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夜色之中,有一間房中燈火通明。
搖曳的燭光下,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披着衣裳兒,藉着微弱的燭光審閱着手中拿着的摺子。
“冀中大旱,伏屍千里,臣以爲此乃上蒼之示警,陛下應以嚴於律己,爲天下表率,臣以爲興國知縣海汝賢,任期內推行清丈、平賦稅,屢平冤假錯案,打擊貪官污吏,深得民心。可爲巡視,督促冀中官員、解民倒懸。”
“京杭大運河堵塞,南方船隻無法通航其中,漕運之糧若是有半點偏差,當追究戶部相關官員的責任!”
“神機營爲京城防務重中之重,拖欠軍餉一事必須及時解決,近日從弗朗西斯人手中得到新式火器設計圖紙,深以爲然,大盛國決不能在火器一途上落後於人……”
“國之衰亡在土地,百姓若是沒有土地,土地兼併嚴重,國將不國,自古以來天下糜爛,流賊四起。百姓從賊,全因飢寒所致。”
“百姓飢寒,全因無地可耕所致。”
“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就是糧食,鉅鹿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也要將這改變推行下去,便是逆天而行,也勢在必得……”
一行行蒼勁有力的字跡,浮現在了白紙上。 Wшw ⊙тTkan ⊙C 〇
即便是已經夜深了,張鉅鹿依然在工作。
而大盛朝的早朝在凌晨三點,爲“鼓三嚴”
在三通鼓後百官排隊等着鐘鳴開門之後入內。
文武官員分爲左右兩列進入。
待皇帝進入安坐之後,由鴻臚寺“唱”入班。
此時文武官員左右兩班齊進。
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東上”,之後行禮,奏事。
也就是說將事務處理完畢之後,張鉅鹿或許只能休息片刻就要去上朝了。
如此高強度的工作,比之大盛朝的太祖皇帝有過之而無及。
“咳咳咳……”
“咳咳咳……”張鉅鹿咳嗽了幾聲。
也難怪,如此高強度的鐵人都承受不來,何況是張鉅鹿這麼一個年齡已經逐漸變大的首輔。
說到底,張鉅鹿此時不過是一個快老去的人罷了。
“天天這麼忙着工作,這麼忙,這天下是你的麼?”
“你犯得着這麼拼命嗎?”聽到張鉅鹿的咳嗽聲,張鉅鹿的夫人手持油燈,來到書房之中。
將油燈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張鉅鹿的夫人拍着這位首輔大臣的後背。
“這天下當然不是我老張的天下!”
“這天下啊,也不是陛下的天下,不是太皇太后的天下!”
“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張鉅鹿狠狠的咳嗽了兩聲,待到他緩了過來之後,他笑着與自己的妻子說道。
“你呀,這話也就跟我說一說,這話若是被宮城之內的人聽到了的話,彈劾你的奏章怕是會擺滿當今天子的桌案!”
輕輕給張鉅鹿揉着背,那婦人埋怨着說道。
“別看眼下百官對你都是畢恭畢敬的,多少人把你當權臣看?”
“又有多少人盼着你早日倒下去?”
“要我說呀,你做這麼多是爲了什麼,幫他們皇家維持這江山,可是人家會領情嗎?”
“卸磨殺驢的事情,皇家做的最多了!”
看得出來,張鉅鹿的夫人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當然知道自己夫君的雄心壯志,但同時也爲自己夫君未來的命運擔憂。
“天下糜爛不堪,像極了四處漏風的爛攤子,而我像極了一個裱糊匠。”
“但老張這麼做呀,也不是爲了他們皇家,不是爲了我們張家!”
“這個天下總要出那麼幾個人吧,他們做着裱糊匠的事情,讓這棟殘破的房子能夠維持下去。”
“否則房子塌了,會把天下人都給砸了的,老張想的也不多,能爲大盛延壽幾十年已經是足夠了!”
張鉅鹿樂呵呵的笑道,作爲站在權力頂峰的那個人。
他最是清楚這太平盛世下藏着多麼大的危機。
王朝的衰亡不可逆轉,張鉅鹿所想的也不過是能讓太平日子更久一些。
“你呀,你呀!!”那婦人索性坐在一邊,不給張鉅鹿揉背了,“你已經救了大盛一次了,難不成要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嗎?”
“不值當的,大盛朝的皇室不會感激你的,天下人也不會感激你的!”
聽到自己的夫人有些埋怨的語氣,張鉅鹿只能起身安慰自己的夫人。
“但是天下太平了呀,或許我能爲大盛朝延續百年國運呢!”
“百年呀,可以讓一代人過一輩子了!”
“先生曾經說過,家事國事天下事,鉅鹿讀這麼多年的書,就是爲了讓天下人都能安享幾年太平日子呀!”張鉅鹿對自己的夫人解釋道。
“可是你已經做的夠多了,他們不配讓你做更多了!”
“夫君,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要想着我們呀!”張鉅鹿的夫人說道。
“不,不夠!”
“還遠遠不夠!”在這一點上,張鉅鹿的堅持沒人可以動搖。
那婦人知道張鉅鹿的性子,也只是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
“夫人,我今日從明陽的口中知道一件事情,頗爲有趣!”
“你看一看!”言罷,張鉅鹿將王明陽寫給他的一封信,遞給了自己的夫人。
“黃廷暉?”
“好似聽過一次!”張鉅鹿的夫人說道。
“明陽來府上之時,曾經提到過一次,我屬實沒想到這個書生竟然有開海運的想法,朝中大臣們也沒幾個有這樣的眼光。”
“上次海匪之禍,也是被他給輕易平定的,是個不可多得的良才!”張鉅鹿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這樣來說,是個聰明人!”張鉅鹿的夫人說道,“相公說這些,可是要提拔他?!”
“日後他若是能考進進士,自然是有提拔的必要,至於日後之事又有誰知道嗎?”
“不過能用這種方法找出湖中藏着的玉佛,此人心性若是堅韌、持重!”
“未來或許是能能比我做的更好的!”話裡話外,張鉅鹿對黃廷暉都是極爲欣賞的。
“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個書生,入了相公的眼!”張鉅鹿的夫人說道。
“不過算着日期,那玉佛怕是要耽擱一段時間到達京城了吧,聽說京杭運河出現了堵塞。”
“天子若是知道的話,那蕭家就……”張鉅鹿的夫人說道。
“壽辰之日,怎可見血光!”
“這小子做的不錯,怎能讓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費功夫呢?”
“夫人,你要知道我老張可是大盛國的首輔大臣啊!”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大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