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苦甜孟婆湯

江邊柳見那屍嬰不敢攻擊寧畫,驚訝的問道:“你身上有什麼東西?爲什麼連屍嬰也不敢靠近你?”

寧畫愣了一下,說道:“沒有什麼東西啊,只是你剛纔送我的這個龍鱗。”

江邊柳恍然大悟,原來龍鱗是神物,具有鎮邪壓鬼的妙用。忙對寧畫說道:“快把龍鱗給我。”寧畫將龍鱗取出,遞到他手上,江邊柳握着龍鱗立即朝那四個屍嬰奔去,閃電般的速度,運作體內罡元真氣,在空中一陣猛劃,只聽見幾聲淒厲的慘叫,四個屍嬰被打回到原始氣體狀態,朝忘川河裡逃了下去,再也不敢露頭。

寧畫看着那四個屍嬰敗走,驚訝的問道:“想不到這龍鱗竟有如此妙用,我還是還給你吧,你或許用得着。”

“傻瓜,如果這龍鱗是神物,就更要給你留着防身護體。”江邊柳拿起寧畫的手又將那龍鱗放在她手心,深情的說道。

寧畫接過龍鱗,感動不已的放到口袋裡,又情意綿綿的看了他一眼。

兩人又挽着摟着向橋頭走去,那橋頭邊上有一個涼棚,涼棚裡擺放着一個巨大的木桶子,一個滿臉溝壑的女人手裡拿着一個瓢在給人盛湯,外面排着長長的等着喝湯的隊伍,喝了一碗便放一人進入橋面,那人便在橋頭上的那塊石頭上往回望了一眼,淚流滿面的走向橋的那端,橋的另一頭有兩個兇惡的陰兵把守,嚴厲盤問前來報道的陰人,防止有陽人前來搗亂。

“孟婆湯?望鄉臺?奈何橋?”寧畫看着這隻有電影鏡頭裡纔有的畫面,驚訝的問道。

“應該是了,想不到到地獄也有這麼多程序和關卡!”江邊柳道。

“記住,我絕不喝孟婆湯!”寧畫道。

“知道了,我也不喝,我要生生世世都記住今生的你——我的畫兒!”江邊柳深情的說道。

“不許騙我!”寧畫停了下來,眼神複雜的看着他說道。

“我沒騙你,畫兒。”江邊柳依然深情的看着她。

寧畫燦爛的一笑,心裡十分的甜蜜,左手伸過去攬着他的腰,讓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摟着他往奈何橋走去。

奈河橋險窄光滑,是進入地獄的必經之路,橋面上有日遊神、夜遊神日夜把守,橋下的忘川河裡蟲蛇滿布,波濤翻滾,腥風撲面。橋分三層,善人的鬼魂可以安全通過上層的橋,善惡兼半者過中間的橋,惡人的鬼魂過下層的橋,多被陰差攔往橋下的污濁的波濤中,被銅蛇鐵狗狂咬,永無出頭之路。

孟婆湯處有很多鬼魂排隊,江邊柳摟着寧畫悄悄混雜其中。

“小夥子,你們年紀輕輕怎麼就來了?”身後一老年婦女面無表情冰冷的問道。

“哦……我們是一對苦命的鴛鴦,在陽間無法成親,我們就服毒殉情而來。”江邊柳答道。

“呵呵,好一對堅貞的璧人。”那老婦笑道,臉上卻更是恐怖。

寧畫白了江邊柳一眼,又摟得他更緊,彷彿兩人真的是一對殉情的鴛鴦。

“老婆婆,你又是如何而來?”江邊柳回頭反問道。

“我兒孫滿堂,壽終正寢,得陽壽八十有三。”那老婆婆請說道。

“高壽啊!”江邊柳道。

“高壽又如何?我依然不想死,陽間有無限牽掛,喝了這孟婆湯,我就得忘記一切重頭再來。”老婆婆說道。

“你都活了八十多了,還有什麼牽掛啊?”寧畫問道。

那老婦人看了一眼寧畫,若有所思的說道:“姑娘,那陽間的紅塵世事怎一個死字了得?你們爲了死在一起來到這地獄,豈知陽間又有多少人因你而傷心?你們一喝下孟婆湯就一了百了,忘卻今生,可是陽間牽掛你的人卻無法忘記,而你們在這地府裡更是無法在一起。”

“爲何到了地獄也不能相聚?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了嗎?”寧畫疑惑的問那老婦。

“喝了孟婆湯,就一了百了了,你們再也不會認識對方。”老婦道。

“那我可以不喝啊!”寧畫又說。

“喝不喝湯要看孟婆的心情了,據說有些人爲了躲過那孟婆湯,跳入了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會無數次看到橋上走過今生最愛的人,但是言語不能相通,形影不能相隨,你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你。千年之中,你看見他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他早就把你忘記了,你卻受着千年煎熬之苦和等待的寂寞。跳忘川河,千年之後若心念不滅,還能記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間,去尋前生最愛的人,可是那又能如何?還會有人記得你嗎?所以喝孟婆湯,是爲了了卻前塵舊夢,斷前因後果,忘盡一世浮沉得失,一生愛恨情仇,來生都與愛人形同陌路相見不識,你們說,在地獄能不能在一起?”老婦人冷冷的說道。

江邊柳聽着她若說的話,感觸頗深,那田紅就是這樣的苦人兒,自己卻完全已忘記了她,忘記了前生。

“那我們還是喝了吧?免得你來生再也不記得我了!”寧畫嬉笑着看着江邊柳說道。

“好啊,就讓我們彼此相忘,今生來世永不相見。”江邊柳道。

“你敢!”寧畫癲怒道,在他的手臂上重重的擰了一下。

說話之間,幾人又朝前走了幾步,慢慢接近孟婆湯。

“來,喝碗孟婆湯,今生幽怨盡相忘。”已經可以清晰的聽見孟婆的吆喝聲了。

江邊柳的前面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神情憔悴,面容枯瘦,似有萬千掛念沒有放下,馬上就要輪到他了。孟婆的身邊站着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子,她的面容不像其他惡鬼那樣恐怖驚悚,反倒帶着些淡淡的憂傷和期許的眼神。

孟婆又給前面幾人送了湯,輪到了江邊柳前面那個男子,孟婆回頭對她身邊那女子說道:“你等了二十年的人,就要來了,你不能跟他說話。”女子激動的站都站不住了,好不容易平復下情緒,緊張的站在那裡等着她愛的人出現。孟婆又盛了一碗湯送給江邊柳前面的那個男子,那男子拿起就要喝,女子急了,慌忙開口說:“阿健,你忘了你前生說過的話了嗎?”男子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把碗裡的水一飲而盡,接着走過了奈何橋,進了輪迴門。

女子傷心的看着他的背影,淚流滿面,孟婆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子,笑說道:“現在你知道愛情是什麼了嗎?不過一碗湯水罷了,你苦苦等了二十年的人,話都沒有跟你說一句,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掉不是你說了算的,有今生,沒來世,縱然你記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記又有什麼不同?”

那女子癡癡的站立在孟婆身後,思緒凌亂,痛哭了片刻之後,猛的端起一碗湯,一飲而盡,隨即面容平靜的走上望鄉臺,回望着自己一生的故事……

“婆婆,她爲何如此傷心?”江邊柳問道。

孟婆看了看江邊柳和寧畫,長嘆一聲說道:“我看你們也是一對鴛鴦,不妨把她的故事告訴你,讓你們也好從中知曉生死輪迴的無奈。

三十年前,她和剛纔那男子相愛成親,可是有一年,男的在出外辦事的時候不幸遇難了,他來到忘川河邊,滿眼的血紅,心裡哀傷無比,痛哭道:“我不要輪迴,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她還在家裡等我。”他跌跌撞撞的來到我這裡,問道:“爲何天下諸般,最後這湯獨要人忘情。”看他也是一個癡兒,怕他再傷心,就好言相勸要他儘快喝下忘情水,可是他呆呆的看着湯,說道:“人都要忘情,我偏不忘,輪迴後,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男人的妻子得知他的死訊後,悲痛絕倫,幾度尋死都被男子的家人救了下來,最後女子答應不再輕生,但是要終生守寡。男子的家人一來看她性格剛烈,怕舊事重提,又要徒惹她傷心,二來念她有心,便暫時答應了她,等她情緒穩定後再勸她改嫁不遲。就這樣,女人便在男子家繼續住了下來,靠縫補爲生。 而這男子輪迴後,還真重新生在他和女子一起生活的小鎮裡,光陰飛逝,不知不覺二十年過去了,一天他出門經過女子守寡的門前,感覺到心裡怪怪的,便停下來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剛好被女子迎面看見。輪迴後,這男子的相貌氣質均已完全變了,可是女子一看見他,眼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她走到男子面前,說了一句:“你來找我了。”便昏倒在地。男子一看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女人倒在自己面前,趕忙嚇的逃離了那個地方。 後來這個女的重病不起,到死前翻來覆去的說什麼,但是聲音太小,沒有人聽清楚過,所以也沒有在意,這女子最後滴下兩行血淚,一命嗚呼了。女子來到地府,看見我,很輕的問我:“老婆婆,以前是不是有個男子在這裡告訴你,他不會忘記我,一定會回來找我?”我點點頭。女子心疼非常,哽咽道:“那爲何他回來卻不肯認我,哪怕他跟我說句話,在我臨死前來看看我也好呀。”我拍拍她的肩膀,說:“你們很相愛,我很欣賞你們的勇氣,這樣吧,二十年後答案來臨那一刻,我答應讓你看看,只是這之前你無法轉世,要在這裡受苦二十年,你願意嗎?”女子說:“我願意,不看見那個答案,我放不下對他的愛,即使投胎轉世,也要心痛一世。”我於是安排那女子給彼岸花鋤草,其實本無草可鋤,但是女子的眼裡滿岸是草,鋤了又生,永遠鋤不完,就這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今天就是第二十年,她終於等到了她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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