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挎精鋼劍,手翹蘭花指;
調臀戎裝蕩,撓首狐媚溢。
流氓當三軍,絲帕做令旗;
本爲倡婦態,卻秀巾幗姿。
鄭恩怎麼也不會想到,他一片好心,卻又跳進了盧興和小糖人置他於死地的圈套。
李氏實際姓孫,就是盧家店附近的人,並且是小糖人的“半掩門”同行。
孫氏的丈夫愛好賭博,但嗜賭如命卻專業技術很差,當然便輸多贏少。孫氏只能丈夫損失自己補,靠“半掩門”生意增加收入。她模樣不孬,嘴巴也巧,尤其擅長撒嬌撒癡,裝清純女孩,良善少婦。孫氏雖說技術很好,效益不錯,無奈賭博是個無底洞,她進夫出,日子過得還是十分拮据。
小糖人瞭解她的情況,找上門去,讓她去糾纏鄭恩,誣陷鄭恩強姦誘拐,並當即賞白銀二十兩,綢緞兩匹。
孫氏見生意不難,利潤又高,便爽快地答應下來,根據小糖人的計劃,發揮特長,潭邊投水,光身曬衣,路上扭腳,把鄭恩纏進了與小糖人約定的“三省客店”。
小糖人的圈套可謂天衣無縫:先根據鄭恩的性格特點,讓孫氏假裝投水讓鄭恩相救,再以感恩爲由對鄭恩勾引誘惑;待摩擦生熱或生米成熟飯,便糾纏鄭恩住進“三省客店”;約定住在那屋,開窗亮蠟;鄭恩上牀,拉窗簾爲號;然後孫氏的賭徒丈夫帶人上門尋找被人拐走的老婆,並率武功高手化裝爲孫氏族人混在其中,在孫氏丈夫與鄭恩吵鬧時亂中下黑手,置鄭恩與死地。
鄭恩被打死,是惹了苦主族家衆怒,罪有應得,官方不會追究,也無法追究;既是他僥倖逃脫,讓孫氏與丈夫告狀,讓官府通緝,他背上誘姦拐賣婦女之罪,名聲在這方已臭,也不能再住盧家店,更不敢遇事露面出頭。並且惱恨盧興不得,報復也找不到盧興頭上。
小糖人這一圈套雖屬仙人跳一類,但比仙人跳更周密,更毒辣,可謂天衣無縫,大鬧天空的孫猴子也鑽不出去。
仙人跳宋代稱“美人局”。《武林舊事》解釋:“有所謂美人局,以娼優爲姬妾,誘引少年爲事。”明代稱“扎火囤”,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卷十四》詩云: “少年鹵莽浪貪淫,等閒踹入風流陣。饅頭不吃惹身羶,世俗傳名扎火囤。”後世則不斷創新發展,用於政治、經濟、軍事等各個方面,並根據其詭幻機詐讓人給騙了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連仙人都難逃脫的特點,取名“仙人跳”。
一般仙人跳不過是讓其妻塗脂抹粉,賣弄風情,挑逗好色男人,到上了手時,讓丈夫裝做撞見,向對方詐取錢財,而小糖人的圈套卻是奪命,並且針對鄭恩特點,有潭中救人過門,光身曬衣前奏,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並且有以身報恩理由,蜜裡裹毒,包裝嚴密,更難識破。可謂:
四面烈火燒,火裡暗藏刀;
任你百般巧,不死也烤焦。
在孫氏糾纏鄭恩住進“三省客店”的同時,小糖人率領孫氏的丈夫和化裝成孫氏族人的打手十多人已經來到了客店外山坡樹林。
小糖人雖說是酒樓掌櫃婆,給盧興出過不少壞主意,但拿出像這樣對“扎火囤”稍加改造創新,便可用以殺人,並且詭幻機詐,神秘莫測,進退有路,天衣無縫,投資少,效益大的短平快項目還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智比諸葛,不弱韓信;又想到將像巾幗女英雄樊梨花、花木蘭那樣親自掛帥,指揮一幫男人,更是自豪加激動,像患了躁狂症一樣,精力特別旺盛。正是:
無恥下流策,權當諸葛智。
本爲稀糖吹,卻充金鋼鑄。
昨天晚上,她搖着鴛鴦戲水合歡扇,將有關人等權當手下戰將,將戰略戰術、行動計劃手舞足蹈演說一番;然後犒賞三軍,與衆人鬧了半夜酒;又與盧興幹了半夜風流事。因操勞太過,身體疲倦,直睡到今天前半晌,安排的打手都聚齊了,她還沒有起牀。劉德光把她喊起來,她喝了一碗人蔘湯,吃了兩片點心,便開始搜出已備好的戎妝,開始梳妝打扮起來。
小糖人年少時也跟武師學過武術,只不過吃不得練功之苦,僅學了些丟人現眼的皮毛花招。她打起拳來像跳舞唱戲,捏着蘭花指,腰扭屁股搖,男人看一眼渾身發軟欲倒,真讓她打一拳,連灰也彈不掉。這些年她忙着“半掩門”生意,更是從沒練過,就是花架子也忘得差不多了,可她偏還要出風頭,大作巾幗英雄秀。
她穿了一件大紅飛魚窄袖衫,外罩石青色灑線披風;穿一雙羊皮裡天青劈絲可腳的皮靴,坐蟒掛肩,貂皮圍脖;腰挎一把二尺來長的鑲銀皮鞘短劍,一步三扭,邁着貓步走了出來。不見英雄氣,卻顯更風騷,衆打手都偷偷地笑。
衆打手見她發騷,這個上前給她拉拉衣服皺摺,趁機在她腰上捏一把;那個上前給她拽拽圍巾,照她胸前碰一下;還有說她後面衣服沾了灰,照她屁股摸一摸——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小糖人深通此領導秘方,有意地與大家蹭蹭碰碰,“咯咯”地浪笑着,大方地饋贈着自己的“豆腐”,衆打手瞬間精神陡漲,幹勁倍增。
小糖人見大家在自己領導下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心情格外舒暢,帶衆打手吃了午飯,便讓人約了孫氏丈夫,有的騎馬,有的騎驢,一同來到了這“三省客店”外的山坡樹林。
人馬停下,小糖人派了兩個打手前去偵察。打手根據窗臺燭光找到孫氏住屋,觀察到拉上了窗簾,便跑回來向小糖人報告。小糖人得知鄭恩與孫氏已經上牀,便讓人拴了馬、驢,留一人看管,其餘的人一齊跟着她向客店奔去。
這“三省客店”僅距盧家店二十五六裡,小糖人與盧興一起打獵遊玩曾經來過,對地形並不生疏。
到了客店大門外,小糖人演戲似的捏着蘭花指,揮着絹帕,顯擺着指揮能力:
“譚家老二,那人拐的可是你的老婆,你進門可得有點脾氣!抓住他邊罵邊吐邊耳巴子扇,然後用雙手將他抱緊,有多大力用多大力。別怕,有我們幫你!”
“是!”孫氏丈夫看在銀子面上,急忙打躬作揖。
“狗子,老七,你倆把後邊窗戶給我把住!露頭就用棒子砸!”
“得令!”狗子、老七憋着笑討小糖人高興,一本正經地湊趣。
“二栓子、大驢,你倆到時把住門口,他衝出來只管用刀劈!”
“遵命!”二栓子、大驢裝作演習,趁機上前拽過小糖人甩動的絲帕,每人抹了一下鼻涕。
“小猴子,你手利,進屋先抓衣服,讓他光着身子,纔好收拾!”
“要是沒光呢?”小猴子耍着俏皮。
“幹那事怎麼會不光?”小糖人斥道。
“退半截褲子也是能搞的呀!”
“扯住扒下來!” 小糖人沉下臉,不容爭辯地起了高聲!
“遵命!”
“其餘的跟我往屋裡衝!動作要快,不等他掀開被子,先打他個半死,他就再難有還手之力!”
孫氏的丈夫聽說要按在被窩裡打,想到老婆與鄭恩是睡在一起的,擔心地問道:“我老婆呢?”
小糖人不在乎地一揮手,訓道:“她在下邊,隔着被子隔着人,能會疼到哪裡去?”
孫氏的丈夫想想到手的銀子賭本,只得不再吭聲。
衆打手想到能得賞銀還能看好戲,飽眼福,都非常興奮,待小糖人部置完畢,大家緊腰帶,挽袖子,已經全部做好了戰鬥準備。
客店日夜營業,大門是不關閉的。小糖人帶人一涌而入,前臺小二如何攔擋得住?
衆人直向孫氏房間衝去,前臺小二追在後邊問道:“各位客官,各位客官,請,請,請問有什麼事?”
“一邊去!我們抓人!”
“抓,抓什麼人!”
“誘姦拐騙婦女的犯人!”
店小二還沒問出個子醜寅卯,小糖人帶的打手已經撞開了孫氏所住的那間屋門。
小糖人帶的一羣打手,多數在山中見識過鄭恩武功,雖說這會兒捉姦理硬,鄭恩還可能是光身子鑽在被窩裡,畢竟心有忌憚。他們嘴上應付小糖人,一副爲主子賣命,衝鋒在前的架勢,實際上都是嘴上嚷嚷,腿腳幾乎沒動。
小糖人不知深淺,屋門撞開,提劍便往裡衝,剛一腳跨過門檻,就聽“嗚”的一聲,一條黑影已經向她迎面撲來。
那黑影快如閃電,小糖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有兩隻毛絨絨的爪子按在了胸脯上,同時一張噴着熱氣,流着哈喇子的大嘴向她嬌嫩的臉上啃來。
孫氏和鄭恩哪裡去了?撲向小糖人的怪物是什麼?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麗人英雄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