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人選擇性失明,對羣臣的奏疏視而不見。朝臣們決定發動終極必殺技,此招一出果然是驚天地泣鬼神,就連皇帝大人都無法阻擋。
未央宮的鐘鼓從敲響那一刻起,便預示這是不平凡的一天。對於皇帝陛下的不合作態度,朝臣們決定罷工。
劉徹的御書案上擺着一打辭職信,考慮到節約皇帝陛下的時間城門。朝臣們還貼心的做了人性化安排,級別高的例如三公九卿這一級別的幹部。大家各自上一封,也算是給老幹部一個展示自我的機會。級別低的,就大家共同上一封,最後你籤個名就成。反正是個態度問題,不簽名以後你就別混了。
皇帝陛下看着這些辭職信磨牙,反了這會真是反了。沒聽說過臣子居然敢這麼幹的,不過這還不算完。時隔不久他又聽到了另外一個噩耗,長安城周邊的地方官吏也開始遞交辭職信,有些縣官的都遞進來的。
按理說這一級別的幹部不屬於中央直屬,他們的辭職信不可能要由皇帝陛下親筆批示。一打聽,明白了。原來他們的上級也遞了辭職報告,而且當既開始不辦公。被逼無奈的縣官們只好越級遞交辭呈。
不但是長安附近的州縣這麼幹,聽說隴右幽州江南淮南山東等地的官吏們也在上辭職信。由於路途比較遠,皇帝陛下您高低忍耐一會兒。睡個覺的工夫便能到一筐。
這下劉徹可就沒咒唸了,大家都撂挑子。這活兒誰幹,蕭何制律三千條,最後還不是得官來施行。您這拍拍屁股走人了,老子的政令誰去實施。這麼龐大的帝國,你交給老子一個人管的過來麼。
無奈之下。劉徹決定開會。可開會的效果也不理想,三公來了一個。九卿壓根就不見影子,朝臣們對這位張湯恨得咬牙切齒。也怪這傢伙平時太過囂張。尤其是太皇太后病重之後。這傢伙上躥下跳的整人,沒日沒夜加班加點的刑訊逼供。結果整來整去整成了萬人仇。提起張湯三公九卿沒一個不磨牙。
看着孤零零下面站着的舅舅,劉徹哭都哭不出來了。
“丞相是百官之首,今天這麼多人辭官難道你不知道?這天下是朕的,朕怎麼瞎了眼將丞相給了你。”
劉徹在御書案前來來回回的走,好像一隻困在籠子裡的老虎。
田蚡默不作聲,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奏章來。交給千度,也不說話繼續在那裡裝孫子。
劉徹一把搶過千度手中的奏章,打開一看肺差一點兒沒氣炸了。
田蚡的文章並不好。但意思很明確。臣年德不足以服衆,望陛下以千秋社稷計,以大漢江山計,另尋賢德之能士。輔佐陛下建立不世之功,則大漢江山幸甚,天下百姓……
這他孃的還是辭職信,劉徹實在不想罵了。沒別的,眼前就剩這一個了。再罵這一個都沒了,光桿司令是幹不成事的。眼下最主要的是安定團結拉人幹活,其他的都是小事。這位舅舅要是也走了。連個跟大臣們談判的人都沒有。
“你們到底要怎樣,非要逼宮不可麼?”
有門兒,田蚡太瞭解這個外甥。這小子幾乎就是在自己跟前長大的。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麼屎。此時的他已經是強弩之末,自己的辭呈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陛下,那張湯爲人刻薄殘酷。呂監丞不過貪墨了二十貫錢,按律不過是個流刑。可張湯爲了攀咬他人,硬是用酷刑將其活活折磨致死。
還有洪大夫,自古以來刑不上大夫。可那張湯,竟然爲了獲取口供。對洪大夫酷刑加身,致使洪大夫身體受創已成殘疾。如此種種臣即便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現在朝廷百官見到廷尉署如見閻王殿。被廷尉署帶走詢問者。事前都在家中舉行喪禮。
廷尉署這些年犯下的罪惡簡直是罄竹難書,作爲廷尉署的廷尉張湯難辭其咎。陛下爲今之計。只有斬首張湯。方可解百官之心,復陛下之聖明。”
田蚡說得堂堂正正。一腔私仇被他以堂皇只言講出,劉徹居然找不到一絲破綻。潛規則做事,明規則整人。看起來這位舅舅也是積厚黑之大乘者。
劉徹不得不審視這位舅舅,以前只知道他是一屆只知道飛鷹走馬,圍紅倚綠的紈絝。沒想到厚黑水平也是如此之高,一番言論說的劉徹連辯駁都無可辯駁。
“張湯是朕的廷尉,怎可說殺便殺。”
“呂不韋貴爲始皇仲父,還不是飲鴆自盡。”劉徹的話還沒落到地上,田蚡的話已然出口。
這傢伙人才啊!劉徹再一次被噎得啞口無言,張湯再牛無論如何也和呂不韋比不了。雖說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是傳言,但始皇帝稱呂不韋爲仲父卻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
“哼!你當朕真的不敢罷了百官麼?”
“陛下當然敢,可是陛下要知道罷黜百官容易。可這政令上下不達,朝廷的敕令到不了地方。您一時之間又上哪裡去找這麼多人爲官呢?清華的那些學子?不要忘記了,他們本就是豪門大族的子弟。您讓他們接替他們的父親,叔伯去做損害他們家族利益的事情。您說他們肯幹麼?即便是肯幹,他們是發自內心的爲陛下做事麼?”
田蚡的一連串反問,將劉徹最後一絲希冀擊得粉碎。田蚡一見事情已經到了最緊要關頭,趕忙上前一步道:“陛下,用張湯是爲了安天下。可天下如今爲了張湯不安,斬張湯則天下太平不斬張湯則天下背向。這孰輕孰重您難道不明白麼?陛下難道您爲了張湯寧願不要大漢江山,祖宗基業了麼?”
劉徹倒退數步呆坐了龍椅上!百官羣情已經洶涌,無論如何這時候不能硬撼。不然大漢帝國隨時都有分崩離析的可能,一個張湯居然讓事情忽然壞到如此地步。
“陛下,外地的藩王們已經接到進京奔喪的訃告。若是此時有心人與那些藩王們勾結……先帝可是有十四個兒子啊!”
田蚡這最後一句話更是驚得劉徹臉色慘白,此時他才明白。自己最大的心腹之患不是朝臣,也不是匈奴人,而是他的那些兄弟們。十四個兄弟他排名老十,除了死去的老大劉榮。剩下的已經盡皆封王,都是一路的諸侯王。
“君憂臣辱,陛下不要爲了這些小事煩惱。只要您點個頭,臣願意替陛下完成此時。保證風波平息於無形之中,只要您點個頭。那些辭呈,您大可扔到爐膛裡面燒火。”
劉徹的臉色灰敗,畢竟他還是一個孩子。政治經驗怎能比得上這些老油條。在田蚡殷切的目光中,劉徹機械的點了點頭。
田蚡的心裡樂開了花,對着劉徹施了一禮便趕忙退了出去。此時還是趕緊告訴那些心情忐忑的傢伙們爲好,都是好不容易弄來的官位。怎麼可能就爲了這點小破事兒丟棄,如果劉徹真的狠心幹掉一批。那這幫傢伙立刻便會有人上吊自盡。
劉徹失魂落魄的走進了後宮,走進了漪瀾殿。就好像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最想回到的地方便是家。那裡有溫暖懷抱,那裡有母親的呵護。劉徹就像一個孩子一般,走進了漪瀾殿。
到處都是銀裝素裹,大紅的柱子都用白麻布裹了一個嚴嚴實實。王娡雖然早就盼着太皇太后掛掉,但這最有的樣子還得裝。她是當今太后,太皇太后的兒媳。這孝還得戴,喪還得服。
“母親……”劉徹軟弱的扎進了王娡的懷裡,此刻他感覺渾身放鬆。
“傻孩子,怎麼了?這不像你,難道朝廷裡出了什麼事兒?”王娡明知故問,田蚡在遞上那份奏章前。已經和這位姐姐進行了充分溝通。
“他們,那些朝臣們。居然……居然逼着朕殺了張湯。張湯是朕的忠臣啊!母親,朕不想殺張湯。”劉徹委屈的窩在王娡的懷裡,好像兒時一樣。
王娡摟着劉徹,用額頭蹭着兒時的額頭。一邊用手撫着他的後背一邊道:“傻孩子,你是皇帝。這做皇帝什麼事情也不能由着性子來,你還記得晁錯麼?
他是你父親的老師,先帝對他言聽計從畢恭畢敬。可七王之亂一起,你父親還是要違心的殺了他。爲什麼?”
劉徹擡起頭,愣愣的看着娓娓講述的母親。
“爲什麼?”
“因爲大漢江山。你是皇帝,你做的每一個決定的出發點不是爲了一時意氣,而是要爲了整個大漢江山着想。
那張湯是爲了你做事,也是有了你的點頭他纔去刑訊那些人。可是你是否知道,那麼被他刑訊的大臣還有他們的親眷都帶着恨。他們不恨張湯,便要恨你。
捨棄一個張湯,便會消解他們的恨。那些人會感激你,因爲你替他們報了仇。政治總是需要一隻替罪羊,那張湯便很不幸成爲了那隻替罪羊罷了。現在他死了,你便可以專心做你的事情。比如,處決莊青翟,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