張椅子裡,爾康坐在她身邊。永琪、簫劍都好奇的看着小燕子,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小燕子擺好香案,就虔誠的在香案前一跪,雙手合十,對着天空說:
“天上的各路神仙!玉皇大帝,如來佛,王母娘娘,觀音菩薩……你們聽着,你們看着,我小燕子在這兒對天發誓,如果我下次再毛毛躁躁,耽誤大家的事,害紫薇受傷,我就會被閃電劈死,被毒蛇咬死,被馬車撞死,被敵人打死,被河水淹死,被繩子勒死,被蜜蜂螫死,被爾康掐死……”
大家睜大眼睛看着她,見她說得一本正經,都不好去打斷她。
爾康聽到“被爾康掐死”這種話都出來了,就忍不住上前了,說:
“好了!不要發誓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有句話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有這樣慘痛的經驗,以後不要再犯就好了!”
“什麼‘前面石頭後面獅子’?”小燕子擡頭看着爾康,說:“這種繞口令我聽不懂,但是,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
爾康笑了,對於自己的壞脾氣,也有一點歉意,誠摯的說:
“你這兩天,表現這麼好,自己下廚房,做東西給每一個人吃,照顧紫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實在值得獎勵,我看了,感動得不得了,不怪你了!不生氣了!”
永琪就心痛的走過去,把小燕子攙了起來,說:
“好了好了!不要跪在這個硬幫幫的地上了!你的誠心誠意,大家都瞭解了。”說着,也擡頭看着爾康:“你的氣消了嗎?不和我們‘各奔前程’了嗎?大家講和了嗎?”
爾康的手,重重的搭在永琪的肩上,慚愧的說:
“一時情急說的話,你們不要放在心上了!我給大家道歉!”說對衆人一抱拳:“各位,包涵了!”
簫劍感動的一笑,說:
“我要去買一點好酒,管他什麼狀況,我想喝酒!慶祝我們大家又一次‘劫後重生’!”
“你們知道我想幹什麼嗎?”紫薇微笑的問。
大家全部熱心的僕過去,七嘴八舌的追問:
“想幹什麼?想幹什麼?”
“我好想念我的琴,可惜沒有把琴帶來!”紫薇懷念的說:“那天聽到簫劍吹簫,我就技癢起來,眼睛看不到了,彈琴大概不會受影響吧!”
爾康就積極的說:
“我去幫你買一把琴來!洛陽這麼大,應該也有樂器店吧!”
“不要買了!”簫劍說:“我幫你做一個!你彈十五根弦的琴,還是二十一根弦的琴?”
“二十一根!”
“好!”簫劍一點頭:“二十一根弦的琴!我幫你做,做樂器,我是學過的!你知道最好的琴絃應該用什麼材料嗎?”
“不知道!”
“應該用馬尾的毛!”簫劍說:“但是,不能太粗的毛,也不能太細的毛,要馬尾巴中間的,不粗不細的那幾根!等我做好了,你一彈才知道其中的美妙!”
爾康驚看簫劍,忍不住問:
“簫劍!你到底是誰?”
簫劍眼光一閃,大笑說:
“這是一句什麼話?我們朝夕相處,肝膽相照,還問我是誰?”
爾康深思的、研究的看着他:
“和你接觸的越多,越覺得你深不可測!你交遊滿天下,機智過人,轉折兩道,都有來往,東西南北,沒有地方不熟悉!在北京,你有老歐,在洛陽,你有顧正!在其他地方,大概還有很多意外等着我們發現!再加上你的武功,你的簫,你的詩,你還會做樂器……你這種人物,怎麼會埋沒在江湖?”
“你把我說得太神了!什麼‘深不可測’?這四個字應該用在你們身上!我和你們交往以來,才知道什麼是‘友情’,什麼是‘真情’,什麼是‘愛情’,什麼是‘親情’……這些,都是我一輩子沒有接觸過的!在你們這種‘深不可測’的感情裡,我覺得……我整天被你們感動來感動去,被你們影響同化,已經忘了自己是誰了!”簫劍說着,就大笑起來:“哈哈!我去找木材,給紫薇做琴!”
簫劍就揚長而去了。
小燕子一臉深思的表情,看看紫薇,轉着眼珠。簫劍要給紫薇做琴,自己也應該盡點力吧!此時此刻,小燕子真恨不得爲紫薇做牛做馬,來贖回自己的罪孽。
於是,小燕子不聲不響的去了馬房,把一匹馬從馬房牽了出來。
走到後院的空地上,她站住了,拍拍馬脖子,說:
“好了!好了!就站在這兒,別動!”
馬站住了。小燕子就對着那匹馬,一本正經的說道:
“馬兒!你聽好,我要跟你要一點東西!這點東西,對你沒有什麼用處,對紫薇可大大有用!紫薇對我那麼好……我害她受了那麼多苦,她都原諒我,還幫我罵爾康……這種妹妹,哪兒去找?所以,我現在要幫簫劍,給她做一個琴!這個琴呢?需要你尾巴上的幾根毛!所以,我要在你的尾巴上拔毛了!你跟我合作一點,不許踢我!聽到沒有?”
她對馬兒說了一大篇話,就認爲已經把馬兒“搞定”了。於是,她走到馬尾的方向,有點害怕,又拍拍馬屁股說:
“馬兒,我先給你‘拍馬屁’!我多拍兩下,你千萬千萬不可以生氣喲!”就唱歌似的,一面拍馬屁,一面唱着:“馬兒好,馬兒妙,馬兒刮刮叫!給我幾根毛,做個好寶寶……好了!我要拔毛了!”
小燕子就一掀馬尾巴。
豈料,馬兒一聲長嘶,整匹馬直立起來,四蹄飛踹。小燕子一根毛都沒拔到,就被那匹馬踹翻在地了。小燕子痛得呲牙咧嘴,躺在地上對馬兒伸拳頭:
“馬兒!你實在不給面子!尾巴上幾根毛,你也小器?你簡直是那個那個……”轉動眼珠,想了起來:“那個‘一毛不拔’!現在,我才懂了,爲什麼小器鬼,要說‘一毛不拔’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小燕子哼哼唉唉的爬了起來,揉着摔痛了的屁股,再歪着頭研究那匹馬。那匹馬似乎也知道小燕子對它不懷好意,也瞅着她。一人一馬,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對峙了好一陣子。然後,小燕子一摔頭說:
“你喜歡被人騎?是不是?好,我先騎上馬背再說!”
小燕子就反着身子,躍上馬背,臉對着馬屁股。她坐穩了身子,發現馬兒沒有敵意,就把整個身子,趴在馬背上,再拍拍馬屁股,說:
“好!我騎着你,你有‘安全感’了吧?我是你的‘主人’,不是你的‘敵人’,懂了吧?好!我要拔毛了……”
小燕子就撈起了馬尾巴,嘴裡還唸叨着:
“不能太粗,不能太細,要中間的那幾根……”
這一下,那隻馬兒大受驚嚇,一聲長嘶,拔腿就跑。小燕子大喊:
“馬兒!馬兒!不要跑啊……”她怕摔,緊抱着馬屁股,趴在馬背上。
馬兒就帶着一個倒騎着馬的小燕子,飛奔起來。小燕子覺得不妙了,大叫:
“救命!救命……不好了!救命啊……”
小燕子的喊聲,驚動了簫劍,奔了過來。一見到這種狀況,大驚,喊:
“小燕子!你這是在幹什麼?表演馬術還是特技?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小燕子已經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簫劍衝上前去,急忙一接,小燕子落在簫劍懷裡。
這時,永琪也聽到了聲音,衝了過來,正好,看到小燕子躺在簫劍懷裡。永琪頓時臉色一變。馬兒還在奔跑,小燕子大喊:
“永琪!你趕快攔住那匹小器馬!別讓它跑了!我們只有這兩匹馬,還要它拉車呢!”
簫劍放下小燕子,驚魂未定,瞪着她問:
“你到底在做什麼?爲什麼要倒着騎馬?”
永琪拉住了那匹馬,牽着馬走過來,也納悶極了,問:
“你好端端的,怎麼惹了這匹馬?”
“我跟你們說,這匹馬太不夠意思了!”小燕子氣呼呼的喊:“我不過要拔它幾根毛,它就對我又踢又踹,害我摔了一個大斤斗!我騎上去,它也不許我碰它的尾巴!”
永琪驚愕得張大了眼睛:
“拔它幾根毛?你要拔它的毛?它怎麼得罪你了?”
“不是得罪我了……是要幫紫薇做琴呀!不是要馬尾巴上的毛嗎?我跟它商量了好半天,它還是不肯給我!簡直是‘一毛不拔’!”
“小燕子,你會了一句成語!”永琪驚喜的說。
簫劍看着他們兩人,笑着搖搖頭,走進馬房,拿了一把大剪刀出來。
“如果做琴的人,都像你這樣去拔馬尾,大概全體被馬踢死了!哪有這麼笨呢?”簫劍舉起剪刀。說:“你看好了!拿一把大剪刀,乘這匹馬兒不注意的時候,‘唰’的一下子,剪下一撮毛來……”一邊說,一邊已經眼明手快的剪下一撮馬尾來:“剪下來了,再慢慢的挑!懂了嗎?哪有人倒騎在馬背上,對着馬屁股拔毛的?你沒有被踢死,沒有被摔死,算你命大!”
小燕子看得目瞪口呆,對簫劍佩服得五體投地。
“呵……原來這樣簡單啊?我真笨!笨死了!簫劍!你好偉大!你好聰明!你什麼都會,你真了不起!”
簫劍深深的看着她,滿臉的笑意。
永琪看着兩人,突然落寞起來,覺得被什麼東西刺痛了。
琴做好了。
這天,大家都坐在房間裡,圍繞着紫薇,聽她彈琴。
紫薇的手指,熟練的滑過了琴絃。琴聲叮叮咚咚,美妙的響着。紫薇驚喜的說:
“這馬尾做的琴絃,真的不同凡響!”
“這彈琴的人,才真的不同凡響!”簫劍也驚喜的說。
爾康用手託着下巴,只是癡癡的看着紫薇。紫薇彈完前奏,就扣弦而歌,唱着:
“夢裡聽到你的低訴,
要爲我遮雨露風霜,
夢裡聽到你的呼喚,
要爲我築愛的宮牆,
一句一句,一聲一聲
訴說着地老和天荒!
夢裡看到你的眼光,
閃耀着無盡的期望,
夢裡看到你的淚光,
凝聚着無盡的癡狂,
一絲一絲,一縷一縷
訴說着地久和天長!
天蒼蒼,地茫茫
你是我永恆的陽光!
山無棱,天地合
你是我永久的天堂!”
爾康聽着紫薇的歌,看着她的人,更是如醉如癡了。
紫薇彈完了琴,停止了唱歌,大家仍然陶醉感動在歌聲裡,都久久無言。紫薇一嘆,說:
“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還能彈琴,還能唱歌,還能感覺你們大家對我的好……生命,還是很美妙的!”
“紫薇!你彈得太好了,好聽得不得了!”小燕子讚美着。
“有你賣命給我‘拔馬尾’,做了這麼名貴的一張琴,我彈得得心應手!”紫薇笑着,對大家說:“謝謝你們大家!”
正說着,外面傳來敲門聲。柳紅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人在家嗎?”
衆人全部驚跳起來。永琪驚喊:
“是柳紅!他們趕到了!”
紫薇就驚喜的站起身子,喜悅的喊:
“金瑣!金瑣……是不是金瑣來了?”
爾康急忙上前,攙扶着紫薇。
小燕子早已把房門打開,只見柳紅興奮的奔進門來。
“哈!總算找到你們了!”柳紅嚷着:“你們未免太小心了吧?記號留得那麼少,害我找來找去找不到,跑了好多冤枉路,差點離開洛陽,繼續往南邊走了……”
小燕子不等柳紅說完,就拉住她,嚷道: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柳青和金瑣在後面嗎?”
柳紅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擡頭看紫薇:
“紫薇,柳青有一句話要我帶給你,我這人肚子裡也藏不住話,我就直接說了!他說,他問你要了金瑣!”
“他……什麼?要了金瑣?”紫薇愕然的問。
“是呀!”柳紅歡聲說:“金瑣摔到懸崖下面,腳受傷了,柳青幫她接骨……”
“金瑣的骨頭怎樣?接骨?難道骨頭斷了?”紫薇驚問。
“你不要着急,骨頭沒斷,脫臼了!還好柳青會接骨,已經幫她接好了!不過,兩人經過這樣一場災難,不知道怎樣,就情投意合了……我看他們那個樣子,就像小燕子常說的話,是‘快樂得像老鼠’……所以呢,因此呢,大概呢,一時之間,他們也追不上我們了!”
小燕子睜大眼睛,驚喊:
“哇!分別沒有多少天,居然發生了這樣的好事!金瑣和柳青……他們真是慢半拍!認識了這麼久,現在纔對上眼!哎呀,太好了!紫薇,是不是太好了?”
紫薇喜出望外,抓着爾康的手,喊道:
“爾康!爾康……她找到了自我,也找到了幸福!你的堅持是對的!你一直有先見之明……她終於擁有屬於她的‘情有獨鍾’了!我太高興了,太太高興了!可見,老天對我們還是很好,是不是?”
爾康感動着,放下一個心事了,深切的凝視着紫薇:
“是!老天對我們都很好,除了對你……如果你的眼睛能夠好起來,我想,我對我們所有的磨難、所有的遭遇,都再也不會有怨言了!”
柳紅直到這時,才發現紫薇有些不對勁,趕緊看着紫薇問:
“眼睛怎樣了?紫薇,你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
“她的眼睛看不見了!”永琪難過的說。
“什麼?看不見了?怎麼會看不見了呢?有沒有看大夫呢?”柳紅急急的問。
“已經把洛陽的大夫都看完了!”小燕子小聲的說。
柳紅大震,不敢相信的瞪着紫薇。紫薇就嫣然一笑,歡聲說道:
“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現在,聽覺比以前強多了!一片葉子落在地上的聲音,我都聽得到!你們嘆氣的聲音,你們心裡的惋惜,我都聽得到!當你看不見的時候,你的感覺會特別敏銳,感覺到許多以前感覺不到的東西!我覺得很幸福,所以,你們不要爲我傷感了!”
大家面面相覷,彼此互看,都爲紫薇深深難過着,卻沒有人敢表示出來。
爾康就下決心的說:
“好了!柳紅已經歸隊,金瑣和柳青也有了下落,我想,我們不要再在洛陽耽擱了,這兒的大夫,都已經看過了!我們不如改道去均縣,從均縣去襄陽!簫劍,你在均縣和襄陽有熟人嗎?”
“雖然沒有,可以隨時建立!人與人之間,都是從陌生變成知己的,就像我們大家一樣!好吧!我們馬上動身!去均縣!”
馬車在山谷中行行重行行。
簫劍和永琪坐在駕駛座,駕着馬車。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走了一大段,忽然,前面豁然開朗,來到一個山谷,只見一條溪流,蜿蜒而過。流水錚琮,鳥聲啁啾。水邊,巨石嵯峨,山明水秀,風景如畫。簫劍一拉馬繮,馬車停了。
“走了大半天,連一個農家都沒看見!這兒有水,我們休息休息!”
小燕子和柳紅跳下車。爾康攙着紫薇也下了車。
小燕子看到有水,就和柳紅拿了水壺,去盛水。
“哇!好清的水,不知道有沒有魚?我們來釣魚好不好?”小燕子嚷着,就揚着聲音問:“簫劍,你會不會做釣杆?我們來比賽釣魚!”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釣魚?”永琪問。
“爲什麼沒有心情?我們不要把自己當成在‘逃難’,我們要把自己當成在‘遊山玩水’!不管多苦,還是要開開心心纔好!”小燕子說。
爾康扶着紫薇,小心翼翼的走着。
“來!走這邊!我扶着你,小心,地上不平,有好多石頭!”
爾康把紫薇扶到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小燕子看着水,忽然驚喊起來:
“紫薇!紫薇!水裡真的有魚耶!你看,你趕快來看!它們好自在啊!”就比手劃腳的說道:“魚兒在水裡溜來溜去,溜來溜去……”她忽然想到紫薇看不見,聲音就低了下去:“對不起……紫薇,我忘了你看不見……”
紫薇卻若無其事的曬着太陽,笑着問:
“小燕子,這個‘溜來溜去’的‘溜’字怎麼寫?你知不知道?”
小燕子轉動着眼珠,存心要讓紫薇開心,就歡聲的接口:
“溜字?當然知道了!在水裡面來來去去就叫作‘溜’,所以,‘溜’字,就是水字邊再加一個‘去’字!”
果然,紫薇噗哧一聲,笑了。柳紅就去打小燕子,嚷着:
“你彆氣死人了,這個水字邊一個去字,唸作‘法’!和尚作‘法事’的‘法’!‘犯法’的‘法’!連我都知道!你居然有本事念成‘溜’,不佩服你都不成!”
“這中國的文字,太怪了!明明是‘溜’字,它要念作‘法’,不是太怪了嗎?不是我不會念,是造字的人,腦筋有問題!”
爾康看到紫薇笑了,心裡激盪着感動,就湊着紫薇的興致,說道:
“小燕子!我說一個笑話給你聽!以前有個秀才,和你一樣聰明,也把這個‘法’字,念成‘溜’字!後來碰到一個和尚,那個和尚偏偏認得這個‘法’字,兩個人就吵了起來!一吵,就吵到縣太爺那兒,誰知道,這個縣太爺也和你一樣聰明,不認得幾個字,心想當然是秀才對。就判定這個字念‘溜’!和尚不服氣,在公堂上大吵大鬧,咬定這個字念成‘法’!縣太爺一生氣,就叫人打和尚五十大板。和尚一面捱打,一面高聲念:‘自從十五入溜門,一入溜門不二心,今天來到溜堂上,王溜條條不容情!’縣官別的也聽不懂,最後一句聽懂了,生氣的喊:‘王法條條,怎麼念成王溜條條?’和尚哭着說:‘大老爺要溜,小的只好溜!’”
爾康的笑話說完,衆人就鬨堂大笑起來。
簫劍好感動的看着大家,就坐在水邊石頭上,吹起簫來。
大家苦中作樂,氣氛好極了。
忽然,馬兒一聲長嘶,紫薇整個人驚跳起來,驚慌的大喊:
“追兵來了!追兵來了……”
爾康趕緊抓住紫薇的手。說:
“不要怕!不是追兵,只是馬兒……”
爾康話沒說完,驀然之間,四周岩石後,十幾個黑衣人飛撲而至,個個手持武器,直撲六人。簫劍大喊:
“保護小燕子和紫薇要緊!”
簫劍就拔劍在手,和那些黑衣人打了起來。柳紅、永琪立刻躍起身子,和敵人奮戰。小燕子大喊:
“又來了!以爲我們好欺負!你們人多,是不是?左來一次,右來一次?來!打就打!只要不用魚網,誰怕誰?我跟你們拼了……”
小燕子就一頭飛撞過去,對方立刻舉刀相對,小燕子的頭,就對着刀鋒衝去。永琪和簫劍大驚,雙雙沒命的撲過去搶救小燕子。大家就大打起來。
爾康拔出腰間的鞭子,保護着紫薇,鞭子舞得密不透風,不讓任何人接近紫薇,嘴裡不斷喊着:
“紫薇!你不要怕,有我保護你,你就坐在那兒,千萬不要動!”
紫薇拼命向四周看來看去,奈何什麼都看不到,只聽到四周刀鋒劃空,武器相撞,乒乒乓乓,呼呼作響……嚇得魂飛魄散,動也不敢動。
這次的黑衣人,和上次完全不同,個個帶着武器,下手狠毒。有幾個黑衣人,就專攻爾康,着着進逼,爾康顧此失彼,其中一個,長劍一劍劈向紫薇頭頂,下手之狠,明顯要奪去紫薇性命。爾康大驚,及時一鞭揮去,卷飛了長劍。爾康伸手抱住紫薇,想跳出戰場,黑衣人一劍攻來,嗤的一聲,在爾康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另一個黑衣人,就揮劍對着他頭上砍下。
爾康抱着紫薇,就地一滾,躲開了那一劍,孰料另一個黑衣人,持劍直刺下來。
簫劍及時趕到,一劍挑開了敵人的長劍。紫薇聽着聲音,膽戰心驚:
“爾康!你受傷了?是不是?放下我,不要管我了!”
爾康抱着紫薇閃開,大叫:
“來人是誰的部下?爲什麼要下殺手?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嗎……”
爾康話沒說完,對方又一劍刺來。爾康沒有時間再說話,只能全力應戰。
小燕子、永琪、柳紅、簫劍也和敵人打得難解難分。敵人一劍,直奔永琪面門,永琪一躲,後面又一劍刺來。永琪直跳起身,才落地,又一劍刺來,招招都要置永琪於死地。永琪急了,一面奮戰,一面大喊:
“來人是誰?報出名來!對我,也敢下殺手?”
迎面的一個黑衣人,正是皇后的殺手巴朗,用黑巾蒙着口鼻,陰惻惻的說:
“我們奉旨,格殺勿論,取你們的首級去覆命!無論是誰,一概殺無赦!”
“奉旨?殺無赦?”永琪大受刺激,猛然一劍刺向敵人,銳不可當。
永琪在這邊奮力抵抗巴朗,爾康那邊已經情況危急。主要是因爲他要保護紫薇,難免捉襟見肘,顧此失彼。何況來人衆多,個個武功高強。他剛剛抱着紫薇閃開一鞭,忽然看到一把長劍,直刺向紫薇。他大驚失色,急促中,只能用身子一擋,那把劍就噗的一聲,刺進他的肩頭,他踉蹌後退,紫薇跌落在地。
紫薇看不到,聽着聲音,心魂俱裂。大喊道:
“爾康!不要打了,我們投降吧!我們跟他們回去吧!”
紫薇話沒說完,敵人舞着一個大鐵錘,直打紫薇的面門。爾康帶着傷,拼命護着紫薇,空手就去抓那個鐵錘,一把把鐵錘搶下。
簫劍一面打,一面回頭看了一眼,大喊道:
“爾康!你不能再顧念他們是皇室的部下了!來人個個狠毒,要取你們的性命!你還在那兒縛手縛腳,手下留情,那怎麼行呢?”
爾康被提醒了,知道這已經是生死關頭,再不拼命,會被趕盡殺絕,心裡一痛,怒吼一聲:
“皇上既然要格殺勿論,對我們殺無赦!我福爾康再也顧不得君臣之義了!”
說着,他就飛舞着鐵錘,滴水不漏的攻向敵人,瞬息間,打倒了兩三個。他紅了眼,再一陣猛攻,敵人竟被紛紛打退。但是,他這樣一用力,肩上的血,就點點滴滴灑落地。
這一邊,永琪護着小燕子,也打得非常狼狽。巴朗招招下狠手,打着打着,唰的一聲,永琪手腕上捱了一劍。永琪的劍落地,巴朗就一劍直刺永琪心口。小燕子驚喊:
“永琪!小心!”
小燕子就飛撲過來,空手去抓那把劍。
永琪看到小燕子這樣拼命維護自己,大震,狂喊:
“小燕子……”
危急中,簫劍飛撲過來,撞開了小燕子,揮劍對敵人刺去,把那人刺倒在地。
這一下,簫劍怒發如狂了,大喊:
“我簫劍曾經對師傅發誓,絕不傷人性命,今天,要違背誓言了!”
簫劍喊完,就像閃電般,持劍迅速的刺向敵人,轉瞬間,一片哎喲之聲,敵人倒了一地。巴朗眼看不敵,一聲呼嘯,其餘的敵人就跟着飛竄而去。
小燕子拔腳就追,大喊:
“你們這些王八蛋!要逃到哪裡去?”
“小燕子!不要追,我們這兒傷兵累累!”柳紅急喊。
紫薇跌在地上,魂飛魄散的喊着:
“爾康!爾康……你在哪裡?”
爾康用手握着刺進肩頭的劍柄,用力拔出了那把劍,傷口頓時血流如注。他跪落在紫薇身邊,扶起紫薇。手臂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我在這裡,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
“我沒有!你呢?你呢?”紫薇喊着,伸手去摸爾康,摸到一手的血,立即尖叫失聲:“爾康……”
爾康咬牙說道:
“紫薇,沒想到你那個皇阿瑪,對我們這樣心狠手辣!我一招招留情,他們一招招都是殺手……你不急,我沒有關係,一點小傷,不礙事……”
“什麼小傷?”紫薇驚喊:“不要騙我了!你在流血,我的天啊!你傷在哪裡?在哪裡?”她又急又痛,一跪落地,仰首向天,淒厲的狂喊着:“老天!讓我看見!讓我看見……我要看到他,我要照顧他呀……老天啊!讓我看見吧!”
爾康臉色慘白,已經搖搖晃晃,聽到紫薇這樣一喊,就挺直身子,堅強的說:
“紫薇!不要怕,流一點血,要不了我的命!我還要保護你呢!我不能倒下,也不會倒下!”說着,就一個踉蹌。
這時,簫劍、小燕子、永琪、柳紅都跑了過來,簫劍一把扶住了爾康。
“爾康!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小燕子驚喊出聲。
紫薇一晃,就要暈倒。柳紅急忙扶住紫薇,嚷着:
“趕快上車!簫劍,你駕車!我和小燕子來幫他們止血!”
簫劍看了看爾康的傷勢,當機立斷的說:
“我們不能去均縣了!敵人已經掌握了我們的路線,往均縣走會自投羅網!他們兩個需要大夫,我們回洛陽!回四合院去!大家趕快上車!”
大家就匆匆上車。簫劍一拉馬繮,馬車飛馳。
車裡,柳紅撕開一件衣服,作成繃帶,喊道:
“小燕子!你扶着爾康的手,我要給他止血!”
小燕子扶起爾康的左手臂,柳紅撕開他的衣服,檢查了一下傷口,看到傷口那麼深,心裡實在擔憂,看看已經急得面無人色的紫薇,不敢表示什麼,只得先用止血散撒在傷口上,再給他包紮起來。
“還好是左手,但是流血這麼多,一定傷到大血管!爾康,你躺下來吧!”
紫薇緊張的聽着,害怕着,心慌意亂。爾康始終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握住她的手。紫薇小小聲的問:
“還有沒有流血?還有沒有?你躺下來,躺在我身上!”
“沒有了,血已經止住了!我還是坐在這兒比較好!”爾康說,拼命撐着,不讓自己倒下去。
“永琪!輪到你了!”小燕子拿着藥和繃帶喊。
“永琪,你也受傷了嗎?傷在哪兒?”紫薇更慌了。
“我沒事!只是手腕劃破了,一點點傷!”永琪趕緊說。
柳紅再給永琪上藥,綁住傷口,還好,永琪的傷口不深,流血也不多。永琪倒不擔心自己,非常擔心爾康,急促的說:
“小燕子!車上有紫金活血丹,有白太止痛散,你趕快找出來,我們先吃了再說!”
小燕子找出了藥,拿着水壺,柳紅忙着給兩人吃了藥。
紫薇坐在爾康身邊,緊緊的握着他的右手,哀聲的說:
“爾康,我認輸了!我們回去吧!我的眼睛看不見,你和永琪都受傷了,再下去,會碰到什麼事,我們都不能預料!那個大理,雖然很美,但是,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好怕……我失去勇氣……我覺得,我們已經被逼到最後關頭,走投無路了!”
爾康忍着痛,撐着自已,大聲的說:
“怎麼能認輸?我不認輸!我不投降!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你看不見,才以爲我傷得很重,其實,只是一條小口子!一點都不痛!哈哈,沒想到,我福爾康今天的敵人,是皇上!我真正的傷口,不在手臂上,在心裡!”說着,痛定思痛,就放開紫薇,用右手狠狠的打着胸口:“在這兒,皇上捅了我一刀,在這裡!”
柳紅急忙拉住他:
“你不要再亂打亂動了,好不好?”
永琪聽到爾康這樣說,心裡的痛楚,就排山倒海一樣的涌來。他的傷痛,更勝爾康。怎麼會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父親,會派了殺手來殺掉自己?他激動的說:
“皇阿瑪不止捅了你一刀,他也捅了我一刀,豈止一刀,捅了好多好多刀!在我的生命裡,他不止是一個父親,他也是一個神!過去的許多年,我跟在他身邊,天天保護着他的安全,爲了他,可以拼命!今天,他卻要我們每一個人的命!”
小燕子見爾康和永琪都受傷,紫薇的眼睛又瞎了,大家流血的流血,傷心的傷心,她再怎麼樂天,這時都化爲傷痛,越看越難過,悲從中來,她就撲到車窗口,對着窗外放聲大叫:
“皇阿瑪!你真的要把我們通通殺了,你才滿意嗎?請你看看我們,看看我們,傷的傷,瞎的瞎……你還要做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呢?”
其實,在深宮中的乾隆,一點也不知道永琪他們的慘狀。當爾康和永琪雙雙受傷的時候,乾隆正在延禧宮裡,思念着這些離家的孩子。
這天,和令妃逗弄了一會兒小阿哥,乾隆就心神落寞起來。奶孃抱走了孩子,乾隆站在窗前,對外面的天空遙望着,久久無言。令妃察言觀色,就走到乾隆身後,坦白的問道:
“最近,有他們幾個的消息嗎?上次,說是他們之中,有人掉懸崖,有人摔馬車,到底是誰?證實了嗎?”
“沒有!這些天,一點消息都沒有!”
“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吧!最起碼,他們應該是安全的!是不是?”
乾隆擔憂的看看窗外,搖了搖頭。忽然回頭看令妃,激動的說道:
“朕就是想不通,他們幾個,跟在朕身邊這麼久,對於朕,還有什麼不瞭解?明知道朕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個性!當時脾氣火爆,過後就忘了!多少次他們闖禍,包括劫獄在內,朕不是都原諒了?現在,香妃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朕已經昭告天下,香妃去世了!他們應該瞭解朕不會再要他們的腦袋了!只要他們幾個自動回來請罪,在朕面前好好的磕個頭,認個錯,保證下不爲例,朕也就算了!爲什麼他們就是不回來?紫薇是不是朕的親生女兒,朕也不在乎了!小燕子是誰的女兒,朕也弄不清楚,還不是當自己女兒一樣疼嗎?這樣待她們,她們居然忘恩負義到這個程度,實在太沒良心了!”
令妃完全沒料到乾隆有這樣一篇話,興奮得眼睛都亮了。
“皇上!您原諒他們了?”
“香妃的事,只要朕想起來,還是恨得牙癢癢!”乾隆終於坦白的說了:“可是,他們幾個……確實牽動着朕的心!朕再怎麼恨他們,卻不能不想念他們!人,都有弱點,他們幾個,是朕的弱點!”
“那不是弱點,那是皇上最珍貴的地方!”令妃感動的說,就鼓起勇氣問道:“臣妾一直有個問題壓在心裡,想問皇上!不知道能不能問?”
“你問!”
“皇上那天下令把兩位格格‘斬首示衆’,我們跪了一地,請求皇上刀下留人,皇上仍然說‘殺無赦’!當時,是不是完全沒有轉寰了?如果爾康他們不劫走紫薇和小燕子,她們是不是死定了?”
乾隆默然片刻,終於一嘆。
“那天,我確實氣大了,確實恨不得殺了她們……尤其當我聽到獄卒說:‘說不定爾康也變成蝴蝶飛走了’那句話!對朕而言,真是難堪!但是,她們還沒有到法場,這是斬格格呀!就算到了法場,就算劊子手拿起斧頭的時候,照例還要等朕最後的命令呢!何況,那天,朕心裡知道,傅恆已經在法場等候,如果朕的‘刀下留人’命令不到,傅恆也會用他的金牌令箭救下她們兩個的!”
令妃眼睛更亮了。
“這麼說,紫薇和小燕子,到了最後關頭,皇上還是會刀下留人的!”
乾隆又默然不語了。令妃不禁悲喜交集,喊着:
“皇上啊!他們幾個,一點也不知道皇上是這種心態啊!他們並不是‘離家出走’,他們在‘逃命’啊!你怎能希望他們冒着生命的危險,來自投羅網呢?就算他們想念皇上,後悔自己的錯,他們也不敢再回來啊!”
令妃說中了要點,乾隆望着天空,更加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