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
從雲記總店去海邊的路程挺遠,不知道他走在這段路上時有沒有想到自己?小秋倦倦地靠在車廂背上,呼吸着小光也曾呼吸過的腥味很重的黏稠空氣,心裡泛起一陣一陣的噁心。
尚雲行看到小秋臉色微變,關切地問:“怎麼了?”
小秋擺擺手,不想說話,也無力說話。
安遠和肖文通負責小秋下車,雖然尚雲行也很想湊上去,但被幾個人有意無意地隔開了。安遠和老五都不喜歡尚雲行太接近小秋。他的舉動太放肆無忌了,會給小秋帶來很多麻煩,同時也自然會給他們帶來許多麻煩。
小秋輕輕推開兩人的攙扶,沿着海灘斜坡自己緩緩走下去,直到潮水可以沾溼鞋子的地方纔停下。
“大海真的很大,因爲太大了,讓人生出無法掌控的恐怖感覺。但大海真的很美,平靜的時候很美,激烈的時候也很美。就像你一樣,任何時候都美。以後我陪你一起來看大海吧。我撿了一隻海螺帶給你,身上有美麗的斑紋,放在耳邊,會有嗚嗚的聲音,那是大海的聲音。”
小光信裡的每字每句他已經熟記在心。小光,我來了!我們一起在看同一片大海了。
小秋轉身問肖文通:“海螺是什麼樣子?能發出大海的聲音嗎?”
“海螺是一種貝殼,將裡面的東西掏空後,可以作爲脣吹的樂器。因爲中空,放在耳邊,會聽到風聲。不知道是不是莊主所說的大海的聲音。”肖文通詳盡地解釋着,不明白莊主爲何突然問起這個。
“那麼便是海風的聲音了。”小秋點點頭望向海面。今天的大海很平靜,碧水白沙,盡顯其靜美平和的一面。
在小秋剛提起海螺的時候,尚雲行已經去尋覓了。不一會,他拿着一個掌心大小的海螺走過來。
真的是有美麗的斑紋啊!小秋輕輕撫摸着被海水沖刷光滑的殼面,手微微顫抖着將海螺舉在耳邊,仔細地傾聽。
聽見了!可這是大海的聲音嗎?這分明是自己內心深處血液澎湃的聲音啊!
小秋突然笑了,海螺從指尖滑落,身體直直栽倒下去。
“公子!”“莊主!”數聲驚呼慌亂地響起,幾個人同時去扶小秋,但他的身體那樣沉重,仍然軟軟地癱倒在沙灘上。
老五跪坐,扶住小秋的身體開始輸送真氣。
尚雲行抓起小秋的手腕,搭在脈上片刻後低聲說:“方纔我看秋公子已有絕別之意。只怕~~只怕他是想把魂魄留在大海,追隨雲大人而去!”
“啊!”安遠突然尖叫一聲,抓住尚雲行的衣領。“你這個混蛋!你方纔跟公子說了什麼了!你爲什麼要害公子!公子啊~~”
“我怎麼捨得害他!我恨不得用自己換雲之光活回來!我怎麼會害他!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他放棄了!”
安遠鬆開手,跪倒在地,放聲慟哭。肖文通也驀然明白過來,一同跪倒,大哭起來。
老五放棄了輸送真氣,將小秋平放在自己膝上,一滴眼淚已滑落至嘴角。
只有尚雲行兀自怔怔地站着,垂頭盯着地上的小秋,失魂落魄。
海浪依然輕柔地撲打着沙灘,如同最溫柔的撫摸;海鳥依然輕盈地掠過海面,如同最甜蜜的親暱。這不該是個悲傷的時刻!尚雲行猛地擡起頭,大聲說道:“都別哭了!他還沒死!”
所有人都擡起頭盯着他。
“快!也許還來得及!老五兄,您速速去招十二兄、十三兄會合,然後往蕭山方向追趕我們。肖掌櫃,您去安排最好的馬車和車把式。安遠,你回去收拾了必備物品咱們這就上路。”
看到衆人還在發呆,尚雲行急切地說:“我沒時間跟你們解釋,要在三天之內趕到,也許還有希望。大家速度行動。”
安遠和肖文通一起看向老五。安遠只是個小太監,沒什麼見識。肖文通對尚雲行根本不瞭解,不知此人可否信任。老五想了想,抱着小秋站起來,盯着尚雲行說:“我把公子交給你,若你敢有任何叵測居心,你必會死得很慘!”老五從來都不信任尚雲行,因爲這個人總讓他潛意識裡有不安的感覺。但是此時,他沒得選擇。
在飛馳的馬車裡,尚雲行往小秋口中塞進一枚紅色的藥丸。他用小刀在自己掌心劃了一個十字,鮮血立刻涌了出來。緊接着他又在小秋掌心也劃了一個十字,然後兩人雙掌相合。
安遠驚異地看到小秋的掌心隱約現出絲絲紅線,沿着手腕向手臂延伸,繼而他的臉突然變紅,片刻後又恢復爲原來的青白,掌心的紅絲也消失無蹤。
“這是什麼?”安遠擔心地問。
“我們家族祖傳的一種秘術:綴魂。安遠,你要對我發誓,爲了救你家公子,我所做的一切,你看到的一切,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好,我發誓!”安遠立刻指天發了毒誓。雖然他心裡充滿好奇,但常年在宮中獲得的經驗告訴他,越好奇的事情越不要沾邊,好奇心帶來的都是禍水。
僅僅半天時間,老五和十二、十三便追了上來。
老五看了看小秋,“咦”了一聲,手指搭在他脈上,又確認了一下,發現真的隱隱有了一絲氣息。可是在海邊的時候明明氣息全無了。
尚雲行讓所有人進到車廂,車廂裡立刻擁擠起來。
“趁現在趕路我先把一些情況給大家說一下,等到了地方你們就按我說的去做就好。首先你們四人要發誓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守密。”尚雲行神情肅然。
老五想都沒想便帶頭髮誓,其他人也跟着一一發誓。
尚雲行開始訴說。
“老五,你們幾個沒來之前,我已經用綴魂術舒緩了秋公子靈魂離體的速度。你們都知道人有靈魂,其實靈與魂是獨立的。一個活着的人,由肉體、靈氣、魂魄組成。肉體和靈氣一起控制着魂魄。魂魄離體,便是所謂死亡。”
“秋公子當年在梅花山莊遭受傷害,肉體受損太重,幾乎無法控制魂魄,後來以大量名貴藥物挽回了肉體生命的流失,又靠着他本身非常強的靈氣控制住魂魄,才死裡逃生。但是因爲他的肉體所受的傷害太過嚴重,已經喪失了絕大多數自我修復能力,因此他身上的傷痕始終醒目難以消失。而且一旦再次肉體受傷,都是加倍的損耗。秋公子肉體控制魂魄的能力已經非常弱,體現出來便是體弱多病。”
“但萬幸的是秋公子的靈氣非常強大!我們稱靈氣,大多數世人稱其意念。許多修禪修道的人,他們的意念專注而強大,壽命都非常長,就是因爲當他們的肉體已經消耗殆盡後靈氣依然可以控制魂魄。秋公子的意念很強大!但是這段時間他身心交瘁,無論是肉體還是靈氣,都降到最低限,尤其是他自己又生了放棄之心,故而纔會在瞬間失去生息。”
老五說:“雖然是第一次聽說,但似乎很有道理。公子少時修習固元心法,乃是前代高僧打坐心法,後經高人演化爲練功輔助心法。按尚公子所說,也許是修習這個心法的緣故,他的靈氣比一般人強大。”
尚雲行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真是天意!現在我湊巧有一個辦法可以迅速提升他的靈氣,讓他重新控制魂魄,之後需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便可。這是我們家族傳下的古老秘術中最高級的一種,是一個喚魂陣。喚魂陣的建造非常複雜,光是選址就可能要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而恰巧,離這裡不太遠的蕭山內就有一座多年前已經建好的喚魂陣。”
“喚魂陣需要一位秘術師主持,需要四名高手聯手啓動陣勢,還需要特別的血引。我們家族的一位秘術師目前正好在蕭山隱居,你們三位都是龍衛,功力足夠啓動喚魂陣,雲行雖然不才,也勉強可以充數。至於血引,我正好就是那個適合的人。”
“真的是天意啊!”尚雲行再次長嘆一聲。
“那公子有救了?以後公子若再出意外,還請尚公子施法便可?”安遠欣喜地問。
尚雲行搖搖頭。“這種法陣,豈是可以隨便啓動,那天下豈非有不死之人了。我們家族已經沒落,留存在世上的秘術師寥寥無幾,而且大多年歲已高。喚魂陣只能施法一次便自行毀損,再建一座,若要各種機緣符合,不知需幾十年上百年。更難得的是血引,只有我這一脈才能做血引,而且一生只能做一次。”
安遠頓時明白了,這喚魂陣大概是尚雲行家族的救命陣,只有最重要的人,大概才能使用此陣吧。安遠撲通跪倒,向尚雲行連磕三個響頭。“尚公子的大恩大德,除了磕頭,奴才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接着又咚咚咚繼續磕起來。
老五等三人也跪地欲行大禮,尚雲行連忙勸阻。“先別急着謝我,還有問題呢。”
“參與喚魂的所有人,都會減壽十年,三位可要考慮清楚。”
“皇上將我三人指派給公子,命便是公子的,何況十年陽壽!”老五毫不遲疑地回答,十二、十三也立刻點頭表示沒什麼可考慮的。
“好!不過~~蕭山的那位大師已經年過古稀,只怕~~這喚魂陣便是他的催命陣啊。”尚雲行黯然說到:“我沒有十全把握能說服他施法。”
看到老五眼中精光一閃,尚雲行忙說:“老五兄,你別想着逼他,只要稍有不慎,秋公子便立刻會魂飛魄散,你我四人亦凶多吉少。必須他本人同意方可。”
“那要是他不同意怎麼辦?對他而言,等於是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啊!”安遠擔心地問。
“我會盡量說服他。我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尚雲行嘴角掠過一絲苦笑。
在後面的行程中,尚雲行一直沒怎麼說話,臉上掛着若有若無的哀傷。
到達蕭山腳下,尚雲行讓安遠和馬車留在山口。安遠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也只得無奈地看着老五揹着小秋離去,四人倏忽間便隱於林草間不見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暈死了。電腦中病毒,把word給破壞了。寫好的文打不開,用寫字板也打不開,今天在別的電腦上打開,然後打印出來,然後現在照着打印稿一個字一個字再敲出來。
不知道把人家電腦弄壞沒?貌似我離開的時候那個電腦的word還好着。
要到後天才能拿到office的安裝盤重新裝好,所以~~全當練打字速度了。
話說,最近幾章的點擊好低,難道大家真的不喜歡我家小光?
替我家小光委屈啊!
啊,手指頭好疼啊,很少打這麼快的字。估計有蟲子。
大家看我這麼辛苦,給點表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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