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是廷尉署的。聽見這邊有聲音過來看看。”
劇孟很機靈,他沒有躲避。而是直接向說話的人走去,黑暗中雙方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哦,原來是廷尉署的差官。怎麼不在廚房弄些吃……”
那個僕役沒等說完,眼前的人已經化作一團黑影撲了過來。還沒等這僕役反應過來,一雙大手已經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劇孟沒有用刀,他害怕雲家養有惡犬。血腥味兒是最能招這種東西,劇孟不怕僕役但是對那種權貴們喜歡豢養的獒犬卻很忌憚。
常年練劍的大手很有力,腳下一勾二人便摔倒在地上。劇孟騎在那僕役的身上,兩隻大手死死的卡住他的喉嚨不讓他發出一點聲音。身子下的扭動越來越微弱,魚一樣掙扎的僕役終於不動了。劇孟怕他不死,又掐了好一會兒才鬆手。
迅速的扒下這僕役的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算太合身,不過也將就了。回頭看了一眼被扒得赤條條的僕役,尋了一處草叢將他拖了進去。
兩名廷尉署的差役拎着食盒剛剛出門,忽然從後面追出來一個雲府的僕役。
“二位差官且慢走,這還有一道菜。”
二人狐疑的轉過了頭,剛纔在廚房將有所的才都拿了。怎會又冒出一道菜來,可是見來人一身雲府僕役的裝束,手裡又拎了一個巨大的食盒,便停住了腳步。
“剛纔在廚房,不是已經將所有的菜式都拿上了麼?怎麼還有一道?”爲首的矮壯差役詢問道。
“大人不知,這是雲家美食的極品。需要我們在食客面前當場製作,廚子一時忘了二位差官走的又急這纔沒拿。這魚儈的味道最是鮮美,我家侯爺都是百吃不厭呢。”
僕役說着便大開食盒,果然見裡面有一隻肥美的大鯉魚。好像還是活的,嘴和魚鰓還一動一動。兩人一看時還蹦躂了兩下,一股酒味兒從魚身上傳了出來。
“怎麼還有酒味兒?”
“二位大人不知。這魚是用蒸酒灌醉了的。然後生着將魚肉切成片吃,味道真真的是鮮美無比。而且這魚肉吃完之後這魚嘴還在一張一合還是活的。”
僕役眉飛色舞的講解,兩名差役聽得大眼瞪小眼。眼神裡滿是崇拜的光芒。
“你家侯爺還真會吃啊。”
“那是,我雲家的美食在長安也是這個,”
雲家僕役自得的挑了一下大拇指,臉上的表情自豪到了極點。
兩名廷尉署的官差互相看了一眼,請雲家爲臨江王準備膳食這是中尉大人的命令。既然雲家拿出了最好的菜餚。這當然不好拒絕否則雲家一個不高興去中尉大人那裡告一狀,那後果不堪設想。
“真的要你親自去?”
那僕役從食盒中拿出一把牛耳尖刀,左右看了看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拋到空中,只見刀光亂舞。巴掌大的樹葉落地時已經變成了指甲大小的小塊。雲家的僕役一邊用蒸酒刷洗着尖刀,一邊道:“只有我這手刀工才能達到庖丁解魚的地步,換你們來魚肉切的比豬耳朵都厚。貴人能咽得下去?”
兩名差官對這廚子的敬仰。早已經超過了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地步。能將一把牛耳尖刀玩成這個地步,沒個十幾二十年的功夫想都不要想。
“您請,您請。”
兩名差役讓着這僕役走在前頭,三人一路行向了廷尉署而去。
窗子被有節奏的敲擊了三下,劉榮迅速的打開了窗子。一天的絕食已經讓他餓壞了,如果不是竇嬰派來的人說這樣可以救他。他纔不願意自己不吃東西這麼傻,不過老師還是疼自己。外面的人遞進來兩個大大的肉包子。香噴噴的只是堂堂臨江王的食物,什麼時候要下人的狗爪子碰過。不管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劉榮抓過香噴噴的大肉包子,一陣的狼吞虎嚥。
“臨江王,聽說中尉大人已經派人去雲家弄吃食。太傅說了,無論是什麼樣的東西你都一口不能動。不然就前功盡棄了,切記切記。對了包子一定要吃完,莫叫人發現了。小人先去了。”
雲家的飯食。靠這包子難道不是雲家發明的吃法?這不讓吃那不讓吃,難不成這幫王八蛋想要餓死老子。剛剛吃了一半的肉包子也沒有了胃口,甩手便砸在了牆壁上。
兩名差官帶着那雲家的僕役進了廷尉署,別看這廷尉署外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只要進得內裡,防衛就鬆懈多了。許多的官吏文案,抱着厚厚的案卷忙忙碌碌,好像白日裡一般的繁忙。紙張還沒有在大漢完全的普及。一些邊遠地方呈送上來的案卷居然還是竹簡。
穿過了幾座院落,來到一個僻靜的所在。“吧嗒”重物落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走在前邊的差官回頭觀瞧。發現那名雲家的僕役正抓着自己同伴的頭,而那名同伴的頭已經以奇異的角度歪在了一邊。顯然已經被拗斷了脖子。
“你……”差官驚得剛要叫,卻發現無論自己的手怎樣比劃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耳朵裡有一種絲絲的聲音,身體好像瞬間便沒喲了力量。身子沉沉的摔倒了下去。
刀太快了,快到這名差役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疼痛。心臟的高壓擠壓着血管,鮮血好像噴泉一樣順着被切管的動脈噴出,身體無意識的一下下痙攣,翻着的眼睛死魚一般的瞪着眼前的雲家僕役。
劇孟在差官的身體上擦了擦刀上的血,將屍體拖到牆角。今天的天很黑,這樣的角落裡面不會有人發現。換過了差役的衣服,藏好了屍體與食盒。劇孟從食盒的底部取出了那把勁弩,還有幾隻弩箭。
一路的攀談已經讓他大致打聽出了郅都的方位,當然也打聽出了郅都的樣貌。郅都這個傢伙深居簡出,實際上即便是朝臣中也有許多人不認識這位傳說中的酷吏。自然,他們也不想認識。因爲認識他便意味着你有大麻煩了。
劇孟藉着夜色的掩護,悄悄的接近了郅都的院落。快走到院門的時候,劇孟停了下來。門口有兩名兵丁站崗,院子裡好像也有很多。院門的角檐上吊着兩隻氣死風燈,將院門前照得十分明亮。
這一定就是郅都的居所,劇孟假裝路過的差役迅速的遠去。找了一個地方便又折了回來,藉着一刻大樹。劇孟爬上了牆頭,然後便攀上了屋脊。順着屋脊逐漸的接近了郅都的院落。
雖然只是知道郅都的大致樣貌,但劇孟有把握幹掉郅都。因爲只要看守衛的校尉向誰敬禮,那麼這個人十有八九便是郅都。
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院子,以劇孟的推算郅都必定居住在正房。劇孟便在正對着正房的屋脊上潛伏了下來,費力的將弩箭上好了弦就等着郅都出現的一刻。
匆忙發動刺殺是刺客的大忌,刺殺的成功率與準備的充分與否有着莫大的關係。不過現在劇孟也顧忌不了這麼多,雲家的兩個月對他的心性影響太大了。劇孟擔心如果再拖延下去,自己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前來刺殺郅都。
自從跑出醫館的那一刻起,腦子裡便時常有一個聲音讓自己回去。隨着時間的延長,那個回去的聲音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愈加的響亮起來,這讓劇孟心驚不已。
必須儘快的殺死郅都,因爲他怕自己受不了這個聲音的誘惑跑回醫館去。常年的長湖漂泊,劇孟覺得自己累了。不是身體累了,而是心累了。雲家的舒適頭一次讓他生出了定居的想法,也許是該找個地方蓋一間房子,找個女人一起生活。然後再生幾個孩子,然後……
劇孟搖了搖頭,此時不應該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不然很容易會刺殺失敗。必須隨時隨地專注自己的精神,機會有可能就在下一瞬間發生。
已經三更天,郅都屋內的燈火依然明亮。看起來這個傢伙仍然在辦公,窗紙上經常有人影晃來晃去。劇孟不確定哪個是郅都,但是可以確定室內應該有三個人。
他們總會在屋子裡出來的,依照禮儀郅都都會送到門外。只要看到誰回屋子,自己便可以射殺。劇孟對自己的準頭還是有信心的,當初在東甌國數千人的保衛之下還是帶了劉濞父子的人頭回來。這一次這麼近的距離,自己沒有理由會失手。
屋子的門打開了,院子裡的軍卒都向走出來的三人行禮。三個人在門前互相拱手致意,劇孟的瞳孔驟然的縮小。手指已經搭上了弩箭的機括。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銅鑼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陣銅鑼聲顯得異常的突兀,所有的人都是一愣然後立刻蜂擁着護在了三個人的身前。
壞了,一定是那兩個差役的屍體被人發現。不能讓這三個人回屋,那樣的話自己便再也沒有機會。可是眼前有三個人,究竟哪一個纔是郅都。不管了,就射中間的那一個。
劇孟一勾機括,“嗖”的一聲弩箭離弦便向人羣中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