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才知道,陳麗是個倔強的女孩子,去年張傑去她家幫她劈柴時,曾爲她的柴找了一個不錯的買家,那就是趙霜家,給別人家幾個銅板一擔的柴,趙霜家願意給她一兩銀子一擔。--.
這般的話,就算十天半個月送去一擔柴,也足夠她養活家裡的老父老母了,而且這事情是張傑牽線搭橋,趙霜家也不差那些個銀兩,所以也就不可能虧待她。
原本張傑還擔心陳麗一家人沒有見過什麼世面,自己好心給她找了趙霜家的門路,她在貪心的每天送去十擔八擔柴的,這樣每天都讓趙霜家出十兩八兩的,就是在財大氣粗的家庭也承擔不起,不過張傑顯然小看了這個女孩子的自尊心。
要不是小姑姑告訴自己,張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除了第一次自己帶着她上門換了五兩銀子外,那個女孩子再也沒有去過趙霜家一次。
聽小姑姑說,那五兩銀子還是用來給她臥病在的老爹請了大夫,不過可惜的是,那老頭年齡的確到了,在加上之前請那花嬸子胡亂擺弄一通,又是跳大神舞又是喝回神湯的,最後沒幾天還是去了。
那時候正是張傑剛剛考上秀才不久,基本上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書本上的張傑自然就再也沒有關注過那個叫做陳麗的女孩子。
陳麗比張傑大五個月,滿打滿算現在還只是十三歲半,十四歲不到。
也就是前幾天的事情,女孩子相依爲命的老孃也去了,聽說老太太走的很安詳,睡中清清靜靜走的,沒有受什麼大罪,想來陳麗把老太太最後一段時光照顧的很好。
這般,陳麗也算是完成了她所有的使命。
是的,那老頭老太太收養她的目的就是這般,老兩口膝下無子,眼看着年歲越來越大,就想着收養一個孩子,將來爲自己披麻戴孝,而正巧,那個時候陳麗的父母,也就是小姑姑親生爹孃家剛好生了第八個女娃,一心想要一個男孩子的這家人自然就想着把陳麗同樣送出去,因爲他們的第七個孩子,也就是張傑的小姑姑也是剛剛生下來後就送到了張傑家的。
這般,那對老夫婦就把陳麗收拾了,和小姑姑的命運不同,小姑姑雖然也是被收拾的,可家裡老頭老太太都打心裡疼她,在加上家裡勞動力足夠,不缺她一個小女孩瞎忙乎,所以小姑姑打小就沒有受過什麼大罪。
陳麗不同,她被收拾的時候,那對老夫婦年歲就大了,就算有心疼她,也沒有那個能力了,四五歲的時候,小小的女孩子就開始幫着家裡頭收拾家務,等五六歲就開始學着做飯,七八歲那年,她家裡的老頭子就躺在上徹底不能動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小小的女孩子就開始挑起一個家的重擔。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一點都沒有錯,今年纔不過十三歲的小女孩子已經被生活磨礪成一個吃苦耐勞的能手,無論是家裡的家務,還是田地裡的農活,基本是都是這個女孩子一手包辦的,這般的辛勤勞作,自然讓女孩子身上染上了風霜。
再次見到陳麗時,她正站在自家的茅草房前,神色木納而呆滯,而她跟前,正圍着一對中年夫婦,正衝着她慷慨激昂的訴說着什麼。
張傑走近,就看着那個和自己家三嬸子有着幾分相像的粗壯婦人,正滿臉厭惡的指着陳麗的腦袋,同時惡狠狠的說道:
“無論如何,那田地都是屬於我們老陳家的,既然我陳嬸子走了,那田地就該我們老陳家處理,都是祖業,怎麼也不可能跟着你一個外姓,你要是相識,現在趕緊李村找你的死鬼爹孃去,你要是不相識,到時候可別怪!”
“怎滴,我妹妹要是不相識,你還能吃了她不成?”
接過那婦人的話頭,張傑就這般揹着手走了上來,一旁的小姑姑慌忙超前,將陳麗護在了身後,一身長衫,腳上踩着新鞋的張傑就這般揹着手,神色傲然的看着那中年婦人。
“哪家小崽張老爺?”一瞬間,那婦人臉上的潑辣就生生的僵硬在臉上,看着那揹着手,神態倨傲的少年郎,這會婦人卻是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盛氣凌人,而是換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婦人賠笑道:
“我當是誰那,原來是張老爺來村裡玩樂,都是些個家長裡短的家務事,讓張老爺聽到了,污了張老爺的耳目,我這小婦人可就是罪過了。”
眼前的這婦人,和自己家三嬸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是這般的勢力,也都是這般的欺軟怕硬,張傑是打心底厭煩這樣的人,微微皺眉,指了指那婦人身後的中年漢子,便意道:
“這不是陳叔嗎?前兩天家裡的宴席,我可是還喝了陳叔敬的酒來着,村裡村外的,都沒有遠人,你看,我家麗麗在這裡也生活了十好幾年了,她家裡的老頭老太太打小就把她抱來,你要是說她不是這家人,什麼她是外姓人什麼的,這話我可不愛聽,她就姓陳,叫陳麗,幾畝田地就是了她的姓,也還是姓陳,陳叔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能讓舉人老爺開口叫一聲陳叔,可以說張傑這個面子已經給的足足的了,如果不是正巧趕上這事,張傑在別的場合和那中年漢子撞在一起,估摸着也就是對方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大老爺,然後張傑在點點頭就算完事了。
這般已經給了對方臉面,只見那被張傑叫了陳叔的漢子很是憨厚的朝前幾步,然後微微彎着腰,低着頭,在張傑這個小大人跟前很是謙卑的樣子。
“張老爺說的是,陳麗陳麗,她本來就姓陳,哪有什麼家姓外姓爛七八糟的說法,再說,幾畝田地的事情,就是給誰家,誰也發不了財,可這卻是這孩子的命根子,這事情我做主了,那村頭的幾畝地,就歸陳麗了,以後誰都不要在提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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