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說來也是可憐,不知道是誰這般狠心,連一個孕婦也下手。”
蘇海昏花的老眼裡閃過一道光:“我可憐的盼兒啊!眼下不但腹中胎兒……唉!還撞到了頭,恐怕一兩三個月內都不能隨意下地行走,說來真是可憐啊!唉……”
“夫人不是……”
曹郎中直覺想否認,可他的目光一落到蘇海那張盯着他看的老臉時,所以的話都梗在了喉頭。
隨即咳嗽兩聲,一臉歉意地一抱拳,把頭扭到一邊。
“蘇老爺子,是在下才疏學淺,委實是無能爲力。還望蘇老爺子海涵!”
這話讓蘇海讚許地一點頭。
回頭衝着另一邊招手,蘇華榮快速上前,從懷裡摸出兩錠銀,塞到曹郎中手裡。
曹郎中沒有多說,順勢一收,那錠銀便被他收了起來,沉默地再度衝着蘇海見了一禮。
蘇海眼皮耷拉下來,隱晦地看了眼蘇華榮。
蘇華榮上前,低低說了一句:“曹郎中,得罪了!”
下一刻,他突然對着他的臉就是一拳。
“你們這些庸醫,連個人都救不回來,還說什麼救死扶傷、再世華佗!滾,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否則,別怪我們下狠手!庸醫……”
那一天,有許多雙眼睛都親眼看見,曹郎中被人從秦家院子裡一路狠揍,趕出了秦家。
被罵得狗血噴頭,捂着腦袋抱頭鼠竄。
很快,便有各種小道消息在村民間悄然流傳。
聽說,那四品誥命夫人從斜坡上跌落,到現在依然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聽說,那蘇盼兒跌了一跤導致流產,腹中四個月大的胎兒也隨之化爲一灘血水。
聽說,那秦家院子如今雞飛狗跳,鬧騰得特別厲害,翁婿二人更是爲此大打出手,直接翻了臉。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
聽說……
還聽說……
各種道聽途說的話題在相鄰間廣爲流傳。
就在外面各種各樣的傳言四起時,蘇盼兒正斜靠在牀頭,就着羹匙,喝着秦逸送到嘴邊來得湯。
蘇華氏和蘇老四等人坐在外頭隔間裡,議論着外面瘋傳的關於蘇盼兒的消息。
“這傳播的速度,還有這瘋傳內容的真實性,簡直是沒邊了。”
蘇華氏有些氣鼓鼓地:“也不知道哪些個黑心肝的,枉費盼兒對他們那麼好,他們不但幸災樂禍,還編出這多匪夷所思的故事,哼!”
“我說你這婆子,說這些幹啥呢?沒看見盼兒已經醒來了。”
蘇老四瞪了她一眼:“嘴長在人家身上,他們想說就去說唄。又不會少一塊肉。再說了,就是要他們說,他們傳得越快越好。”
可不是這樣麼?
傳得越快盼兒就越安全。
想到這裡,蘇華氏雖然還是不服氣的哼了兩聲,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再說。
惹得一旁的蘇海和蘇華榮都忍不住笑了。
蘇盼兒不由也笑了起來,目光落到秦逸明顯憔悴很多的臉龐上,他的眼底纏繞着不少血絲,卻笑得分外開懷、溫柔。
她的目光漸漸下移,發現他的腰身粗壯了不少。
依稀間又想起,之前她遇險時,自己攀着那塊岩石似乎突然砸落!
然後,然後……
她趕忙避開秦逸舀來的湯,一把抓住了秦逸的手臂:“秦逸,你的後背是不是受傷了?”
這話一出,外面正在小聲說話的幾人都停下了話,快步走了進來。
“怎麼了,這是?”
“我記得你受傷了是不是?你後背上的傷有沒有處理好?”
蘇盼兒焦急地詢問着。
“別動,你的手臂有拉傷,別隨意亂動。”
秦逸神態如常,放下碗把蘇盼兒的手再度放回被窩裡:“是有點小傷,不過就是被那塊小石頭砸了一下,紫了一塊。沒什麼的。你困了吧?再睡一會兒?”
他輕聲詢問着。
蘇盼兒久久看着他不動,最後輕聲一笑,乖巧地點點頭。
“好!”
說着,果真輕輕閉上了眼,埋進被褥裡。
她原本只是想眯着,不料一閉上眼,卻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居然就這麼真的睡着了。
秦逸依然呆呆地望着她的睡顏,捨不得眨眼。
直到肩膀上傳來一陣輕拍:“四妹夫……”蘇華榮指了指蘇盼兒,又指了指外面。
“再等一會兒,我怕盼兒醒來看不到我。”
他的眼裡根本裝不下旁人,依然呆呆地望着躺在被褥裡睡着的小女人,就好像下一刻便會離他而去般,讓他忍不住間隔一小會兒,就伸出手探查一番她的氣息,直到發現她依然好好的睡着,他才放下心來。
旁邊的蘇華容委實看不下去了!
伸手一把將秦逸拉起,強勢的往外面拖。
秦逸奮力掙扎着,一手抓住隔欄不肯走:“放開我!你在做什麼,盼兒等一下就醒了……”
“四妹醒來也有四叔和四嬸兒照顧。不會有事的。”
蘇華榮卻強勢把他拖走:“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鬍髭不刮、頭髮不梳理臉不洗,就連衣服也沒有換。你沒看見之前四妹一臉擔心的樣子嗎?”
“當真?”
秦逸原本一直在掙扎,聽到最後一句話,頓時安靜下來。
“她當真一臉擔心我的樣子?”
“我需要拿這事哄你嗎?”
蘇華榮簡直無語了!
“好,我先去洗漱一下,你們照顧着點盼兒……”
話沒有說完,人已經消失了。
讓蘇華榮無奈搖搖頭,這秦逸當初不是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嗎?怎麼連這點是非都分辨不出來。
“他這是關心則亂。盼兒這孩子,果真是有福的。”
蘇海倒是看得明白:“他傷在後背,怕是自己不好動手。曹郎中臨走前,不是還留下了藥膏?你給他送過去吧。”
這孩子,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心疼。
秦逸還真沒注意到疼,他的全幅身心都放到蘇盼兒那裡去了,只是隨意潦草的用繃帶纏了一圈止血,後來更是忘記了更換。
眼下突然一放鬆,他才感覺到背後傳來一陣陣火辣辣地抽疼。
勉強把已經和傷口黏糊在一起的血衣脫去,連帶撕下一大塊皮,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