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德思禮一家

當哈利端着餐桌上的殘羹剩飯朝廚房走去的時候,電視裡剛剛播放出了早間新聞的主題曲,他看到自己的姨父弗農·德思禮正用肥碩的屁股狠狠的坐在了電視機前的單人沙發上,一個勁的抹去額頭上的汗珠。

每當看到電視裡播放空調的廣告(一隻北極熊懶洋洋的躺在孟加拉的某片熱帶雨林裡,因爲它旁邊放着一臺空調)時,弗農姨父總會把現在捨不得修客廳空調的原因怪罪到哈利頭上:“如果不是哈利喪心病狂的舉動嚇壞了梅森夫婦,我們現在應該在馬約卡島的別墅裡喝着冰鎮香檳啊,而不是整天對着一大堆格朗寧公司生產的鑽頭。把窗戶再開大點,波特!”

沒錯,弗農·德思禮在一家名叫格朗寧的公司擔任主管,該公司最大的業務是生產鑽機。

從起牀到現在他已經聽到弗農姨父第七次抱怨天氣炎熱,哈利,電費太貴,哈利,通貨膨脹,哈利,環境污染,哈利,國際形式,哈利,等等等等,而且這似乎都是哈利一手造成的。

哈利低下頭打開了水龍頭,感受冰涼的水從指間劃過,內心卻是無比的焦躁。

“又是一個難熬的暑假。”哈利心想,不過他知道德思禮一家也是這樣認爲的。

因爲這個世上找不到比德思禮一家更加合格的麻瓜了,尤其是在他們知道自己的屋檐下還住着一個名副其實的巫師(或者說是怪胎),他們無時無刻不想守住這個見不得人的秘密,就像捂着自己的錢袋子一樣小心翼翼。

哈利擼起寬大的衣袖,無精打采的擦洗水槽裡的盤子,這樣讓他看起來更加萎靡不振,也能更好的去做一個德思禮一家子口中那個無可救藥的孩子的形象。雖然還有一個月哈利即將迎來他的15歲生日,但相比於同齡人來說,他還是顯得過於瘦小,一頭亂糟糟的黑色頭髮(自從他知道是遺傳於他的父親之後,他就不再那麼苦惱,反而有些引以爲傲了)以及一雙美麗的綠色眼睛(來自他的母親),在額頭上,一道細細的傷疤清晰可見,形狀像一道閃電,德思禮一家曾告訴他是因爲哈利自己走路時摔的,並一個勁的嘲笑哈利從小就沒有平衡感。

在四年前,哈利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並不是像德思禮夫婦告訴他的那樣(父母死於一場車禍),他們是被一位一百年來最可怕的黑巫師伏地魔殺害的,哈利從那次襲擊中死裡逃生,只在額頭上留下一道傷疤。

沒有人告訴哈利究竟是什麼拯救了自己並摧毀了那個黑巫師,伏地魔在殺死哈利的時候受到了一種古老魔法的反噬,最後失去了肉身,哈利的額頭也因此留下了一個閃電形傷疤。不過這並不妨礙哈利·波特成爲魔法世界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字。他在十一歲生日那天費盡幾番周折才收到霍格沃茲魔法學校的錄取通知單,在過去的四年裡,他多次和伏地魔的黑暗勢力對抗,並逢凶化吉,就在兩個星期前,他在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中脫險,並親眼目睹了一場謀殺,也親眼看到了一個即將毀滅魔法世界的伏地魔的重生。

伏地魔是一位極端的純血統主義者,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建立一個由純血統巫師統治的世界,奴役所有的混血巫師、智慧動物和麻瓜,殺死那些敢於反抗他的人。整個世界正在醞釀着一場災難,然而這位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卻正在麻瓜的房子裡洗盤子。

“混蛋!零星降雨?這是什麼破天氣預報,零星降雨!這幾個字可以概括英國整年的天氣,他們預測的天氣還不如我家門口的風信雞準。這個國家沒救啦。”客廳傳來弗農姨父不耐煩的嘲笑聲,他穿着一件大小像是船帆的棕色真絲睡袍坐在早餐桌前,兩撇棕色的鬍子不停地上下抖動。

哈利希望弗農姨父的心情能夠儘快平復,因爲他需要全神貫注的聆聽電視裡的新聞。並不是因爲新聞引人入勝,而是因爲哈利想知道會不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有人突然莫名失蹤。

“不,不不不……”隨後弗農姨父一連串小聲的嘟囔聲傳進哈利的耳朵裡,每當他看到或者聽到不正常的事情的時候,都會開始無休止的喃喃自語,哈利彷彿能看到那對類似小豬眼睛後面的腦瓜裡在想什麼:弗農姨父一定又在念叨自他從霍格沃茲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醞釀好的這四年的心得了。

就在上個月,弗農姨父開車從國王車站回來的時候嘴裡就不停唸叨着,即便哈利知道巫師世界裡復活了一位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巫師,他也並不打算告訴德思禮一家,因爲相比這件事,他們更關心廚房裡的那塊難以去除的污漬。

“是的,是的,肯定是這樣的。原本平靜幸福的生活被四年前一隻貓頭鷹給毀了,徹底的毀了,爲了貓頭鷹的事不止一次和鄰居解釋,和動物保護協會解釋,更可恨的是還要和一些莫名其妙的自稱是報社記者的人解釋自己那個沒多大出息的侄子……”

“他成了這裡的名人了?啊?”弗農姨父吼完之後重重關上了大門。

其實哈利又何嘗不是厭倦在麻瓜世界的生活,但是在鄧布利多的堅持下(沒錯,鄧布利多是一所魔法學校霍格沃茲的校長,他年紀很大,鬍子很長,個子很高,法力很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永遠都是對的),哈利必須每年在德思禮家呆上一陣子,感受一下來自家人的愛。

對於此,哈利不知道自己和德思禮哪方更加痛苦一些,原因是德思禮一家是哈利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過他和這家人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弗農姨父膀大腰圓,沒有脖子,蓄着一口濃密的大鬍子;佩妮姨媽長了一張馬臉,骨節粗大;哈利的表哥達力,頭髮金黃,皮膚白裡透紅,體型肥胖,自從他在斯梅廷中學上學以後,體重就沒再低於200磅過。

“……不不不,不是四年前……”

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在十四年前,自從那隻蹲在女貞路上的那隻可惡的花斑貓開始,一切就脫離了正軌,兒子病了,訂單沒了,瑪姬飛了,客廳炸了,家裡的這個有精神病的侄子成了社區的笑柄,而且愈演愈烈,該死的,他就應該去那該死的聖布魯圖斯安全中心少年犯學校。

“是的,沒錯,一切都是他和他的那個所謂的怪胎瘋人院。”弗農姨父發出了類似豬叫的呼嚕聲。

哈利不去管他(其實這個家裡也沒有人主動和哈利說話),自從學校回來之後,哈利唯一要做的不是暑假作業,而是家務活,他也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因爲無法做暑假作業而感到沮喪的學生。每天收拾完早飯之後他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然後他就要不得不冒着酷熱去擦玻璃、洗汽車,給房屋前的草坪除草和澆水,有時還需要料理一下佩妮姨媽新開拓出來的一片花園子,粉刷一下圍欄,花圃裡面精心栽種了各種花花草草,佩妮姨媽經常向德思禮控訴哈利笨手笨腳的,常常把剛出芽的月季當雜草一樣拔掉。

“那你還能指望他能做什麼?”每到這個時候弗農姨父都會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說。

到了中午哈利還要把晾在院子裡衣服和牀單收回來,所以哈利更喜歡下雨天或者陰天,這樣他可以呆在屋子裡準備午餐的時候偷看一會電視。

每個星期一、三、五的下午四點鐘,他要去鄰居費格太太家清理貓糞和給貓梳毛,屋子裡總是摻雜着一股子捲心菜味和貓屎味,運氣不好的話,還要吃幾塊費格太太準備的略帶黴味的餅乾,這些餅乾很有可能是伊麗莎白一世在位的時候生產的。

哈利覺得自己就像是德思禮家的家養小精靈。

這樣的生活雖然才持續了幾天,哈利已經可以想象得出在9月1號之前的會有多麼悲慘,不過他沒有心情去計較這些,他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聽新聞,自從回到女貞路之後,聽新聞就是他每天唯一重要的事情,他不希望從麻瓜的新聞裡聽到什麼奇怪的、難以解釋的襲擊事件,但是他又希望能夠聽到一些有關伏地魔的消息。

打掃完廚房之後,哈利來到屋外把垃圾扔進了臭烘烘的、蒼蠅亂飛的垃圾箱內,外面天氣晴朗,陽光燦爛,他頂着烈日穿過草坪,蹲坐在牆邊的陰影裡,出神地望着樹籬,等待着太陽越過屋頂,又是一個普通的星期六早晨,哈利已經習慣腦海裡翻涌那種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裡的念頭,只要能回到霍格沃茲,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整個暑假陪着費爾奇(霍格沃茨的看門人)打掃每一間教室或者陪着哭泣的桃金娘(五十年前冤死的鬼魂,以盥洗室的馬桶爲家)在盥洗室裡唱一整天的歌。

電視裡的新聞男播音員語速很快,精力十足的對話從窗口飄進哈利的耳朵,聽起來就像爆米花一樣彈跳有力,不斷你來我往,短短几分鐘就已經說了好幾個新聞,其中包括日本地鐵的毒氣泄漏(聽說是某個邪教組織的集體殉教活動)和南美洲某個國家的軍事政變以及整個北半球即將迎來一場罕見的暴風雨。

“看來今天並不會有什麼不正常的事情發生了。”哈利重重的嘆了口氣,儘量不去想昨晚做的一個奇怪的夢,他最後在一片綠光之中驚醒,背後汗涔涔的。

反正奇怪的事情在他身上並不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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