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是個很會享受的人,直到此刻張傑才知道,爲什麼三叔每次去考舉,家裡頭都要辛苦積攢幾年的銀錢才能夠他一人花銷。
自然,學子趕考,要的是那氣派,路途遙遠,步行自然有辱斯文,所以一輛馬車是必不可少的!
當然,要是僅是一家人,從縣城到省城,光是盤纏錢就能讓人望而生畏,所以,一般三叔每次考舉,都是和同縣的幾個秀才一同前去,四五人同程一輛馬車,平攤費用,自然也就在能承受的範圍之內了!
從縣城到省府,雖然路途不是太遠,可那也要以你乘坐的交通工具來衡量,如果是坐汽車飛機,那速度自然是快,一天半天的許些也就到了。
可如果乘坐的是一匹老馬拉着的馬車,並且還是走在略顯顛簸的路上,在加上車上連同馬伕一共五六個人,那路途自然就是遙遠的!
不過對於一羣光是科考就參加了四五次的人來說,這般的趕路已經擁有了十足的經驗!
馬車上美酒佳餚,精美的糕點可謂是應有盡有,幾位同命相連的酸秀才聚在一起,那自然是酸不可聞!
子明是三叔同窗,經常來張傑家邀三叔暢談的就是他,張傑對他記憶最深的,還是幾年前,他來家裡時手裡拎的肥豬肉,還有就是臭豆腐!
三十好幾的人了,此刻卻如同那剛出校門的愣頭青一般,手裡一邊舉着酒壺,臉上帶着一坨酒紅便沉吟道:
“聖意如天豈妄猜,未來日月即從來。
五千青簡燈前讀,新貴依然佔舊臺。”
“好!”
“好!好!”
一首詩下來,車廂裡立刻響起了一陣叫好聲,只見手中同樣舉着酒壺的三叔很是敬佩的朝對方舉起酒壺,神色惆悵道:
“子明兄一句‘五千青簡燈前讀’可是說道爲兄心底了,今日就讓我等把酒言歡,願諸君皆可‘新貴依然佔舊臺’,共飲!”
“共飲!”
一羣四五人皆是舉杯共飲,一副暢快淋漓的模樣!
“棋令兄這位子侄今日卻是少言寡語,我等皆是滄縣功名在身之人,今後還要互勉互助,爲何不一同滿飲?”
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胖子見一旁的少年郎只是坐在一旁,卻不曾一同共飲,便朝着一旁的三叔詢問道!
“棋令兄這位子侄可是不得了的人才,還未籍貫便考得秀才,今日不滿十三,便同我等一起參加秋試,乃是大才之人,不若讓小兄臺賦詩一首,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
顯然喝了不少的子明剛剛做了一首衆人拍手稱快的詩詞,此刻正是自鳴得意之時,便愈發神情自傲起來,舉起手中酒杯,便邀角落裡的少年郎即興作詩!
見車廂裡幾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正在和一碟子精美糕點較勁的張傑也不得不停了手,狠狠的把嘴裡的糕點吞進了肚子,環顧四周,特備是看到幾人一副自傲的樣子,張傑便知道,人家這不是等你作什麼詩,而是等着看你出醜那!
也是,這幾位都是考了十幾年舉人的老資格,驕傲自大。自命不凡是幾人共同的特點,現在自己一個小小的少年郎也和他們平起平坐,一同參加秋試,自然對他們的自信心是一種打擊,現在看自己不順眼也是可以理解的。
砸吧砸吧嘴,微微沉吟,張傑便打算滿足這幾位的自尊心。
“郎裡格郎!郎裡格郎!
武松來到了景陽岡!
說打虎,
老打羊。
打滴個羊羊直叫娘!
直叫娘!”
一首優美的詩詞說完,張傑不忘雙手抱拳,同時嘴裡客氣道:“獻醜了,獻醜了!”
“棋令兄……這是?”
一旁的子明顯然還沒明白過來少年郎的詩詞爲何如此之雕,通篇下來居然,居然如此擁有節奏感。
“好,好,好!”臉色暢快的三叔舉起手中酒壺,便暢飲一杯!
一旁的中年胖子狠狠憋着笑,然後滿臉鄭重的對着馬車中的幾人道:
“棋令兄對此詩評價甚高啊,剛剛子明兄的詩詞,棋令兄也不過用了兩個好字,可令侄的詩詞,棋令兄卻一連用了三個好字,果然,棋令兄這位子侄是有大才之人,我等暢飲,爲我滄縣又多了一位絕世奇才共飲!”
“哈哈哈……”
車廂裡頓時響起了一陣暢快的大笑聲,就彷彿確認了車廂角落裡的少年郎的確和自己一行不在一個級別上,比起讓他們中舉還要讓人感到高興一般!
輕輕往嘴裡送了一口葡萄釀,見車廂裡幾位秀才郎神色興奮,張傑不免也漏出了幾分笑容。
還別說,這要不是託了這位中年胖子的福,這趟旅途可能真的要枯燥很多,現在有這位出手闊綽的胖子,一路沿途下來不缺佳餚,不缺美酒,只要這般舒舒服服的坐在馬車裡,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這般被人調笑兩句,似乎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馬車悠悠,這般走在路上,偶爾欣賞車窗外的優美景色,或者看着馬車裡幾位秀才郎引經據典互相吹捧,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幾個秀才郎從離了家門,就沒有碰過書,張傑是幾個秀才郎中唯一還時刻抱着書本的。
除了中途下了一場雨,一行在路上耽擱了幾天,一路行來,到是波爲順利,和幾個總是把酒言歡的前輩不同,越是臨近聖府,張傑的心思卻越是躁動起來。
畢竟是第一次參加這般正式的大考,而且難度比起自己之前靠秀才時又大了很多,在加上準備的時間的確略顯倉促,幾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張傑對這次秋試的把握,已經從原來的必中,到前段時間的五五開,在到現在的三七。
自然,不中的機率已經被張傑調到了七成。
而當馬車終於來到省府,在尋找客棧時,卻發現一個個客棧全都被前來應考的秀才郎提起預定,這種焦躁的心思卻愈發濃重起來!
“晦氣,如若不是中途那場雨耽擱了幾日,也不至於這般,盡是連處住處都找不到。”整個京城轉了一大圈,雖說距離秋試還有些時間,可整個省府的客棧卻真真的人滿爲患,跟着跑了半天,滿頭大汗的中年胖子搖頭道。
“這般,只能加價了!”微微嘆息的三叔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