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比波瀾不驚的話聽在霍法耳中,卻無法傳達到他的內心之中。因爲其他嘈雜的聲音實在是太恐怖了,那聲音不僅比以往任何一次來的都大,更加誇張,也更加蠻橫,霸道。
過去,他僅僅是上萬清醒巫師的聲音,而這一次,是上億非理性的夢境製造者的聲音。
那集合的意志是如此強大,幾乎要將霍法的理性完全淹沒。
他扭曲着匍匐在地,和老年癡呆症患者一樣,流着口水。又像癲癇一樣,抽搐的如同一隻烤熟的龍蝦,整個人扭曲的不可名狀。好像此刻被斯萊特林詛咒的不是西爾比,而是他。
西爾比來到霍法身邊,按住了他的脖子。
“殺...殺...了...他...!”霍法把地面抓出了十道血痕,嘴裡無意識的重複着:“殺...殺了...殺了他...!”
“這下你明白了麼,”西爾比在霍法身邊坐了下來,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從小就能聽見這些人的聲音,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一千年來的每一天,我都是這樣度過的。”
龐大如潮水般絕望的聲音之中,霍法掙扎的擡起頭,看着幾乎有四重模糊身影的西爾比。他拼盡全力聽清了他朦朦朧朧的聲音:“走吧,現在一走了之,還來得及。去五十年之後,你的冒險結束了,如果你想走,只要點頭,我會讓夢境之神會送你回去,就像你回來時一樣。”
“殺...了...他...”
霍法痛苦不堪的呻吟,陡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西爾比的臉頰,鋒利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他的皮膚,將他也抓的血肉模糊。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抓住西爾比,好像這樣能把他的痛苦傳遞到他身上,以此來減輕自身的痛苦。
西爾比不爲所動,他挪開了霍法的手,繼續說道:“你大可看不起愚昧衆生,在知曉萬物的本質之後選擇隱居,也可以留下來.....”
啪!!
西爾比的話突然被打斷了,那是猛烈的一拳頭。打在了他的鼻子上,打的他猝不及防,歪過頭去,翻到在地。
只見霍法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混亂的眼中閃爍着一絲清醒的目光,在極度痛苦之下,他後退着,遠離了西爾比極具蠱惑的話語。
是的,無數次的冒險令他神經十分強大,無數次生死邊緣的遊走更是令他經驗豐富且老道,霍法明白,他獨自一人不可能對抗這股力量,必須得到別人的幫助,才能抵消這股極度瘋狂的非理性衝擊。這一刻,他流露出來的硬漢本色幾乎讓西爾比都爲之動容。
他後退着,在心裡默唸着,
我需要幫助...我需要幫助...我需要幫助...
伴隨着他心中的默唸,心流咒將他的聲音瞬間傳遞到了這個星球每一個清醒巫師的腦海之中。
那些巫師,都是在曾經的夢遊者暴動之中,受到過霍法的恩澤,願意相信他就是救世主,也願意聽信於他。
.....
在倫敦地下。
妖精因鐸正在癡迷的閱讀賬本,突然,他一下警醒起來,看着收下數錢的信徒,問道,“你們聽見他的聲音了麼?”
“我聽見了!我聽見了!”正在幫妖精數錢的巫師一個個激動起來,他們大喊:“我聽見了,他需要幫助!”
然後,他們像沒頭蒼蠅一樣跑來跑去,焦急說道,“我們怎麼幫他,他幫了我們那麼多!”
“等等!”因鐸一拍桌子,喊住了騷動的巫師,“我有辦法!”
騷動不安的巫師們紛紛停了下來,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因鐸。只見那妖精咳嗽了一下,嚴肅說道:“我們轉賬!”
呆滯片刻。
“啊!你開什麼玩笑啊,妖精!”有巫師憤怒的質疑,他舉起手裡的一堆金加隆,“我們怎麼把金子給他,再說了,市場都崩潰了,要錢有什麼用啊!”
其他的巫師深以爲然,他們紛紛贊同那巫師的觀點,並且認定妖精已經掉進了錢眼,神智不清了。
“住口!”
妖精一聲大喝,小小的身軀竟然流露出金融大鱷一般的氣魄,他一腳踢開了身邊等金子,罵道:“愚蠢,在動亂年代,只有信用纔是唯一的貨幣!所以,我們只要信任他就可以了。”
說完,那隻貪財的妖精竟然虔誠的點了點胸口,祈禱起來。一道無形的心線頓時鏈接在了霍法和妖精中間。
......
在印度加爾各答的殖民地。
阿德貝.戈沙克正在和一羣僧侶巫師談論種植園事項,突然,他心底一動,大聲的問身邊的同伴:“你們聽見巴赫的聲音了麼?”
他的同伴紛紛點頭:“他需要幫助,我們應該怎麼幫助他?”
阿德貝也非常困惑和焦急,他聽到了霍法的聲音,可他能感覺到那個少年此刻遠在萬里之外,他又能怎麼辦呢?
這時,一個年邁的僧侶拿着念珠來到了阿德貝面前,他的身後跟着一羣年輕的僧侶,那些在動亂之中,被霍法拯救的僧侶紛紛雙手合十,露出異常虔誠的神色。
老僧侶用梵文對阿德貝說:“毀滅來臨前,把心交給溼婆,梵天自會從蓮花中誕生。”
說罷,他帶着僧侶們紛紛坐下,擺出了古怪的瑜伽姿勢,他們盤膝而坐,雙手向上托起,一根根看不見的白色線條將他們的心跳和宇宙合而爲一。
......
秘魯蜂鳥山。
全身都纏滿繃帶,躺在牀上的部落酋長因哈尼奧正在呲牙咧嘴的喘氣,他的三個妻子正在給他換藥。突然,他耳朵一豎,聽到了什麼聲音。他立刻推開給他換藥的妻子,一骨碌坐了起來,側耳傾聽。
聽了片刻,他確認了聲音的來源,頓時激動起來,他是如此的激動,以至於他不顧被米蘭達打出重傷的身體,嘰裡呱啦的大叫起來,一邊叫喊,一邊流淚衝出了自己的樹屋,在天空下張開雙臂,嘰裡呱啦的說着什麼,他的族人也跟着他作出同樣的動作。
晶瑩潔白的魔力從他們的心靈中飄了出來,順着心流咒構建的精神之網,向不知名的地方飄了過去。
......
在高塔的最下層,因爲咒語對轟,而打的遍體鱗傷的鄧不利多和格林德沃同時停手。鄧布利多側耳傾聽了片刻,問道:“你聽到了了麼?”
黑暗中的格林德沃點點頭。
他需要幫助。鄧布利多說道:“上一次我沒有幫他,這一次我不會再缺席了。”
格林德沃則說:“既然是我們共同的學生,我認同你的說法。不過這是唯一一次。”
說罷,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同時舉起魔杖。
兩股龐大的精神力量順着高塔直直向上,加入了心流咒構建出來的精神網絡。
......
而在高塔中央,獨臂的奧西維亞渾身浴血,她半人半蛇,在她腰下,纏着一個癱倒死去的巨型鳥人,那隻鳥人身體整個的被奧西維亞巨大的蛇尾扭成了麻花。
她聽到了霍法的聲音後,緩緩鬆開那鳥人的屍體,坐了下來,自言自語道:“但願別像上次一樣。”說罷,她閉上眼睛,任由霍法的精神觸手和她的精神鏈接在一起。
魔力如同溪流一般,順着精神之網向上飛去。
......
而在高塔的更上端,臺階消失處,米蘭達和米勒這對姐弟糾纏在一起,米蘭達累的氣喘吁吁,而她的弟弟已經被她揍的鼻青臉腫了。
雖然米勒在戰鬥中落入下風,可米蘭達卻拿他也沒有辦法,因爲這一次,無論她如何勸說,米勒都要鐵了心和她分家,再也不願回到她的身上。
不過,在他們僵持不下之際,霍法的聲音同時傳入他們耳中。
米蘭達一愣,在對峙中分神,立刻被米勒一記重拳打在臉上。
她回頭抓住了米勒的手腕,怒罵道:“先別急着打,你聽到了麼?”
“聽到啦,那又怎樣,和我有什麼關係!?”米勒怒道。
“幫幫他,如果不是萬分緊急,他一定不會尋求幫助。”米蘭達一如既往的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我不!”米勒尖叫,“我不要幫那個白眼狼,他根本就不屬於你,你還在妄想什麼!”
米蘭達眼珠一轉,貼着米勒耳朵說了兩句話,那話說的極爲隱秘。但米勒聽完之後,臉色悚然一變,竟是再也不願和米蘭達相爭。而是乖乖坐下來,心甘情願的把魔力和精神奉獻給了高塔頂端的男人。
......
而在萬米高塔最頂端,霍法聽到了別人對他的迴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胸膛。
這個動作如長鯨吸水,那些飄舞的魔力和精神能量,飛快的飛至他的身邊,進入了他的體內。一開始,它們涓涓如小溪,而後,它們滂沱如河流,最後,它們浩浩蕩蕩如江海,順着那無形的精神網絡,一頭衝進了霍法的身體!
這是最後一次,也是最宏偉,最徹底的一次心流咒的運作,它甚至都不需要霍法念動咒語So,他的心靈便自動進入了心流狀態。他的精神力量閃電般的蔓延全球,在世界上構建出了一道巨大而無形的精神巨網。
在那精神巨網的加持下,他的力量成十倍,成百倍,成千倍,成萬倍的放大!
“喝啊!!”
他發出怒吼,如巨人般站了起來!
無窮無盡的力量從他的四肢百骸中涌現,他的眼睛中冒出宛若實質的白色光芒,那溢散的白色魔力將他憑空托起,這一刻,那非理性的聲音徹底被隔絕在外,這一刻,他空前絕後,超越萬物,甚至超越了神靈!
西爾比一頭紅色的長髮被那力量吹起,在空中狂舞,他臉上有了然,有感傷,有慶幸,有黯然,但最終,還是迴歸了平靜。
夢境之神不安的在天空浮動起來,他看着那白光中的男人,想要離開,遠離這如同最不穩定炸彈的霍法,然而西爾比死死的握住了魔杖,不讓它脫離控制。
漂浮在濃烈的白色光芒中,霍法短暫的失神了,爲這凌駕一切的力量。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別人託付給他的責任。
“現在,聽我的.....”他說道,希望將聲音傳遞到那些躁動的,剛剛脫離夢境的人身上。
可是無人理睬他的警醒,從美夢中醒來的麻花們依舊和受驚的羊羣一般慌亂,他們絕望的四處亂跑,發泄着情緒。
“現在,聽我的!”
他大聲的說道,運用那股龐大的精神力場,向世界喊話。
但是依然沒有迴應,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世人依舊倉皇不已,如末世降臨,惶惶不可終日。
而後,霍法發出了更加憤怒的咆哮:“現在!聽我的!!”
這一次,他的精神力場擴大到了極限,精神觸手刺中了每一個混亂中人,伴隨着無比強大的精神力量,令狂熱而暴動的麻瓜們安靜了下來,他們側耳傾聽者,傾聽着那突如其來的聲音。
萬米高臺上,霍法站起身,仰天長嘯:“都給我住手!!”
這一刻,他和清醒巫師的一同構建的精神之網瞬間傳遍全球,將每一個人的思維和意識聯繫在了一起。那狂熱的非理性,如同一隻狂奔的公牛,一隻無比野性的烈馬,被最頑強的牛仔,馴服在地,狠狠的壓制下去!
心流咒在這一刻,被放大到了極限!那是全球近乎所有清醒巫師的力量,龐大的幾乎不可言表。世界上的戰亂和恐慌,在這一瞬間,被一霍法人壓制了下去。全世界的麻瓜和巫師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下,不再自相殘殺。
上億人呆愣愣的擡着頭,齊齊往前踏出一步,似乎在等待着霍法的下一道命令。
但霍法已經下達不了之後的指令了。
他只擁有心流咒的前半段,並不知道心流咒完整的部分。他雖然控制住了自相殘殺的世界,建立了一張龐大的心網,但這龐大的力量在他手中,無疑是毀滅之源,最純粹,也最極端的毀滅之源。
他低頭死死的盯着西爾比,鮮血從七竅中泛出。
西爾比昂頭看着他,歪了歪腦袋,伸出三根手指,然後收回,再收回。
三
二
一
倒計時結束。
霍法心臟劇烈跳動一下,只覺得胸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激烈的衝撞着,嗓子眼裡都氾濫出一股腥鹹的味道,渾身上下一片熾熱,若正在被烈烈焚燒的鮮血所浸泡。
在他戰勝那非理性的聲音之後,更多的,更大的,更恐怖的,浩浩蕩蕩的魔力和精神如潮水一般向他的身體涌來,完全不可阻止。這已經不是全部清醒巫師的力量了,而是全球所有巫師的力量。
噗!
他再度噴出一股鮮血後,身體不由自由的鼓起了一個又一個泡泡,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畸形,那泡泡裡,是沸騰的,無盡的,狂野的力量!在這滔天的魔力之海中,他咬緊牙關堅持着,希望可以將它平復下去,但那只是徒勞。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擴充起來,無盡的力量在他體內,想要找到一個宣泄口。一如他在秘魯,在巴黎,在加爾各答做的那樣,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的力量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龐大,龐大萬倍,完全不可能通過溫和的辦法釋放出來。
這時,西爾比來到他面前,他撫摸着霍法扭曲龐大而畸形的臉,“謝謝你,你能做的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霍法雙目通紅的看着他,“你...會...死...的...”
“我們都會死,總有一天。”西爾比笑道。
他看着西爾比的笑臉,眼睛被什麼東西模糊了。他不願就這樣把這股力量交給西爾比,但他知道,他別無選擇,開弓沒有回頭箭,在他選擇使用心流咒的那一刻,他就回不了頭了。
終於,他顫抖伸出手。
“心流....萬法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