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接來了嗎？”慕容卿的眼神越過南宮瑾煜的身影看向門外，並沒有如他所期待的那般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眼中不自覺地閃過了一絲的失望。
“嗯，已經安排好了。”南宮瑾煜是個敏感的人，慕容卿眼中的這一抹小情緒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皮底下呢？
多年的兩兄弟之間出現了微不可見的隔閡，但南宮瑾煜卻沒有去戳破，只是站在原地靜觀其變，可眼中微妙的敵意還是未能好好地隱藏起來。
“嗯，那就好，她沒事就好，最近城裡很安靜，南宮皓軒和南宮陌羽一人執掌一部分，皇后現在暗地裡操控着朝廷裡的人，在拉攏着，等到合適的時機就讓部分德高望重的朝臣向皇上提出建議。”慕容卿起身走到了南宮瑾煜的隔壁，和他分析着如今京都朝廷的局勢。
“呵！原來如此！我知道是誰下的毒手，可若是說她針對的是我，爲什麼，蘇穎棠也會成爲目標？”這一點，南宮瑾煜從回來始終都沒有想明白這一點兒。
“蘇穎棠成爲目標？這是怎麼回事？”在懸崖底下的事情回來那日南宮瑾煜就和自己說清楚了，慕容卿也瞭解了一個大概，可細節方面的東西，他沒有多問，也不清楚，此時他的這句話，牽動了慕容卿的神經，忽而變得緊張起來。
“這個晚點兒說，我們來聊點兒別的。”南宮瑾煜沒有明說，直接就跳過了這個話題，避開了回答。
“……”如此明顯，慕容卿當然也感覺得出來，頓時陷入沉默中，但很快就反應了回來，開展下一個話題。
“邊疆似乎開始動亂了，邊緣的小國好像也有動作，可能不久之後就會發生戰爭，據在皇宮裡我們安排的內應說，這一次可能會委派南宮陌羽去迎戰。我認爲，這其中……”
“好了，不必說了，我懂了。既然她那麼想要坐上那個位置，我就攪她的臺！”南宮瑾煜危險地眯起雙眼來，狠戾的光芒直視前方，似要將那堵牆給看破一般。
“你打算？”多年默契的兄弟，此時如此兇狠果決的南宮瑾煜是當初他所沒有看到過的，慕容卿一時間竟然不懂他的想法。
“混入敵營，她要我死，我便要他亡！”沒有一絲的猶豫，南宮瑾煜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嗜血暴怒。
“……”
即便南宮瑾煜多麼想要假裝冷靜沉重，此時看起來也是非常地理性，可慕容卿明白，這平靜的背後，必然是一股腥風血雨，他深知，那個試圖將他置之於死地的人，定然會沒有什麼好下場。
“還有，把一個月前伏襲我和蘇穎棠的人給調查出來，務必留活口，還要讓他們招供，知道嗎？”
“嗯，我會安排人的，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吧？要不要睡一下？”大致都瞭解了南宮瑾煜的想法了，這回來都一天了，不吃不喝就一直埋在這裡處理文件，安排事務，他的面上顯現出了比以前更加沉重的憔悴，作爲兄弟，終究是不忍。
身子緩緩地往下坐去，疲憊地嘆息了一聲，一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後背往靠椅靠去，佈滿血絲的雙眼空洞地看着上方，也沒有回答慕容卿所說的。
“南宮？”空蕩蕩的房間內安靜得可怕，遲遲沒有得到南宮瑾煜的回覆，看他就像是一塊木頭一樣地坐在那兒，真害怕他出了什麼事情。
“嗯，我沒事。我就在這兒休息一會兒，你先去休息吧！”聲音中不掩筋疲力盡的疲憊感。
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部署，他們還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在衆人面前露臉，一切的一切，需要太多的算計，還要考慮其中的意外因素。
退出了門外的慕容卿輕輕地掩上了門扉，對着僅有一輪明月的夜空深深地嘆息了。
這不久的將來，朝廷必然大變，暮雨就是爲了這一天的到來，但其實慕容卿清楚，不到必要時刻，不會去動用這裡的人員。
可終究暮雨是屬於南宮瑾煜的，慕容卿能做的就是服從，之後怎樣，他只能照着辦下去。
黑暗的夜色籠罩下，暮雨總部的路看不清楚，但這不妨礙經常走的慕容卿的通暢，沉思中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一擡頭，就看見身側的一間小房子亮着燈，他從前記得，這裡是沒有人的。
懷揣着好奇的心走近，慕容卿身體微微往前傾去，一側的耳朵貼近門扉，擡起一隻手來敲了敲門。
“誰？”
坐在裡邊看着柔和的燭光發呆的蘇穎棠忽然被抽回了思緒，身爲一個大盜的本能第一時間就爲自己樹立起防護牆，眉頭微蹙地看着緊合的門扉，戒備地對着門外說道。
一聽到這聲音，慕容卿就知道這裡邊是誰了，這輩子，或許他都不會忘記這把聲音的主人。
就是在南宮瑾煜墜崖的前一夜，他才發現過去一直迷戀着的那把聲音的主人，不論是在丞相家的秘
密涼亭還是那晚在避暑山莊的面紗女子，都是蘇穎棠沒錯。
然而明明就是自己相識的人，甚至已經算得上稱兄道弟的人，明明就在身邊，卻沒有發現，這一刻慕容卿覺得自己真的很失敗。
失笑了一聲，放下敲門的手，收斂起這抹嘲諷的笑，又恢復了平日溫柔的表情，衝着門內回道：“是我，慕容，開下門吧！”
“慕容？”傳到耳邊的是熟悉的聲音，蘇穎棠瞬間就放下了戒備，從椅子上站起身子來，小跑到了門前快速地把門打開，果然，看到的就是臉上一如既往掛着的溫和的笑容。
“真的是你啊！你也在這兒！”見到故人的感覺讓心裡頗多的擔憂霎時煙消雲散，得到了暫時的寧靜。
緊蹙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蘇穎棠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
“慕容！見到你可真是太好了！真怕那天和你喝完酒之後消失了再也見不到你了！”一向自來熟的蘇穎棠，雖然看起來冷淡，但是其實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不過是在工作中冷漠嚴肅，生活中，是一個跟誰都容易談笑歡聲的女子。
眼看着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蘇穎棠像個兔子一樣蹦躂到自己的面前，慕容卿沒能快速反應，等下一秒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懷抱裡多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那便是緊緊抱着他的蘇穎棠。
低頭看到她真心流露出的笑容，慕容卿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勾了起來，在他沒有發現的黑暗角落裡，表情中充滿了真實的柔情。
“小傻瓜，看你興奮的，怎麼會再也見不到呢？相信我，以後，我會保護你……”腦袋一熱，慕容卿不經意地將他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其中的曖昧和寵溺不由分說，常人或許輕易地就察覺出來了，可是處於重見故人的興奮中的蘇穎棠並沒有聽出這端倪來。
“對了，別傻站在外邊，我們進去吧！”一陣夜風吹過，蘇穎棠不經意地打了一個哆嗦，覺得山谷的夜晚的確是有點兒冷，兩人不能就這麼晾在外邊啊！於是她就提議進屋裡說。
“好。”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慕容卿小心地攙扶着她走進了屋裡，順道帶上了門扉，以防寒風入屋，傷了蘇穎棠弱不禁風的身子。
在關上門口的一剎那，又是一陣微風吹過，枝葉間摩擦而發出窸窣的聲音在夜晚的空氣中盪漾了幾秒，最終停歇了下來，周圍又恢復了平靜，好似剛剛那一幕相聚不存在一般。
屋裡和外邊的溫差的確有點兒大，興許是這屋裡放置着暖爐的原因，所以蘇穎棠即便是穿得單薄，也不會感到寒冷。
“坐吧！我給你倒杯茶！”一向耐不住寂寞的蘇穎棠的難得又遇見了這個時空意氣相投的人，當然要暢談一點兒，順便，把自己的心事說一下……
蘇穎棠認爲，只有她一個人，可能難以很好地隱瞞，多一個人幫忙接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別忙活了，我不渴，坐下來，說說話吧！”慕容卿拿過她手中的杯子放下，並且一同把她給拉下來坐着，讓她不要再忙活。
“嘿嘿，太高興了，有些手忙腳亂。”露出嬉笑的笑容，蘇穎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對自己亂糟糟的行爲感到尷尬。
“傻丫頭。”二次失笑，慕容卿伸出一根手指來輕輕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很是寵溺。
“嘿嘿，好了，簡短的敘舊就結束了，我們聊聊……別的吧！”不想把話題轉得生硬，難得氣氛那麼愉悅，就這麼生生地給打破了，蘇穎棠心裡覺得實在是有點兒不好。
相聚就應該是開心的，然而雖漫漫長夜，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招人話柄，還是清白點兒好，蘇穎棠也不想毀了慕容卿的名譽，讓他落下個奪兄弟之妻的不好的名聲。
“嗯？別的？你想聊什麼？”他也不是一個傻子，蘇穎棠語氣中的不對勁還是能夠察覺出來的，頓時臉色也變了，沒有了剛纔的嬉笑和溫柔。
“我……我……”想起這件事情，蘇穎棠便低下頭來，有種難以啓齒的感覺，不知道該如何說明纔好。
“你想說什麼？”看她支支吾吾的模樣，定有難言之隱，慕容卿俯身傾向前，引導她繼續往下說。
“慕容，我有孩子了，是南宮瑾煜的……”斷斷續續地“我”了許久，蘇穎棠最終一閉眼一狠心，把想說的都全部說出來。
世界頓時化作一片寧靜，閉着雙眼的蘇穎棠低着頭，看不清慕容卿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個狀況。
夜半的蟲鳴聲愈發響亮，從窗戶的縫隙中泄了進來，落入耳中那是十分的清晰，就連蘇穎棠她自己的心跳聲，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遲遲沒有得到迴應，蘇穎棠慢慢地睜開了一隻眼睛來察看狀況，入目的，是慕容卿一臉錯愕的模樣，雙目呆滯而空洞。
“慕容？你聽到了
嗎？”看他變成了一塊木頭，蘇穎棠擡起白皙瘦削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兩晃，才終於把他的魂給勾了回來。
“額……嗯。”消息太過震撼了，慕容卿還真的沒辦法以最快的速度來將它消化，直到眼前的人有了動靜，他模糊的眼前才又一次變得清晰。
“你倒是……說話呀……”她已經滿腦子都是漿糊沒有辦法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夠說話的人，然而此時這個人卻像木頭一樣地坐在這兒，什麼話也沒有。
“棠兒……額，你可介意我這樣叫你？”那日知道了蘇穎棠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唸的人之後，慕容卿就打從心裡頭給她定下了這個稱呼，可沒想到這麼冒昧就說出來了。
“沒事，你接着說。”什麼稱呼對於蘇穎棠來說都無所謂，更何況是和自己親近的人呢？她纔沒有那麼講究和禮節。
“嗯……”點了點頭，慕容卿清了清喉嚨，再次整理了一下思緒，看着蘇穎棠，繼續往下說：“你有孩子，是真的嗎？南宮知道嗎？”
這麼重大的事情，慕容卿必須問清楚，瞭解清楚。
“嗯，已經確認了，我自己也確認過一次，沒有錯的，南宮瑾煜……他不知道，我希望你，也別告訴他，可以嗎？”擡起懇求的雙眸來盯着他，蘇穎棠希望他能夠答應自己。
“好，可以，我答應你。但是你必須告訴我，爲什麼不能告訴南宮。”
“我……不想煩他。從崖下上來之後，他就一直愁眉苦臉的，今天看到他憔悴了不少，肯定是爲了和當日那個追殺自己的敵人鬥一場而煩心了。我不想再拿這件事情來煩他，讓他更加勞累，再說了……”
一口氣說了一段話，蘇穎棠喘了一口氣，停頓了片刻，又接着往下說：“再說，這個孩子是個意外，我真的沒料到他就這麼毫無預兆地來了，我真的慌了心，不知道怎麼辦。”話罷又嘆了一口氣。
“棠兒，你莫非想？……”蘇穎棠話語裡的無奈讓慕容卿聽出了些端倪來，心驚的他露出驚恐的表情來，不曾想過，她會是這樣一個狠心的女子，令他無法相信。
“不，我不想。”不用慕容卿明說，蘇穎棠料到了他想說什麼了，也難怪，這樣的語氣總是會讓人誤會，而她的態度又是那麼地無奈消極。
“那你的意思是？……”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蘇穎棠更是謎一樣的女人，慕容卿實在是不懂她的想法。
“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也會告訴南宮瑾煜，但並不是現在，或許一個月後，或許兩個月後，起碼，我會在肚子明顯起來之前，告訴他的。”她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好，那我能做什麼？”慕容卿不會以爲這只是家常閒話，她能把這些都清楚地告訴自己，足以說明了她信任自己，很信任。
當一個人願意和你分享秘密，信任你的時候，就要以真誠相待，慕容卿感謝蘇穎棠相信自己，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也表明了她需要依賴自己。
“懷着孩子的頭三個月是最重要的，稍有差錯，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我沒有剝奪這個孩子生存的權利，雖然說真的是一個驚嚇，可身爲母親，我還是有義務讓他健康成長，平安出生。慕容，幫我，幫我瞞着，幫我照顧這個孩子，好嗎？”
興許是體力還未完全恢復，加之體內又多了一個孩子，難免會疲憊，面色比起初初來到這兒時紅潤，此時早已變得蒼白，略微嫣紅的嘴脣微微勾起，露出了慘淡的笑容來看向慕容卿。
這一剎那的光華就好像定格成了一副話，蘇穎棠眼角溫存的淚光閃爍着，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來，面上是逞強蒼白的笑容，令人憐憫，讓慕容卿心碎。
耳畔似乎傳來了碎掉的聲音，慕容卿剎那失神，伸出手來想要去觸碰她，又怕這一個動作會傷害到她，手就這麼停留在了半空之中，沒有了動作。
“我幫你，只要你信我。”慕容卿點頭，堅定地應了她的話。
“我信你。”這裡，除了他，蘇穎棠想不出還有誰可以信任，更準確的說，在這裡，她唯一相熟的，就是慕容卿了。
兩人四目相對，不過是短暫的一聚，短短的交流加近了彼此的心，愈發地惺惺相惜，眼中更是多了幾分默契。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趁這邊沒有人，你快些走吧！以免落人話柄，對你，對南宮瑾煜都不好。”回頭看看天色，已經黑得沒有一星半點的光芒了。
除了害怕慕容卿的名聲受損，還怕夜路不好走，免得他摔倒了就不好。
“沒事，路我走了許多遍，已經記牢了，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後邊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起身走到門前，看蘇穎棠尤有打算把他送出門外，他止步在門口處，回頭制止住了她的前行，示意她不用擔心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