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目送着程少華離開,柳飄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複雜的心情。明明那麼霸道的一個人,在王弟他們面前,卻裝得這麼溫柔,這是要鬧哪樣?
“阿弟姐,你能帶我走嗎?”
王弟一聽頓時嚇得連連搖頭,“那可不行!現在你是重點關照對象。程少華之前就打過招呼了,要是我們敢帶你走,就像對方沁和江奇霖那樣,別再想進別墅,也別再想見到你。”
“什麼?”
柳飄飄萬萬想不到,自己昏迷的這幾個小時裡,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陳文宇不說話,柳飄飄只能看向王弟,等待她的解釋。
她癟了癟嘴,說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大概就是方沁今兒把你帶走,然後見了江奇霖。然後你要跑,那兩個人當了你的幫兇。後來你暈倒了,程少華怒火中燒,對着二人一頓爆吼,然後就說了,兩個人只要敢靠近別墅一次就打一次。男女不論。”
“……”
柳飄飄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忽然就很想逃跑。眼看程少華追上來的時候,心裡真的十分恐懼。想着只要逃走,就不會再回到這個籠子一樣的別墅,美好生活不就跟着來了?
可誰能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現在被看得更緊了……
“小宇,你們考的怎麼樣?”
“我挺好,陳文珍不知道。”
“……”
“大姐,以後沒事兒我會多來看你的,別怕。”
陳文宇這小小男子漢的樣子,還真是讓柳飄飄一顆心暖的快要融化。
和兩個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些話,還沒說夠吶,程少華就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毫不留情地對二人說,“時間差不多了,飄飄需要休息,你們回去吧。”
“……”
奇怪的是陳文宇和王弟相當聽話地起身離開。
這樣的舉止讓柳飄飄心裡敲起了小鼓。直覺告訴她,裡面還有事兒!
等到二人走後,程少華也沒跟柳飄飄說什麼,扶着她上了樓送到房間裡,說道,“我照着你清雅苑的房間佈置了一下,還喜歡嗎?”
肖紅識趣地沒有跟上來,卻反而讓柳飄飄尷尬不已。她走到書桌面前,望着那一盞做工精良的走馬燈,一看就不是臨時起意做的。想着這些天程少華不僅要處理公務還要給自己準備這些東西,柳飄飄莫名有些感動。
但這些都不能衝散程少華侵犯她的自由。
撫摸着走馬燈,柳飄飄背對着程少華,望着牆上放大的人影,問,“危險還不能解除嘛?”
程少華沒有立馬回答。
身後安靜地好像沒有人,柳飄飄下意識就轉過了身。卻恰好撞上程少華看過來的目光,深情的眸子裡有許多她看不懂的深沉。
“很快,再等等。”
柳飄飄尷尬地扭轉頭,說道,“喔。那個……我想着,要不我幫你做點兒事吧?就像以前在公司當你的助理那樣。整天閒着,我都快得抑鬱症了。”
聽見柳飄飄這麼說,程少華嚴肅的臉上忽而展現一絲笑容,“可以。”
“嗯,還有就是阿沁姐,她……”
“肖紅轉告了你要告訴我的話。”
程少華忽然
截斷柳飄飄的話,令她頓時錯愕不已。回想起自己當時說得那般決絕,現在可不就是在打臉?一時窘迫襲上心頭,她彆扭地扭轉頭,望着牆上的影子,支支吾吾道,“喔,那……那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
像程少華這樣,柳飄飄真的覺得沒辦法聊天。長呼一口氣後,轉頭看向程少華。深吸了好幾口氣,沉穩下了劇烈跳動的心,才鼓足勇氣說道,“我……曾經去過心理診所。因爲無法直視童年的陰影,所以沒辦法進行下一步治療。負責我的許醫生想了很多辦法,也不能解決。後來,我和江奇霖開始交往,你卻開始頻繁出現在公司,你的熱情和江奇霖對我的好,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我那段時間心裡壓力特別大,所以就對許醫生述說了大概的情況。當時許醫生給了我三個選擇……”
說到這裡柳飄飄停頓了一下,她望向程少華,想看他的表情如何,後者卻是無比從容。正當她準備接着說時,程少華忽然問,“你選了哪一種?”
她還沒有說出選項,程少華就問選了哪一種?
柳飄飄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說道,“我選了C。”
“兩個都不選,是嗎?”
柳飄飄沒想到程少華洞悉人心的能耐這麼強,自己學着他糊弄一句,卻被他看透。
“是,我哪個都不選。”
“那現在呢。”
程少華每說一句話,就距離柳飄飄進一步,說完這句話時,已經和柳飄飄只有咫尺的距離。
屬於男人的強勢頓時壓迫下來,柳飄飄不自覺地向後靠在書桌上。抓着書桌邊緣的一雙手不安地用勁兒。本試圖和程少華拉開距離,卻怎麼也拉不開。
無奈之下,柳飄飄只能選擇將目光投射到別的地方,“我,還是想選C。”
“這麼確定?”
程少華鮮少沒有呈現出怒火,反倒是頗爲耐性。只是這問話的語調以及曖昧的姿態令柳飄飄十分緊張。一時竟也不能確定心意。
“程先生,能暫時別聊這個話題嘛?我頭好暈,好睏。”
事已至此,柳飄飄也不能不用這種實在令人詬病不已的賤招了。本以爲自己都搬出來身體不舒服爲由程少華能夠暫時擱置這個問題,卻沒料到後者比自己還不要臉。堂而皇之將她圈在懷中,更是伸手揉着她的太陽穴,說道,“你今天睡得足夠多了,少睡些對身體纔好。要不要我陪你在花園裡逛逛,清醒清醒?”
“不用了!”
柳飄飄一個激靈站直身子,一雙眼睛對上程少華似笑非笑的目光,心裡忐忑不已。凝望地久了,柳飄飄險些被他的目光吸引進去。連忙轉移注意力,問道,“程先生,你真的喜歡我,願意和我結婚生子,過一輩子?”
問這些話時,柳飄飄都不敢去看程少華的眼睛,生怕再對上那樣沉重的深情。
“我願意。”
聽到這三個字時,柳飄飄心如大石沉入了海底,“可我不願意。”
“爲什麼?”
“如果是一年前,大抵你這般對我說我會心花怒放興高采烈。”
“爲什麼現在不?”
“因爲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我也變了,再也沒有當初的心情。我承認以前我喜歡你,愛你,彷彿
整個世界裡都只有你的存在。爲了你,我做出了卑微乃至卑鄙的事情。直到現在,我也無法原諒自己。如果再跟你一起,只能說明我太過於無恥。這樣的我,十分令我噁心唾棄。”
程少華萬萬沒想到柳飄飄會十分認真地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一時之間頗有些反應不過來,“爲什麼這麼說?”
柳飄飄低頭癡癡笑起來,“原來程先生已經忘了嗎?”
程少華不解,柳飄飄收斂了幾分笑意,眼淚慼慼地說道,“潘雲柔,記得吧?當初爲了留在你身邊,我使勁手段,哪怕是幫着你追方沁,都義無反顧。可是那時候的方沁,她當我是真朋友,對我好得不能再好。我卻在背後因爲一己私利,破壞她的愛情。這樣卑鄙的我,至今都不敢暴露在她面前,我恐怕她知道真相後,怨恨我,嫌棄我。”
回想起那段時間自己的黑暗,柳飄飄簡直覺得恍若隔世。
“說到潘雲柔,你之所以會用她,大抵也是因爲受到我的建議的啓發吧?爲了破壞顧磊和她的關係,我們倆也算得上是狼狽爲奸了。雖然現在你們沒什麼關係,但這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都真真切切發生過,我沒辦法原諒自己那麼醜陋的用心。”
“你不知道吧,江奇霖的出現讓我最欣慰的是,我好像可以和曾經那個卑鄙的我劃清界限。可是沒想到,做過的事,不管怎麼樣,它都客觀存在。即便我想要逃避,也總會以別的方式來提醒我。我很累,真的很累。我太過於自私,導致了後來的僵局。江奇霖是我最對不起的人,他只是單純想找一個可以愛的人,我卻利用了他對我的感情,來滿足自己的願望……”
走馬燈不停地轉動投影在牆體上,柳飄飄說了很多。那些壓抑在心裡根本無從述說的話,一下子全倒了出來。那個她不願意承認的卑鄙又醜陋的她,終於有一天赤裸裸地擺在自己面前。柳飄飄越說下去,越是有點兒生無可戀,隱隱地竟然在想,當初在工地要是被張立弄死,恐怕也是自己罪有應得。
這樣可怕的想法她自然沒有順口就說出來。但是她已經說出來的,就已經令程少華無比震驚。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人會有這樣的想法。
無論在工作還是感情上,爲達目的他自來不折手段。當然,除了犯法的行當。但他從來都是將自己的權利利用到最大化來便利自己的行事。這也是他這麼多年能夠在程家脫穎而出,鶴立雞羣的原因之一。其餘人想要學着他來卻沒有他那麼心狠,那麼雷厲風行,所以做出來的事情,頂多算是東施效顰。
他並沒有覺得柳飄飄說出來的那些事有多麼卑鄙多麼自私,只是她當初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太低,而他當時的心思也並沒有在她身上,所以忽視了她的努力和心情。
但忽視並不代表看不出來。
他也曾經利用柳飄飄的感情,讓她爲自己出謀劃策。如果柳飄飄說她自己卑鄙,那他豈不是就是厚顏無恥了?
傻女人程少華見了不少也不屑,但像柳飄飄這樣的傻女人真不多見,唯獨她一個,讓他心裡生出了不一樣的漣漪。
他抱着無力站着的柳飄飄,什麼也沒說,閉着眼感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兩個人就這麼站着,不知過了多久,便雙雙上了牀。然而也只是蓋着同一牀被子,並沒有做多餘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