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羅剎血命

這一聲斷喝,使得兩人同時一震。

美少年一臉尷尬之色,向陳霖道:“兄臺,家師不許在下說出原因,師命難違,實在……”

陳霖毫不爲意的道:“既然如此,就作爲罷論,再見!”說完轉身……美少年雙眉一蹙,朝四下掃了一眼之後,道:“兄臺請稍待!”陳霖聞聲回頭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我……我們是否可以做個朋友?”

美少年出衆的人品和武功,早已給陳霖留了一個很好的印象,但他的故作神秘,不肯吐露姓名來歷,卻又使陳霖感到些微的反感,當下冷冷的道:“可以,但不是現在!”

美少年訝異的道:“爲什麼?”

“等我知道閣下的大名和底細之後,我們再交朋友吧!”美少年面孔一熱,好半晌才道:“我叫黃幼梅!”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他怎的取了個女人的名字,脫口道:“黃幼梅?”

“不錯,你是否覺得這名字有些脂粉味?”

這話反而問得陳霖不好意思起來,心想,這小子好聰明,一下就能道中我的心念,當下赧然一笑道:“哪裡!哪裡,黃兄多疑了,我叫陳霖,咱們再見!”

說完疾馳下峰,他心裡惦記着未婚妻鍾小翠和“天音叟”,所以不願再和黃幼梅談下去,依原路馳返“鷹愁澗”中,但已看不到二人的蹤影,只好出澗而去。

美少年黃幼梅悵惘的看着陳霖的背影在視線中消失,臉上浮起一抹像是失望又像是茫然之色……一條灰色人影,毫無聲息的落入場中,赫然是一個緇衣老尼。

美少年黃幼梅恭敬的喚了一聲:“師父!”

“嗯!”

“弟子十分慚愧,未能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

“你功力不及對方,也是無法的事!”

“但弟子總覺得心內不安!”

“你方纔說要和他做朋友?”

黃幼梅臉一紅道:“是的!”

“你別忘了他是‘血魔’的傳人?”

“弟子想以另一種方式完成師父的心願!”

緇衣老尼目中陡射奇芒,緊緊的註定黃幼梅,似乎要看徹她的內心,黃幼梅被老尼的眼神逼得緩緩低下頭去,心如鹿撞。“徒兒,爲師的遭遇可以作你的借鏡,望你隨時保持靈臺明淨!”

“是的,師父!”

“我們該走了!”

兩條人影,閃身出林而去,瞬息無蹤。

且說陳霖一路電掣般馳向澗外-數聲暴喝,隱隱隨風飄送入耳,不由奇道:“什麼人在澗外交手,難道各門派的高手們還沒有離去?”接着又傳來數聲慘嗥陳霖身形一緊,如一抹淡煙,向澗口疾飄電閃而去!

方出澗口,果然黑壓壓一片人潮,但這時卻寂然無聲,不由緩下了身形,想先看個究竟!飛身上了右方約五丈高處的一塊突巖,居高臨下,場中情勢,一覽無餘。

見人羣之中,露出一方空場,場中央立着一個身披黑色風氈,面蒙黑巾的女人,場中地上,橫七豎八的擺着幾具屍身,那些屍體道俗俱有,一望而知是七大門派的弟子,心裡想到,難道堂堂七大門派鬥不過一個女子,這黑衣女子是什麼來路?……目光再度掠向人羣之中,只見除各門派外,還有“白骨教”、“烈陽神火教”的徒衆滲雜其中。

一時之時,他倒被這異像愣住了!

偌大一片人潮,卻靜得落針可聞。

驀然-身側傳來一聲十分熟悉的輕喚:“霖哥,到這裡來!”

陳霖側目看處,只見距自己約莫五丈的另一塊突石之後,正坐着未婚妻鍾小翠和以“天音叟”現身江湖的“飄萍客李奇”,不由心中一喜,縱身過去。

陳霖忽然瞥見“天音叟”和鍾小翠面上全是驚怖之色,大感意外,急問道:“師叔,那黑衣女子是誰?”

“天音叟”一揚手示意陳霖禁聲,悄聲道:“你看!”

陳霖依言向下看去,只見人羣之中,走出兩個和尚,在黑衣女子的面前停了下來。

一陣誘人而帶磁性似的笑聲,發自那黑衣女子之口……笑聲清越柔脆,聽來十分悅耳,但卻夾有一縷說不出的異香,使人不自禁的心旌搖搖,以陳霖如此深厚的功力,兀自有如是感覺,旁的人就不用提了,難怪鍾小翠和“天音叟”皆面露驚悸之色,看來這黑衣女子決不簡單。“天音叟”不由脫口嘆道:“看來武林浩劫在所不免了!”

陳霖不由心中一震,忍不住再次問道:“這黑衣女子是什麼樣的人物?”“天音叟”恍如未聞,仍自顧自的道:“七大門派在場的可能一個也逃不了!”

鍾小翠側顧了陳霖一眼道:“這黑衣女子如果不是‘黑衣羅剎’本人,必是她的傳人!”

陳霖卻不知道“黑衣羅剎”是何等的人物,心裡忖道:“管你什麼羅剎,我陳霖可不在乎,撞在我的手上,我一樣要殺你!”心念未已,突然傳來兩聲悽絕人寰的慘嗥,兩個少林高手,不知怎的,又已毀在那黑衣女子的手下,好快的手法,竟然使人連看都看不出來。

只聽那黑衣女子冷哼一聲道:“悟真和尚,別僅耽延時間,姑娘我不耐久等,如果每一個掌門至尊都像你這樣,這七隻手臂,一天也收不完!”鍾小翠悄聲道:“她不是黑衣羅剎本人,她自稱姑娘,看來是她的傳人!”陳霖眼光註定場中,口裡道:“你怎知道?”

“黑衣羅剎算來已是七十開外的人物,當然不會自稱姑娘!”話聲中,只見少林掌門悟真大師越衆而出,沉聲道:“阿彌陀佛,女施主今天定要令七大門派的掌門人各個自殘一臂?”黑衣女子冷若冰霜的道:“不錯,今天姑娘我非要帶走七隻手臂不可!”

“女施主的作風較之令師昔年毫不遜色?”

“沒有這麼多廢話,難道要姑娘我親自動手?”

黑衣女子公然要各取七大門派掌門的一隻手臂,這事確屬駭人聽聞。

“悟真大師”尚未答言,只見四條人影,電閃撲向黑衣女子!黑衣女子連頭都不曾轉,只見她身上的黑色風披飄蕩了一下,就這風披一飄之勢,四條人影,立被拂得倒撞而回。這一手功力,看得陳霖全身一震!駭然不已,出道以來,他所見的高手之中,這黑衣女子是最高的一個,看樣子她的功力決不在武林雙老之一的“如意叟東方旭”之下。

“悟真大師”宏聲道:“女施主確實是‘黑衣羅剎’的傳人?”“難道還會有假!”

“令師要你取老衲等七人的手臂覆命?”

“我已說過兩次,還用問!”

“令師‘黑衣羅剎’在江湖中殺孽如山,人神共憤,所以三十年前黑白兩道高手和八大門派聯手毀去她的一臂,她正該孽海回頭……”

一聲嬌喝,打斷了“悟真大師”的話:“住口,家師不爲已甚,當年失去一臂,今天向你們各索一臂,天公地道,你如膽敢再辱及家師,你們七大門派的人就別想全身而退!”

一片怒哼聲中,另六個掌門人緩步而出,和“悟真大師”站在一排,一個個面色凝重,目射威凌。

黑衣女子格格一笑道:“這真是天假其便,難得你們全部來到此地,免了姑娘我逐門逐派的拜訪費事,你們是自己動手,還是要姑娘我效勞?”堂堂領袖中原武林的七大門派掌門人,即使拚着肝腦塗地,也不會屈服在一個女子手下,何況對方僅是“黑衣羅剎”的傳人,縱然是一代女魔“黑衣羅剎”親臨,也不見得就能使七個一派之長乖乖的自殘一臂。

陳霖心裡暗道:“七大門派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動輒就聯手對付別人,今天讓黑衣羅剎的傳人教訓他們一下正好!”

七大掌門在聽完黑衣女子的話之後,齊齊怒哼了一聲,人影一陣挪移,倏地成扇形散開,把黑衣女子圈在半月形的包圍圈內。

這一來,場中空氣驟至緊張,眼看一幕慘劇將要上演。

黑衣女子冷笑連聲,不屑已極的道:“你們還敢反抗不成?”

崑崙“玄元大師”聲如雷鳴也似的喝道:“女施主若再不識進退,今天就先毀了你!”

“憑你們,哈哈哈哈……”

“天音叟”這時纔開口說話道:“霖兒,你去阻止她!”

陳霖疑惑的看了“天音叟”一眼道:“爲什麼?”“當初八大門派聯合黑白道高手大戰女魔,‘桐柏派’也有一份,你父親雖說已遭不幸,但他是‘桐柏派’的掌門人,如果他在的話,今天也是各掌門人中的一員!”

“就憑這一點?”

“你不願意?”

“我恨透了這些自以爲了不起的名門大派人物!”

“那是另一回事,萬事必須顧大體,你既然不願管,我只好伸手了!”

陳霖頓了一頓之後,勉強應道:“我去試試看!”

就在黑衣女子笑聲一落之際,只見她身形一劃,轉了一個半圓,並未出手,竟然把七個掌門人迫得連連後退。

“天音叟”慨然道:“看來這小女子已得了‘黑衣羅剎’的真傳,至少八成!”

陳霖訝然道:“八成?那黑衣羅剎的功力豈非更駭人聽聞?”

“嗯,三十年前,黑衣羅剎攪得武林一片血雨腥風,殺人如麻,‘羅剎令’所到之處,任他一等一的高手也無法倖免,所以才激起武林公憤,聯手對付,她當年的名頭,和你現在以‘血魔’姿態出現所子武林的震駭差不多!”說到這裡,陳霖不由感慨萬千,道:“當年‘黑衣羅剎’瘋狂的殺人,必有其原因,正如我不也是被武林中人目爲不可一世的恐怖魔頭嗎?”

“傳言中‘黑衣羅剎’幼遭奇慘變故,父被分屍,母被輪姦,當她長大藝成之後,竟然無法查出昔日的仇人,所以遷怒所有江湖中的人!”

“這就難怪了!”

兩人這一對答之中,只聽見一聲淒厲刺耳的嘯聲,劃空而起!

“天音叟”驚悸的道:“羅剎令!”

只見黑衣女子手中,持了一件烏光閃亮的東西,掄動之間發出淒厲怪嘯!七大掌門人似乎被這“羅剎令”所震懾,已然退離黑衣女三丈之外。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劃空瀉落場中,赫然是一個鬚髮如銀的老者。陳霖一見這老者現身,不由喜出望外,脫口道:“如意叟東方旭”,身形一起,疾向場中射去!

“如意叟東方旭”現身,“活閻羅”接踵而來,兩人僅先後腳之差!

高手羣中,立時起了一陣騷動。

七大掌門人各心裡暗道一聲:“苦也!”黑衣女子應付之不暇,又來了個“活閻羅”,看來今天必是不了之局。“血魔”師徒,已攪得整座武林地覆天翻,再加上“黑衣羅剎”師徒,武林的末日行將來臨了!

陳霖現身,不唯七大門派的人震駭莫名,連那黑衣女子,似乎也吃驚不小,從她微微顫抖的嬌軀來判斷,顯然十分激動!“如意叟東方旭”朝陳霖掃了一眼,道:“娃兒,我們又見面了!”

陳霖興沖沖的道:“晚輩正在四處打探老前輩的下落,可巧今日得遇!”“你找老夫?”

“是的!”

“什麼事?”

“想向老前輩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誰?”

“牙笏叟褚江!”

“如意叟東方旭”驚奇的註定陳霖,好半響才道:“你要找牙笏叟褚江?”

“不錯!”

“你找他做什麼?”

“這個……”

自從“南宮先生”遇害之後,武林中唯一能精通奇門之學的,只有武林雙老之一的“牙笏叟褚江”,當着這麼多江湖人,而且還有“白骨教”教徒在內,陳霖當然不便說出要向他請教破“白骨鎖魂大陣”的事,沉吟了一下之後,道:“老前輩來此何爲?”

“管閒事!”

這“管閒事”三個字不言可喻是指眼前場中的事而言。

陳霖莞爾一笑道:“那就等老前輩管完了閒事之後,晚輩再行詳細奉告。”

“好!”

黑衣女子把蒙着黑紗的臉,轉向“如意叟東方旭”,冷冷的道:“老頭兒你雖然名列武林二老之一,但今天的閒事,你恐怕管不了?”

“如意叟東方旭”哈哈一笑道:“管不了也得管!”

場中除了陳霖,沒有一個人能道出“如意叟東方旭”的來歷,因他隱跡已將近五十年,武林中僅傳誦武林雙老之名而極少知其人,那天在荒山神祠之中,若非這老兒亮出玉如意,“猴叟曹貽”見聞再廣,也不會道得出他的來路。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聲,手中“羅剎令”就空一劃,嗚的一聲怪嘯,使得場內場外的人,全爲之心泛寒意,然後冰寒至極的道:“羅剎令的規矩,諒來各位都知道!”

三十年前,黑衣羅剎自訂了一個規矩,羅剎令現,見血方回!這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事!此語一出,羣雄心神又爲之一顫!

黑衣女子是專爲了七大門派而來,場外各幫教及黑白兩道的高手,本是抱着一種看熱鬧的心理而逗留下來,及至陳霖現身,他們恍悟到此次來到“鷹愁澗”的目的,是爲了配合所有黑白兩道的高手,圖謀“血魔”,現在看來他的傳人一副從容之態,“血魔”定然無事,說不定就潛伏在附近,可怕的報復行動,可能跟着而來,心念及此,寒意頓生,紛紛悄悄退離!尤其“白骨教”“烈陽神火教”的徒衆們,走得更快,但暗中仍有不少人匿身留下。剎那之間,走個罄淨,只剩下七大門派的弟子們,仍寸步未移,緊注現場。

陳霖這纔看清那所謂的“羅剎令”,竟然是一個烏光油亮,長僅尺餘的梭形之物,一端尖銳如劍尖,另一端卻是一個猙獰的獸頭……想不到這小小的玩意,就曾是使黑白道喪膽亡魂的“羅剎令”。

“如意叟東方旭”狂笑聲中,欺前數步,聲如沉雷般的道:“女娃兒,川東三傑,鄂北一燕,天南八劍,這些人是否你下的毒手?”

黑衣女子略不爲意的格格一陣嬌笑道:“老頭兒,你還沒有說全,土城一霸,北邙雙兇,雁蕩四邪……等,都是姑娘我超渡的,怎麼樣,你要爲他們找場?”

所有在場的各門派高手,和暗中留下來的羣衆,全爲之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她所數說的,都是黑白兩道中不可一世的人物,想不到都做了令下亡魂。

陳霖對於七大門派,可以說毫無好感,而且還多少有些恨的成分,靜靜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熱火。

黑衣女子接着又道:“八大門派昔日參與聯攻‘黑衣羅剎’的,已全部不在人世,所以家師才特別從寬發落,命各取一臂,否則的話,羅剎令下,例無活口!”

“如意叟東方旭”怒哼一聲道:“住口,老夫眼前,就是不許傷人!”

黑衣女子笑不可抑的道:“恐怕你辦不到!”

“如意叟東方旭”怒不可遏的道:“我就毀了你替武林除一禍患!”

患字方落,一道如山勁氣,已告暴卷而出,勢道之強,駭人聽聞。

黑衣女子冷笑一聲,纖纖玉掌一揚,竟然要硬接對方的掌力……“波!”的一聲巨響,雙方各退一步,秋色平分。

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如意叟”成名一甲子之前,已是百歲開外的人,黑衣女子硬架硬接下去,竟然不分軒輊,的確駭人聽聞。

“如意叟東方旭”也是驚愕莫名,一怔之後,怒氣又生,身形一旋而進,連攻三掌,這三掌挾以畢生功力而發,勢如裂岸狂濤,五丈之內激起緩流成渦,隱有風雷之聲。

黑衣女子似也看出這三掌的威力非同小可,身形一劃,像一隻據點黑鷹,風披鼓盪如翼,飛旋了一個圓弧,堪堪避過這凌厲無比的三掌,又落回原地。烏溜光華閃處淒厲嘯聲破空而起,“羅剎令”已脫手射向“如意叟”,其快如電。

“如意叟”袍袖一揮,拂出一道罡風,“羅剎令”被罡風掃得直盪開去,又是“嗚”的一聲刺耳怪嘯,那“羅剎令”竟然繞空飛劃而回,快!快得不可思議……“如意叟”不虞有此,頓感手足無措,虧他功深力厚,身法玄奇,在這間不容髮之間,一劃脫出圈外,但已唬出了幾點冷汗。

黑衣女子嬌笑一聲道:“我說你管不了這閒事,如何?”

“如意叟東方旭”怒哼一聲道:“老夫管定了!”

一揚手之間,現出一柄白玉如意,晶瑩奪目。

“如意叟!”

崆峒“天機子”不禁脫口呼出,其餘各掌門人齊齊面現喜色,此老既然伸手,說不定今天可以逢凶化吉。

“如意叟東方旭”齒德俱尊,宇內同欽,各掌門人相繼爲禮。

黑衣女子也不由一怔,繼而輕笑一聲道:“小女子蒙武林雙老之一的如意叟賜教,榮幸之至!”

這話並非謙詞,能得與武林雙老一較高下的,在武林中確不多見。

各大門派的人,又不期然的把目光轉向陳霖,適才陳霖和“如意叟”對答的情景,已深印他們心中,望重武林的如意叟,竟然和一代恐怖人物“血魔”的弟子拉上了關係,這確是匪夷所思的事。

“活閻羅”不言不動的態度,使各大門派的人忐忑不已,不知這小煞星在轉什麼念頭。

“如意叟東方旭”手中玉如意一劃,罡風怒卷之中,玉如意化成漫空幻影,如繽紛花雨,向黑衣女子當頭灑落。

黑衣女子身形曼妙的一劃,捷逾鬼魅的飄退兩丈有多,嬌斥道:“如意老兒,你一定要管這件事?”

“老夫管定了!”

招隨聲出,如影附形般閃身進擊,玉如意幻出如山白影,層層疊疊,有若滔天白浪,漫空堆絮,看得人眼花繚亂,根本就分不出招式來!

黑衣女子身形疾劃,又脫出白影之外,道:“本姑娘尊敬你的聲望地位,一再容讓,若不知進退,莫怪出手得罪?”

“如意叟東方旭”充耳不聞,招式更緊更密,勁風呼轟,激起砂塵滾滾,草葉齊飛,凌狠厲辣令人歎爲觀止。

黑衣女子嬌哼一聲,身形有若幽靈魅影,徑行穿越那如山白影,踏中宮走洪門而入,烏芒一閃,一聲刺耳怪嘯,“羅剎令”電奔對方胸前要害。

“如意叟東方旭”這一震非同小可,想不到對方的身法竟然詭奇到如此地步,自己從未失過手的絕招“如意三幻”竟然封擋不住,忙不迭的收勢疾閃,饒他身形如電,前胸衣襟仍被“嗤!”的劃了半尺長一道口子!登時老臉變色……所有在場的各門派高手,齊齊面上失色,心旌搖搖。

陳霖面冷如冰,一無表情,但內心也爲之怦然而震。

黑衣女子一招得手,立即收勢,冷冷的道:“如何,我說你管不了?”

“如意叟東方旭”氣得鬚髮逆立,一張紅潤的面孔漲成紫醬之色,他遁跡了五十年重入江湖,首次敗於“活閻羅”,現在又受挫於黑衣女子,而兩個都是剛出茅廬的年輕小娃,這口氣怎麼也吞不下去!略一喘息之後,旋身再進,大喝一聲:“老夫就不相信有管不了的事!”左掌玉如意,勢若奔雷駭電,狂風疾雨,翻卷而上。黑衣女子登時被這一輪武林罕見的疾攻,迫得倒退不迭。七大掌門身爲一派之長,而且本身系屬當事之人,別人義伸援手,自己豈能袖手旁觀,互相一眼之後,紛紛欺身而進。空氣在七掌門人欺身上步之間,緊張得無以後加。

黑衣女子在退了數步之後,纖掌連揚,駭人至極的勁波,層層涌出,“波!波!”連聲之中,“如意叟”的攻勢立時受阻……幾乎是同一時間,怪嘯聲起,一溜烏芒疾射而出,迎向欺身而來的七大掌門人。

“羅剎令”有如靈蛇,閃晃飄忽,圈劃之間,紅光立現,兩聲悶哼傳處,“華山”、“崑崙”兩掌門人首當其鋒,掛紅而退!“如意叟東方旭”暴吼一聲:“你竟敢傷人!”

拚聚全身功力,猛掃狂劈!

五個掌門人在一窒之後,同時揚手發掌!

剎那之間,只見白影如幕,掌影似山,勁氣激盪排空,地動山搖,風雲失色。

黑衣女子仗着奇詭的身法,玄奧的招式,居然有攻有守,絲毫不亂。

這真是一場罕見的搏鬥,令人目震心懸,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

“華山”“崑崙”兩掌門人匆匆的敷創服藥之後,又投身戰圈之中。

這一場惡鬥,震撼了每一個在場高手的心,黑衣女子竟然能擋得住武林一代異人“如意叟”和七大宗派之長的聯手合攻,實在駭人聽聞。

黑衣女子在激斗數十合之後,殺念陡生,心忖道:“今天要想完成師父交託的使命,只有先打發了‘如意叟’,否則的話……”心念之中,招式倏變,纖掌如真似幻,凌狠無前,“羅剎令”發出陣陣撕空裂雲的怪嘯,有若鬼哭狼嗥,刺得人耳膜欲裂,心顫神搖!

她對七大掌門人的攻勢,仗着驚世駭俗的身法,一味避實就虛,集中全力對付“如意叟東方旭”,這一來,情勢大變。

七大掌門人出手盡成虛招,由於黑衣女子的身法過於玄奇,捉摸不定,觀之在左,忽焉在右,弄得不時自己人打自己人,狼狽不堪!

黑衣女子這一發狠,攻勢愈來愈凌厲,也愈奇詭狠辣,迫得“如意叟”

漸處下風。

如果不是有七大掌門人的牽制,“如意叟”早已落敗多時了!

陳霖仍然冷漠的注視場中,根本沒有伸手的打算。

驀然-一聲慘哼過處,“如意叟東方旭”蹬蹬蹬連退了十來步,一屁股跌坐地上,胸前已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敢情是被“羅剎令”所傷!

陳霖不由悚然而震,他對這“如意叟”自神祠一會之後,深具好感,正待……又是一陣慘嗥傳來,一條人影踉蹌退出圈外!

那人影竟然是華山掌門“追雲劍伍天雄”,半身染血,右臂齊肩而斷。

“如意叟東方旭”雙目噴火,呼的站起身來,一陣搖晃,又跌坐下去,看來他的傷勢相當不輕!

慘嗥之聲又起,崑崙“玄元大師”失臂而退!眼看不須幾個照面,七大掌門人將無一倖免。

兩條人影,瀉落陳霖身側,原來是“天音叟”和鍾小翠。“天音叟”怒氣勃勃的向陳霖道:“你真的忍心袖手旁觀?”就這眨眼之間,“太極”掌門“劍掌雙絕朱昌”跟着斷臂退下。七大掌門人之中,已經有三人被黑衣女子斷臂。

“天音叟”暴呃一聲,飛身撲進,他一出手,陳霖自不能袖手,也只好隨着緩緩欺身過去!

“天音叟”身形未穩,“嗚”!的一聲,“羅剎令”已告當頭射來,忙不迭的側身一讓,但那“羅剎令”似乎是長了眼睛般的,竟然如影附形的緊隨着身形閃動,不由心冒寒氣,直退出兩丈之外。

“住手!”

陳霖這一聲斷喝,聲音不大,但發自“活閻羅”之口,威勢自是不同!

黑衣女子收勢後退,面向陳霖,不知她黑紗的後面,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少林”、“武當”、“崆峒”、“峨嵋”四個掌門人也餘悸猶存的退步轉身!

四周的七大門派高手,如夢初醒,紛紛撲入場中!

“活閻羅”的目的何在?誰也不知道。

黑衣女子聲音微帶激動的道:“活閻羅,你要插手?”陳霖冷冷的道:“我希望你適可而止!”

“今天本姑娘說過要帶走七隻手臂,缺一不可!”

“恐怕你難以如願!”

“你一定要伸手管別人的恩怨?”“七大門派的掌門人已有三個被你毀去一臂,難道你意猶未足?”

“天音叟”身形欺前一丈,向黑衣女子道:“昔年‘黑衣羅剎’殺人無數,江湖中遍地血腥,百死不足以償其辜,所以才引起武林公憤,她斷臂之後,應當猛醒回頭纔是,竟然對昔日的事施這慘酷的報復,而且目前在場的各掌門人,也非三十年前參與其事的人,你這種做法,違情悖理……”

黑衣女子冷眼一掃“天音叟”,轉向陳霖道:“活閻羅,我來問你,你爲什麼要殺人?”

這話問得陳霖一怔,半晌才道:“我自然有殺人的理由!”“難道別人殺人就沒有理由,而要你來干預?”

“我殺人乃是事逼至此,不得不然!”

“嘿嘿,本姑娘我也是一樣!”

“住口,你只不過是爲你的師父‘黑衣羅剎’逞其魔焰而已!”“可是,活閻羅,你可別忘了令師的名諱也有一個‘魔’字!江湖中對令師徒的看法,恐怕還超過家師‘黑衣羅剎’?”“你不知實情,豈能妄自論斷別人!”“那閣下你呢?”

陳霖不由語塞,黑衣女子說得不錯,當今武林之中對“血魔”的恐懼怨恨,確實超過昔年的“黑衣羅剎”!

鍾小翠這時也立身到“天音叟”身側。

黑衣女子冷笑數聲道:“活閻羅,如果你能放棄‘四毒書生’和‘百幻書生’兄妹等人,姑娘我抖手就走,你辦得到嗎?”“天音叟”和鍾小翠同時一震。

陳霖更是震駭莫名,想不到黑衣女子竟然能一語道出自己的仇家姓名,這就令人莫測高深,當下強持鎮定,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自己不清楚,要我當衆說出來?”

“你就說出來聽聽看?”

“你真的要我說?”

“嗯!”

“‘四毒書生”和‘百幻書生”兄妹是你的血海仇家,對不對?至於你的大名,我想還是不說出來爲妙!”

提到仇家,陳霖不禁熱血沸騰,一股恨意直衝頂門,俊面之上也現出了駭人煞光,但對黑衣女子又感到萬分的困惑,看來她對自己的身世,必然瞭如指掌,除了“血魔”之謎外。

她是誰?

她爲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底細?

難道這其中會牽連到“黑衣羅剎”?

陳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陳霖一意思忖心事之際,黑衣女子猝然發難,嬌軀猛彈,撲向那四個掌門人。

快!快得不可思議!

嬌軀才起,“羅剎令”已電射而出!

誰也想不到黑衣女子會猝起發難,待到“羅剎令”的怪嘯傳出,陳霖驀地驚覺是一回什麼事,連念頭都不曾轉,電閃劈出一掌,但,遲了一步……慘嗥聲起,峨嵋凌風師太和武當玉虛道長,已在“羅剎令”下,各毀了一臂!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陳霖的掌風,已告擊中黑衣女子!悶哼聲中,黑衣女子被震得踉蹌退離一丈之外!

慘嗥聲,震驚了所有在場的人……“天音叟”、鍾小翠,飛身疾撲!

各大門派的弟子,蜂擁而上!

陳霖稍一猶豫,也跟着閃身進擊。

場中殺氣瀰漫,空氣由緊張而開始爆炸。

黑衣女子身形猶如鬼魅,在人潮之中滑似游魚,捷逾奔電只見黑影一閃,兩閃……又是兩聲慘嗥突破了暴喝聲,掌風號嘯聲,金刃破空聲,喊殺聲而傳出,“少林”、“武當”兩掌門人,仍然沒有逃得過“羅剎令”的摧殘!

陳霖和“天音叟”本可以阻止這不幸事件的發生,但由於各大門派的弟子報仇心切,一涌而上,投鼠忌器之下使黑衣女子乘亂得手!同時,黑衣女子的功力,恐怕僅僅次於陳霖,而且出手又快,各門派高手的浪潮式進身出手,不但礙了陳霖的手腳,而且助長了黑衣女子乘機出手的機會!

黑衣女子得手之後,從高手羣中,拔空而起,黑色風披抖開似一片烏雲,向圈外電閃射去!

陳霖大喝一聲:“哪裡走!”

身形緊跟着射起,如長虹經天,疾劃追去!

兩人都具有驚世駭俗的身手,只轉眼之間,便雙雙消逝在林莽之中。

待到其餘的高手們追及莽林,哪裡還有半絲人影。

堂堂七大門派的掌門人,全部在“羅剎血令”之下,各失去了一臂,這真是曠古絕今的奇事!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戲閉幕了!

人,相繼散去!

武林中,除了“血魔”的恐怖外,又加上了“羅剎令”的恐怖!且說陳霖憤然急起追那黑衣女子,兩人都具有超凡絕俗的身手,這一全力追逐,有若風馳電掣,像兩縷輕煙,飄忽而逝!連越數座峰頭之後,陳霖大感不耐,這黑衣女子的輕功身法,是他出道以來所僅見的,當下把功力展至極限,電飄疾射,以駭人的速度,劃落在黑衣女子的身前!

黑衣女子,硬生生地剎住勢子,兩人成了面對面之局。陳霖寒着臉首先開口道:“請問芳名?”

“黑衣羅剎第二!”

“你心狠手辣不讓令師專美於前?”

“別人可以如此說,你活閻羅卻沒有資格指責我!”“爲什麼?”

“血魔師徒對當今武林來說,無異是洪水猛獸!”

陳霖聞言之下,俊面倏寒,冷哼了一聲道:“何以見得?”黑衣女子發出一陣悅耳至極的輕笑道:“我的意思是說一般武林人物的看法,至於我本人,我倒是認爲令師徒造此殺劫,也許和我一樣,各有苦衷!”

“你焉知我不是嗜殺成性?”

“我武斷的說不是!”

“根據什麼?”

“你陳霖心裡明白!”

陳霖心頭又是一次巨震,“黑衣羅剎第二”不但能指出自己的仇家,而且一口就道出自己的名字,心忖:今天我非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你怎麼知道我叫陳霖?”

“豈止知道你叫陳霖,我還知道令尊就是桐柏掌門陳其驤!”陳霖全身爲之一顫,星目陡射奇光,逼視着對方黑紗蒙蓋的臉,激動的道:“你……你到底是誰?”

“黑衣羅剎第二!”

“我說你的尊名大姓?”

“這個將來你自會知道,目前不便相告!”

“既是如此,在下決不強你所難,現在請你明告何以對本人的身世知道得這麼清楚?”

黑衣女子道:“這並不是偶然的事!”

陳霖更奇了,急道:“不是偶然?”

“不錯!”

“既非偶然,那當然是必然了!在下願聞其詳!”“我是受人之託,要轉告你,即使今天我們碰不上面,但總有一天我也會尋到你,把她的話轉知你!”

“她是誰?”

“吳如瑛!”

陳霖宛若被雷轟頭頂,周身發麻,禁不住簌簌而抖,往事電閃心頭,他想起他和她的海誓山盟,也想到她的不幸人生,他多麼渴望用愛來填補她心靈上的創傷,然而她卻留書訣別!他因此而傷心落淚,他發誓要找到她-第一個把身心交付與他的人!

現在,想不到這渺茫的希望萌了芽!他的面孔因激動而扭曲,半晌才迸出一句話來道:

“她……她……沒有死?”

黑衣女子聲音微顫的道:“沒有,但這事隨時都可能發生!”陳霖在心裡大叫道:

“不!不能!我不能讓這可怕的事成爲事實,我要阻止?瑛妹不能死?”當下激情的道:

“她……她現在哪裡?”

“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你不願意告訴我!”

黑衣女子似乎也非常激動,久久才道:“是的,我不願告訴你!”

“爲什麼?”

“因爲她不願再見到你!”

陳霖顫抖的聲音道:“不!決不!她不會拒絕見我?”黑衣女子蒙面紗巾在微微晃動,聲音低喑的道:“我已經答應過她,永不把她的行止泄露給任何人!”

“包含我在內?”

“一點不錯,特別是你!”

陳霖似乎感覺到一把利刃,正正的戳在心上,大叫道:“不,你非告訴我不可,我一定要找到她!”

“歉難從命!”

陳霖氣極道:“今天無論如何得請你說出她的行蹤!”“如果不呢?”

“那在下爲了達到目的,不惜採取非常手段!”

“對付我?”

“我可能會這樣做!啊!不!我請求你,我陳霖生平第一次向人低頭,我請你告訴我她的行蹤,我會永遠感激你!”

黑衣女子的胸部,在風披的半掩下,急劇的起伏,幽幽的道:“江湖中講究是一言九鼎,我答應過她不告訴任何人,即使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活閻羅也未必能傷得了黑衣羅剎第二!”

陳霖聲音充滿了絕望的意味道:“我知道她內心仍然是希望見到我的!”“也許會,也許她真的希望再見你一次,但決不是現在!”

“一次?再見我一次?她這樣說?”

“不,這是我的推測!”

“你憑什麼要這樣推測?”

“因爲……因爲……她深深的愛着你,如你愛她一樣,但命運的撥弄,使她不能走完這一段愛的歷程,她心中的痛苦,或許比你更甚。女人是癡心的,一生只能愛一個人,一個女人的生命,只容許一個男人點綴,而男人卻可以同時愛上幾個女人,雖然愛有深淺的不同,她既然愛你,在她決定自己要走的路之前,可能會再見你一面!”

陳霖默然了,黑衣女子的話,直打進他心的深處,他有了未婚妻鍾小翠,雖然他只是因了感恩圖報的心答應這件婚事,但畢竟是名份已定。

他想起那美如空谷幽蘭的白衣女子楚玲,她不是也癡心的愛着自己嗎?

另一個影像浮上心頭,使他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噤,那是美絕天下的絕色少婦沈君璧,他分不清他和她之間的關係是建築在愛上,還是基於欲!總之他無法拋下她,她有一種使人無法抗拒的魅力……而在最近,他似乎已體驗出沈君璧確實也是癡情的愛着自己……他感到無比的內疚,他覺得在愛神的祭壇前,他是一個罪人。

黑衣女子見陳霖良久不出聲,輕哼了一聲道:“如何,你不否認我的話吧?”

另一個意念,倏然涌上陳霖的心頭,忖道:“瑛妹交付了她的身體,也獻出了她的心,但是,我,我給她了些什麼?不!我必須再見她,幫助她報仇,有了她,我什麼不能拋棄,只待自己恩清仇了,兩人攜手歸隱,永離這詭譎的江湖!”

想到這裡,不由脫口道:“不,我非要尋到她不可!”黑衣女子嬌軀一震,道:“你愛她嗎?”

陳霖面上立時流露出一種湛然的神色,略不思索的道:“當然,有逾自己的生命!”

“你既然愛她,就不該做她所不願的事?”

“你是指她不願見我而言?”

“不錯,你不願使她心碎吧!”

陳霖一怔之後,毅然道:“不,我非要見她不可!”黑衣少女沉聲道:“你知道她爲什麼不願見你?”陳霖愕然道:“她都告訴你了?”

“嗯!”

“在下願意一聽!”

黑衣少女默然了片刻之後,用一種哀傷的聲調一字一句的道:“她愛你,永恆不渝的愛你,不幸的命運,使她不能用一顆殘破的心,罪孽的身,每天忍受那無限的創痛來陪伴你渡過一生!”“她不必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你這是自私之談,試想,父親的遺命要她報仇,她豈能違忤,置遺命於不顧,但仇人之一卻是她的生身之母,她在執行遺命之後,除了死,別無他路可行!”

“她的母親夥同姦夫,謀害親夫,殺之並不爲過?”“可是她是她的生母不假,世間哪有做女兒的手刃親母之理!”

“那是她父親臨死的遺命,她只是執行遺命!”

“話雖如此,事實豈能抹煞!”

陳霖心亂如麻,激動使他額上冒出了汗珠,吳如瑛竟然和“黑衣羅剎”

的傳人搭上了關係,而且是這樣的密切,令人費解,當下疑雲滿臉的道:“吳如瑛與你是什麼關係?”“師姐妹!”

“什麼?她拜在黑衣羅剎的門下?”

“一點不錯!”

陳霖心裡想道:“瑛妹可能是心切復仇,自知功力不逮,而投在‘黑衣羅剎’門下,但對方是一代女魔,這未免太危險了!自己曾給她安排好,到八旗幫楚玲那裡暫住,研習自己所創的劍招絕技,何愁不能如願以償,想不到她竟然留書訣別……”於是,他想見吳如瑛的心也更切,再次向黑衣女子道:“我一定要見到她!”

“但你不能從我這裡得到她的行蹤!”

陳霖心念既決,那冷傲孤僻之性頓發,冷冷的道:“我非要得到不可!”黑衣女子向後退了一步,沉聲道:“閣下準備如何得到?”陳霖頓了一頓之後,毅然決然的道:“請你見告!”“我說過辦不到?”

“既然如此,在下說不得只好得罪了!”

“你想用強迫手段?”

“那是你逼我這樣做!”

“逼你,哈哈!也好,姑娘我正好藉此領教‘血影門’的絕學!”

“你真的不肯見告?”

“多說是廢話,辦不到!”

“如此休怪在下了!”

了字餘音未落,身形一劃,雙掌已告電閃拍出,一道帶着淡紅血影的掌心,挾以雷霆萬鈞之勢,暴卷狂涌而出。黑衣女子嬌軀曼妙的一旋,黑色風披鼓盪飄舞,勁風颯然之中,竟然把陳霖的掌風引向另一個方向。

陳霖料不到對方竟然有這樣奇詭的身手,能把自己的掌風引走,不由駭然。

黑衣女子輕笑一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嬌軀半轉,玉掌連揚,數股如山勁氣,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之內拍出……陳霖微微一哂,雙掌平推疾迎過去!

“波!波!波!”一陣連珠也似的密集巨響中,黑衣女子當場被震退了三步。

陳霖在一掌震退對方之後,身形一劃,其疾似電,猝然欺近到黑衣女子身前伸手可及之地,“飛指留痕”頓告施出!黑衣女子但覺眼前一花,對方的指頭已點到面門之間,不由芳心大震,急切中玉掌電疾一翻,奇詭快速已極的圈劃而出,遙取對方要害大穴,反應之快,出招之速,駭人聽聞。

陳霖當然不願與對方兩敗俱傷,只好收勢側移!

雙方這一個回合,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完成,出招變式間不容髮。

“飛指留痕”出手落空,而遭反擊,在陳霖來說,尚屬首次。

黑衣女子以攻改守,脫出“飛指留痕”之下,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陳霖施身又進,依然是那招“飛指留痕”,黑衣女子但覺這一封架無從,若功力稍差的話,連閃避都辦不到,功力到了巔峰的高手,講究的是動在意先,對方身形才進,不待招式遞出,她已一劃而開。

陳霖原式不變,如影隨形般連環出手,登時迫得黑衣女子手忙腳亂,嬌喘可聞。

黑衣女子身手確實不同凡響,在一陣連閃急晃之後,陡地乘閃避之勢,迅快已極的斜拔而起,凌空一折,向陳霖當頭撲下,疾逾殞星飛天。

雙掌幻成一片網幕,籠罩丈許方圓。

陳霖只覺眼前人影一閃而沒,勁風貫頂而來!他連頭都不擡,雙掌向上一揚,勁氣應掌而發,當空劈去。

“轟!”然一聲巨響,黑衣少女但覺一股駭人聽聞的勁氣,把自己的身形向空託去,風披獵獵飄蕩聲中,如巨鷹鼓翅,振翼高舉。

驀一用勁,嬌軀在半空一窒,又復迎頭飛撲而下。

如此一連三次,均被陳霖的強猛掌風捲向半空,根本無法近對方的身,嬌軀一扭,瀉落三丈之外。陳霖暗自驚訝黑衣女子的身手,竟然強到如斯地步,怪不得武林二老之一的“如意叟東方旭”會傷在她的手下。

黑衣女子落地後,停身不進!

陳霖冷冷地註定對方,道:“你該乘早撤出‘羅剎令’,否則的話……”

“怎麼樣?”

“你會後悔!”

黑衣女子冷笑數聲道:“羅剎令見血方回,我倆之間似乎不需要到流血的地步?”

“那可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要拚個你死我活?”

“這個,嘿嘿!恐怕談不上拚,如果在下十招之內不使你低頭,抖手就走!”

“好大的口氣!”

“你無妨試試!”

黑衣女子纖掌一搖道:“我們的爭端到此爲止,如何?”“你願意告訴在下吳如瑛的行蹤?”

“不!”

“那對不起,在下不達目的不休!”

“你可否聽我說完應說的話?”

“你說說看!”

“方纔我聲明過,我是受了師妹吳如瑛之託,專程來找你的!”

“她託你什麼事!”

“你記得她給你留的血書之上最後的兩句是什麼?”陳霖神情一黯,酸楚的道:“這個我記得,她說:在我結束生命之前,將爲你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以酬君情,並報恩及先父之德……對嗎?”

“不錯,她現在就要實踐她的諾言!”

陳霖搖搖頭道:“我不要她替我做任何事,我只希望能見她一面!”

“她已經爲你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

“她爲你探查到了昔日的仇家!”

“仇家?”

“不錯!”

“這個在下早已探查清楚!”

“真的,你說說看?”

陳霖俊面之上,不期然的流露出一種怨毒之色,眉目之間,煞氣隱隱,恨聲道:“迫殺家母的是‘四毒書生’,毀家父的是‘百幻書生’兄妹,太極掌門‘陰陽掌李政芳’和華山掌門‘美髯客陸文龍’,其中太極華山兩掌門已先後死於‘百幻書生’之手!“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

陳霖心中這一震非同小可,自己以爲十拿九穩的仇家,對方竟然說只對了一半,難道其中還另有蹊蹺不成?

黑衣女子又道:“迫殺令堂的是‘四毒書生’不假,至於殺害令尊的除了‘百幻書生’之外,還另有其人!”

陳霖激動至極的道:“絳珠仙子朱薇和太極華山兩掌門難道不曾參與其事?”

“你說對了!”

“那另外的人是誰?”

“這事需從頭說起!”

“請講!”

“十五年前,武林中出了一個美賽天仙的女人,她就是‘絳珠仙子朱薇’,專以自己的美色,媚惑黑白兩道的頂尖高手,換取武功,令尊也是其中之一……。

陳霖不由爲之一顫!

黑衣女子接着道:“絛珠仙子雖說人盡可夫,但對於令尊卻是另眼相看!”陳霖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不要臉的女人愛上了家父?”“不錯,她真心實意的愛上了令尊,後來令尊知道了她的爲人之後,憤而與她絕交,不久與令堂‘武林之花郭漱玉’結了婚,絳珠仙子因愛成恨……”

“所以她們陰謀報復?”

“你聽我說,令尊因修習‘軒轅經’之故,功力高絕,江湖中罕有匹敵的人,要想對他報復,可不是件易事,首先,絳珠仙子盜走洞柏派傳派之寶‘軒轅經’……”

陳霖忍不住又道:“‘軒轅經’曾落入‘雙殘鬼叟’之手,其後又被絳珠仙子取回?”

黑衣女子一點頭道:“‘雙殘鬼叟’是離心島主之子,原不叫這名字,也是絳珠仙子面首之一,他爲了覬覦‘軒轅經’而被絳珠仙子兄妹剜目殘臂,但他仍以重創之身,挾經而-……”“那爲什麼絳珠仙子後來又成了‘雙殘鬼叟’的新婚夫人,終至以毒針猝然襲擊‘雙殘鬼叟’奪回了‘軒轅經’,難道他不計那剜目斷臂之恨?”

“這就是絳珠仙子異於常人的地方,她的美,她的手段,使人無法抗拒!”陳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暗忖道:“不知這絳珠仙子的美是否比得上絕色少婦沈君璧?”

心念未已,突聽黑衣女子繼續道:“於是‘百幻書生’柬邀令尊至‘血池’畔的‘生死坪’決鬥,言明以‘軒轅經’爲這次決鬥的彩物,誰勝就歸誰所有……”

陳霖越聽越奇,熱血也跟着陣陣沸騰。

黑衣女子一頓之後又道:“令尊以‘軒轅經’乃是傳派之寶,即使拚卻性命也得要取回來,所以匆匆前往赴約,正落入‘百幻書生’的算中……”陳霖面上殺機雲涌,恨恨的哼了一聲。

黑衣女子用手牽了牽蒙面黑紗,接着道:“‘百幻書生’安排的詭計夠毒辣,他同時預置了三路高手,一路是絳珠仙子和太極華山兩掌門人,埋伏途中,以阻截聞風馳援令尊的人……”

陳霖這才恍然伯父“玉金剛陳其驥”被絳珠仙子及“華山”“太極”兩掌門人聯手殘害的原因,原來伯父是馳援父親而被阻截。

“還有呢?”

“另一路人是‘巫山神魔’及其十八弟子,‘雲夢二鬼’、‘烏石堡’堡主宋大慶,於令尊赴約的當晚,襲擊桐柏派所在地的‘碧雲山莊’,使該派在一夜之間冰消瓦解,終至從八大門派之中除名。”

陳霖又重重的哼了一聲,咬牙切齒的道:“凡昔年參與其事的,我陳霖當逐一拜訪,以血還血!”

黑衣女子又道:“但這些參與襲擊‘碧雲山莊’的黑道巨擘一念之貪,上了‘百幻書生’的大當,他們不知道‘軒轅經’已落入絳珠仙子之手,更不知‘百幻書生’的另外打算,一心以爲令尊既被邀離開‘碧雲山莊’,其餘的派中高手不堪一擊,‘軒轅經’唾手可得,焉知卻撲了一個空……”

陳霖心裡暗道:“不管如何,單隻垂涎重寶,血洗‘碧雲山莊’,使桐柏派瓦解冰消這一點,就死有餘辜!”當下又道:“那家父……”

黑衣女子聲音微帶激動的道:“百幻書生自和三絕姥姥一路,雙戰令尊於‘生死坪’,但兩人聯手,仍非令尊之敵,最後施用毒攻,所以令尊遭了不幸,被拋屍‘血池’之中……”

陳霖全身血脈賁張,目眥欲裂,歇斯底里的狂呼道:“殺!

殺!殺……”

良久之後,才稍告平靜下來。

“三絕姥姥”已被他在“鷹愁澗”的巖壁之上劈落澗中而死,可算是報了仇了,但推源禍首,當然仍是“百幻書生”兄妹。

“百幻書生”謀害了“白骨教主”之後,以獨步武林的易容術,幻化成“白骨屍魔”的形象掌理“白骨教”,殺母的仇人“四毒書生”也在“白骨教”總壇之內,但一座“白骨鎖魂大陣”,使他無法直搗總壇,快意親仇!心念及此,不由大叫一聲:“糟了!”

黑衣女子訝然道:“什麼糟了?”

“在下的仇家,元兇首惡都在白骨總壇之內,而白骨總壇唯一的一面道路,卻爲‘白骨鎖魂大陣’所阻,目今江湖中能精於此道的只有‘南宮先生’和武林二老之一的‘牙笏叟褚江’,‘南宮先生’已死於‘百幻書生’之手,另一位‘牙笏叟’遁跡已五十年,唯一知道他行蹤的只有‘如意叟東方旭’,這老兒適才被你的‘羅剎令’所傷,此刻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要想找他可不是件易事!”黑衣女子幽幽的道:“也未見得天下除了這兩人,就沒有第三人懂得奇門之術!”

陳霖心中一動道:“誰?”

“南宮淑惠!”

“南宮淑惠?”

“不錯,南宮先生的胞妹,十五年前削髮爲尼,法名圓淨!”“她現在何處?”

“邛崍海雲庵,我曾三次造訪不遇,可能雲遊在外!”“你也要找她?”“不錯!”

“爲了什麼?”

“爲你!”

“我?”

陳林頓時丈八金剛摸不着頭腦,大惑不解的望着對方。黑衣女子發出一串銀鈴也似的輕笑道:“你感到很奇怪是嗎?我不是早說過,敝師妹吳如瑛誓要以她有限的生命,爲你做件有意義的事,以上我所說的這些事,全是她費盡心力探悉的……”陳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愴然道:“可是,她爲什麼不見我?”“她很想見你,但,她不敢!”“這又爲了什麼呢?”

“人的情感是脆弱的,她以最大的決心離開你,爲的是要完成她父親的遺令,她寧願忍受最大的痛苦,不和你見面,她怕見了你之後,決心會動搖!”“這是何苦呢?”

“也許她比你更痛苦!”

陳霖緩緩地低下了頭,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竭力忍住兩眶熱淚,這種痛苦除了身歷其境,實在不易體味得出來!愛的力量是無可比擬的,但由於愛而產生的痛苦,也是無涯的。

沉默-誰也不再開口說話,悲哀的氣氛,充滿在整個的空間。痛苦-無情地撕扭着他的心!

絕望-像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情感與理智,在激烈的交戰;他是否不顧一切的去尋找她,還是尊重她的意見不和她見面……久久之後,黑衣女子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道:“她還有一句話要我告訴你!”

“什麼話?”

“她說在她心願未了之前,她會常在你的身邊!”陳霖茫然的點了點頭道:“是的,我懂得這個意思,她永遠在我心裡,如同在我身邊!”

“哦,不久以前,澗外那奇醜的少女是你的什麼人?”“她……她是我的師妹,也是我的未婚妻!”

黑衣女子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是的,她的父親是我的師叔,也是爲我犧牲的恩人,我受她父親的遺命照顧她,同時遵從她母親臨終的願望和她訂了婚約!”

“哦!”

陳霖怔怔片刻之後,道:“我們該分手了!”

黑衣少女語音略帶悽哽的道:“是的我們該分手了!”了字聲落,身形電射而起,黑色披風鼓盪飄飛,像一頭巨鳥展開了翼翅,翩然消逝在林空之中。

陳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心裡充滿了辛酸、苦痛、失望、幻滅……命運之神,竟然活生生的扯斷了兩人之間的一線紅絲,不由仰天一嘆道:“造物何妒!鬼神何私!”

正待飛身……驀在此刻-身後風聲颯然,旋身望處,一條人影,飛瀉落在面前文外之地,赫然是那神秘的蒙面怪客。

陳霖心裡疾忖道:“來的好,今天我非要揭穿你的面目不可!”

蒙面怪客仍如往常一樣,語音沉凝的道:“孩子,我來遲了一步……”

陳霖心感對方迭次援手之德,在真相未白之前,不願失禮,忙一抱拳道:“前輩也趕來了!”

“令師呢?”

“他走了!”蒙面怪客一聲太息道:“江湖詭譎、變幻莫測,想不到‘喪魂太歲’會安排下這等毒計!”

陳霖神目如電炬,照定蒙面怪客,似要看透他隱在蒙面青巾之後的面目,恨聲道:“前輩仍以爲他是‘喪魂太歲’本人?”“難道會不是?”

“‘喪魂太歲’早已於十多年前死於八大門派之手!”“這就奇了!”

“他是‘百幻書生’的化身!”

蒙面怪客連退了三步,聲音中充滿了驚異激動之情,道:“‘百幻書生’!可能嗎?爲什麼他要冒充‘喪魂太歲’呢?”陳霖冷哼了一聲:“狼子野心,他在自掘墳墓!”

“你怎能斷定他是‘百幻書生’?”

“他的易容術稱絕武林!”

“話雖如此,但豈可因此而遽下斷語!”

陳霖本想說出一切經過,但一想不妥,蒙面怪客身份可疑,他第一次阻止自己殺太極掌門,而太極掌門不旋踵之間被“百幻書生”所殺,第二次向自己傳警說東海離心島“烈陽神火教”陰謀炸燬“血池”,結果仍是“百幻書生”所爲,第三次他探悉“桐柏一劍西門俊”

等人被“喪魂太歲”所殺,“喪魂太歲”挾持西門俊匿居“鷹愁澗”,結果卻是這麼大一個毒謀,主兇仍是“百幻書生”?這是巧合嗎?

抑是……他無法忖測其中的道理,總之蒙面怪客的作爲令人莫測高深!

他在心裡再次作了決定,今天無論如何要揭開對方的面目,當下話題一轉道:“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

蒙面怪客訝然道:“什麼事你說吧!孩子?”“請前輩展示廬山真面目!”“什麼?”

“請前輩一示廬山!”

“孩子,這個我不能答應你!”

陳霖把心一橫道:“晚輩今天斗膽請前輩務允所請!”蒙面怪客又向後退了一步,激動的道:“孩子,你這種要求不合理,武林人各有不得已的隱衷,豈能強人所難!”“前輩有何隱衷?”

“既屬隱衷,當然不足爲外人道,否則就無所謂隱衷了!”“前輩示惠桐柏派於先,援手晚輩於後,這爲了什麼?”“哈哈哈哈!武林人講究的是爲所當爲,我記得曾向你解釋過一次,是爲了‘俠義’兩個字!”

“晚輩對這個解釋不滿意!”

“不滿意!爲什麼?”

“恕晚輩放肆說一句,前輩迭次所爲似乎都與‘百幻書生’的陰謀巧合,這使晚輩懸疑不釋,爲了打破心中的疑團,所以只好……”

蒙面怪客身形微微戰抖,顯見內心非常激動,大聲道:“孩子,辦不到!”“那晚輩只好開罪了!”

“你要對我出手?”

陳霖不由一窒,委實他下不了手,蒙面怪客對他有數次援手之德,但另一個意念,又在促使他非要揭開對方的面目不可!心念數轉之後,毅然道:“前輩對晚輩援手之德,將來當有以報,至於今天之局,晚輩必欲如言辦到!”蒙面怪客冷笑一聲道:“活閻羅,想不到你是如此的一個人,算我看錯了人,你下手吧!”

這話說得陳霖大感難堪,訥訥的道:“晚輩乃是情非得已!”“多說無益,你出手吧!”

兩股怨毒的眼光,從蒙面青巾的兩個小孔中射出,看得陳霖爲之心中一顫。

“前輩真的不願出示真面目?”

蒙面怪客憤然道:“辦不到!”

陳霖已是橫定了心,歉然道:“那晚輩只好得罪了!”了字出口,身形一劃,指出如電,向蒙面怪客的面上抓去!蒙面怪客怒哼一聲,以駭人的速度,向側橫移五尺,避過這驚人至極的一抓。

陳霖一招抓空,身形再劃,如影附形般又告再次抓出……蒙面怪客功力確屬不凡,奇詭至極的一旋,反欺陳霖側後,閃電般劈出一道無儔勁氣,陳霖兩抓落空之下,怒氣頓生,心想:今天若連你的面巾都扯不下,還在江湖中充什麼字號,明知對方出掌,故作不覺,意動之下,神功立生……“砰!”的一聲巨響,硬承了對方一掌,身形連退三步。蒙面怪客也同時被反震的退了一個大步,心中的駭異莫可名狀,對方竟然硬承了自己八成功勁的一掌而夷然無損!陳霖略一定神之後,閃電進身,雙掌十指如幻,連環抓出。蒙面怪客心膽俱寒,雙掌直豎如刃,護住面前,身形左閃右晃,“嗤!嗤!”兩聲,面前雖已躲過,前襟卻被抓裂了尺餘長的兩道口子。

陳霖得理不讓,雙掌又告抓出……蒙面怪客亡魂皆冒,身形暴退一丈,舉右掌橫向自己天靈。陳霖見狀只好收勢停身。

蒙面怪客厲聲道:“活閻羅,你如再要相逼,本人自碎天靈!”陳霖頓感手足無措,進退兩難,心念數轉之後,終覺下不了手,對方於自己有恩是事實,至於對方的行止可疑僅屬一種忖測,自不能因此而逼對方走向自決之路,萬一對方真的是語出真誠,俠義爲懷的話,豈不遺憾終生!

但孤傲的性格,卻又使他不甘就此罷手!

一時之間,倒沒了主意,不知如何辦纔好!

突然,另一個意念,電閃心頭,忖道:“憑自己的身手,難道不能阻止對方自決,如果我阻止他自決,仍然可以使他現形,反正此地只有自己兩人,他縱有什麼隱衷,自己守口如瓶,又有何礙!”

心念之中,一揚手,射出一縷指風!

蒙面怪客不知是無意自決,抑是陳霖出手太快,輕哼聲中,橫向天靈的右掌,嗒然下垂,顯然已被指風點中穴道!陳霖身形一欺,右手五指猝然抓出……蒙面怪客大喝一聲:

“休狂!”

左掌猛劈而出,這一掌系拚命之着,挾以畢生功勁,勢如狂濤怒卷。

陳霖疾改抓爲掌,神功猛運,由掌心逼出一道淡紅色的勁風……“波!”的一聲暴響,悶哼之聲立傳,蒙面怪客被震得連連倒退,“咚!”的一聲,跌坐在地,蒙面青巾濡溼了半截,鮮血點點滴落胸前。

陳霖心中大爲不忍,幾乎沒有勇氣再行出手,轉念一想,事已如此,一不做二不休,摘落對方的面巾再說!

心念之中,緩緩向蒙面怪客走去!

蒙面怪客身形霍地站起,厲聲道:“活閻羅,你敢再進一步,本人與你同歸於盡!”

陳霖不由一驚,止住了腳步,不知對方所說同歸於盡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有什麼毒着不成,論功力,他此刻已如待宰的羔羊。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凌空疾射而來,不帶絲毫破空之聲,如飄絮般落在當場!

“弟弟!”

“璧姐!”

來的正是絕色少婦沈君璧,只見她黛眉深鎖,玉顏憔悴,絕美之中透出三分楚楚可憐之態,反而顯得分外撩人情思,陳霖不由心裡一蕩。

蒙面怪客冷哼了一聲,兩股滿含恨意的眼光,一不稍瞬的註定沈君璧。

絕色少婦沈君璧轉頭看了蒙面怪客一眼之後,又把目光移到陳霖身上。

陳霖見蒙面怪客恨意濃熾的眼光,從面巾的小孔中透射而出,狠狠的盯視着沈君璧,心中大惑不解,訝然向沈君璧道:“璧姐!你認識他嗎?”說着把眼光照向蒙面怪客。

絕色少婦沈君璧螓首微搖道:“不認識!”“真的不認識?”

“難道我會騙你不成?”

“璧姐怎的會在此地現身?”

“我聽聞令師徒大鬧‘鷹愁澗’,所以才特地趕了來,我以爲見不到你了,想不到會誤打誤撞的在此碰上了你!”“有事嗎?”

“難道我找你非有事不可?”

陳霖赧然一笑道:“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沈君璧衝着陳霖情深款款的展顏一笑道:“你猜對了,我正有事找你!”“什麼事?”

沈君璧粉面一肅道:“關係非常重大的事!”

突然-蒙面怪客半聲不吭,轉身向林外飛射……陳霖急叫一聲:“留步!”

身形劃空而起,快逾電掣,向蒙面怪客身前劃落!出手如風,抓向對方面門。

沈君璧尖叫一聲:“霖弟不可!”驚呼聲中,蒙面怪客的面巾已被扯落,陳霖一看之下,不由心頭劇震,全身激動得簌簌而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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