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補完的油畫

漆黑…一片漆黑,大面積的黑色佔據了大幅畫面,讓人心中無比壓抑。只有畫面中心偏上位置是明亮的顏色,粗燥拙略筆法勾勒出了隱約形似舞臺的形狀。大塊的乳白色的顏料貌似代表着聚光燈,可燈下卻用黑色隱隱約約描畫出一個人…只有一個人……

金浩宇的表情慢慢變得凝重,又漸漸變得冰冷,憤怒的眼神中隱隱透着一股憐惜。

沒錯,這是首爾蠶室主競技場,儘管畫面中得形狀並不形似,但金浩宇足以認出這個場地。當年的場景彷彿又在他眼前重現。

夢想演唱會是韓國自1995年起每年都會舉辦的免費觀看的慈善演唱會,雲集衆多當紅明星idol進行表演。這本來是一件人人交口稱讚的好事,但在2008年6月7日的那一天,卻發生了震驚整個韓國娛樂圈的大事。

當9個青春靚麗平均年齡只有19歲的花季少女上臺表演時,因爲之前種種緋聞和謠言的大肆傳播,粉絲間的衝突,造成觀衆集體熄滅手中的熒光棒進行抵制,甚至在表演結束後集體發出噓聲嘲諷。場下只有少女時代的粉絲出亮着微弱的光芒,整個蠶室漆黑一片,場面驚人,被媒體稱爲“黑色海洋”。

儘管這次龐大的anti事件發生後公衆和媒體寄予了同情與關懷,強烈譴責了anti行爲,可對於當時的9個人來說在精神上,卻造成了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深刻影響。

對於金浩宇而言,少女時代除了金泰妍他並不熟悉,因爲當時他正在JYP輔助樸振英制作wondergirls的專輯,對於JYP來說,S.M的女團是敵人,競爭對手。

金浩宇只認識金泰妍,他只知道金泰妍於2009年初在長期的精神壓力下最終導致爆發出強烈地鏡頭恐懼症,從而辭去了MBC的電臺DJ工作。再加上S.M也早在2008年末便停止了少女時代的集體活動,她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鏡頭前。

轉眼間兩年已經過去,金浩宇曾經努力幫助過她來克服這個心理障礙,雖有減弱可始終沒有成功。能錄製OST已經是極大改善,無論任何現場表演邀請還是獲獎出席典禮,金泰妍都拒絕參加,甚至獎項都是金浩宇代領的。

今天,當金浩宇看到這幅畫時,他終於明白到,金泰妍還是沒有放下,她還在意那件事,她還是如2年前的那般脆弱和渺小...

金浩宇的心中不禁升起一陣鬱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忽然間,他挽起衣袖,彎腰撿起落了一層灰塵的調色盤抖了抖,從角落裡翻出不知多久沒人動過的顏料擠在上面,打開略微刺鼻松節油,揮動了畫筆...

......

雖然是冬日,卻好像比炙熱的夏天更加刺人的正午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金泰妍白皙的臉上。終於感到面部不適的金泰妍抖了抖睫毛,睜開了她那雙明亮但內裡卻彷彿蘊含讓人難以猜透的情緒的雙眼。

坐起身體,因宿醉而痠痛的後頸讓她不自覺地轉動着脖子,伸手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手背上黑色的痕跡不禁有些發愣。還在疑惑怎麼回事的她伸手拽過一旁的睡衣胡亂套在身上便光着腳往衛生間走去。

看着鏡子中披頭散髮的自己,金泰妍微微出神,昨日沒來得及卸掉的妝容此時早已經暈開,變形的黑色眼線痕跡彷彿小丑一般。她打開水龍頭一邊清洗着面龐一邊努力地翻動自己的腦子想回憶起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她用毛巾擦拭着剛剛洗過的頭髮走進客廳,看到那躺在沙發上酣睡的高大男人時終於明白昨天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了...

金泰妍一臉好笑地打量着沙發上那個面朝靠背側臥蜷縮着的身影。三人座的淺色沙發與他185cm的身高相比顯得格外狹小,一截肌肉結實的小腿和穿着黑灰相間條紋棉襪的雙腳伸出了邊緣懸在空中,深藍色的丹寧牛仔褲顯得下身格外的修長,加上上身緊貼着身軀的黑色毛衣,讓他看起來十分成熟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年輕的氣息。金浩宇長得並不帥氣,跟花美男完全不沾邊,甚至可以說是兇悍。濃厚的雙眉加上方正的面龐和唏噓的胡茬雖然顯得剛毅卻完全不像24歲的年輕人,反而猶如30歲出頭的成熟男人一般。不舒服的睡姿讓他發出輕微的鼾聲,使金泰妍偷笑不止。

這還是金泰妍一次看到他熟睡的樣子,忽然,一股刺鼻的氣味飄了過來不禁讓她皺了皺漂亮的鼻子,味道雖然有些熟悉,卻又一下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散發出來的。她決定置之不理,眼前這幅場景可更有趣的多。

金泰妍忽然嘴角一揚嘿嘿地偷偷笑了笑,也不知道起了什麼鬼心思,悄悄走到了金浩宇身旁伸出了她那如蔥根一般潔白的雙手。

當金浩宇被臀部兩側不斷拍擊傳來的刺激驚醒時,一睜眼轉身便看到金泰妍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地直不起腰的身影。

“艾西…金泰妍你幹什麼呢!變態啊!竟然打我屁股!!”金浩宇坐起身來怒罵道。

“哈哈哈哈~”金泰妍猶如大媽般的笑聲根本停不下來,“咳...咳咳…”突然傳來她笑岔氣了的劇烈咳嗽聲。

金浩宇無語地伸手在她彎下腰的背上拍了幾下,說道:“至於笑成這樣麼,有時候我真是理解不了你的笑點。”

金泰妍直起腰啦,面含淚花地坐在他得身旁,向後一躺,喘着氣問道:“你怎麼睡這兒了?”

“唉…”金浩宇搖頭嘆了聲氣,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且起身向廚房走去,拿起外賣盒放到微波爐里加熱了起來。

“什麼東西?”金泰妍好奇地探頭問道,卻完全沒有起身走過來的意思。

“早晨出去買的豆芽湯和海鮮湯...”

叮的一聲響起,金浩宇將兩個碗端了過來,轉身又拿着一盤紫菜包飯放到茶几上,遞給金泰妍一雙筷子。

還未等金泰妍動手,他便自顧自的伸出手開始消滅起了紫菜包飯,邊咀嚼邊說道:“趁熱喝點豆芽湯吧,昨天你喝了那麼多燒酒,肯定頭疼的厲害。豆芽湯可是國民解酒專用,喝了會舒服很多。”

金泰妍默默地點了點頭,端起碗來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麼?”

“我說你怎麼在沙發上睡着了?”

“困了就睡了唄,不睡沙發我還睡你牀上去?”

“我可沒同意你留宿。”金泰妍聞言不禁氣結,“還有你是怎麼知道我家門密碼的?”

“這房子是我幫你租的好吧,當初設置密碼的時候你還問我設什麼好來着,我能不知道?”金浩宇翻着白眼不耐煩地回答道,手上卻是不停,不斷消滅着食物。

金泰妍聞言一窒,拿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說道:“給我留點啊。”

金浩宇無奈,只得轉而喝起海鮮湯來,開口道:“昨天怎麼了,突然喝那麼多酒,都醉成那樣了,讓人賣了都不知道。”

手上不禁一頓,金泰妍放下碗轉頭看着他說道:“希澈oppa昨天來找我了,他和我說他快要入伍了,公司已經決定讓他明年8、9月就去服役。”

金浩宇聽了一愣,思索了一下道:“明年他就29了,也該服役了,難道還真耗到30?”

聽了他的話金泰妍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說道:“就會說風涼話,你可是奧運會跆拳道冠軍,又不需要服兵役,當然這麼說了。希澈oppa是藝人,等過兩年回來也不知道人氣在不在了。而且他說S.M計劃明年推出新的男團,估計等他退役SJ也快不行了。”

金浩宇聽了臉上沒有什麼變化,說道:“我是問你爲什麼喝那麼多酒,我可不相信你是因爲這事。他還有半年才服役呢,又不是現在就去。人家都沒喝多少就走了,你自己喝個爛醉在那湊什麼熱鬧。”

金泰妍低下頭默默不語,過了一會兒纔開口道:“我…我是想到了我自己,想到了少女時代...已經兩年了,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上臺表演了。”她自嘲地呵呵笑了兩聲:“即使有機會我也不敢再站到那個位置了吧…”

金浩宇聽了出奇地沒有迴應,忽然拿起一旁的外套起身向房門走去。

見狀金泰妍不禁一呆,問道:“你幹嘛去啊,東西還沒吃完呢。”

金浩宇走到門口穿好鞋,把手放到門把手上,轉頭說道:“14號《雅典娜:戰爭女神》的OST就發行了,到時候我會把《我愛你》這首歌的第一筆收入照舊打到那個賬號上的,這次沒有S.M的抽成會多不少,給自己多留點吧,別全匯給你父母了。還有…”

他話音一頓,猶豫了一會兒,彷彿下了很大決心地說道:“以後別去俊秀那裡唱歌了,我已經幫你和他打過招呼了。我最近寫了一首男女合唱的歌,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發數碼單曲,還有…上打歌舞臺。”

金浩宇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要是願意,電話聯繫我,走了。”說罷打開房門徑直走了出去,連金泰妍迴應道別都沒有等。

直到房門關閉的聲音傳來金泰妍纔回過神來,她不明白金浩宇爲什麼會突然離去,只好低下頭邊喝着豆芽湯邊消化着剛剛他留下的一番話。

當房間只剩一個人的時候顯得分外的寂靜,只有餐具之間碰撞的聲音迴盪在客廳。一陣劇烈地空虛感襲上了她的心頭,彷彿剛剛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始終只有自己一個人存在一般。她開始變得敏感,筷子觸碰盤子的聲音彷彿格外的響亮刺耳,若有若無的刺鼻氣味再次被她注意到。

金泰妍皺了皺眉頭,想要找出這影響了她食慾的根源出自哪裡。環視着熟悉的環境,她仔細分辨着每一處的不同。當視線掃過那個角落時,她忽然回想起來了,原來那是松節油的味道。不像水粉一般是用水作爲顏料的調和劑,油畫顏料的調和劑是松節油,有着特異刺鼻發臭的氣味。

金泰妍起身走向那裡,回想着是不是昨天喝醉後不小心碰翻了,還沒想清楚問題她便發現收納松節油的盒子並沒有打開,調色板上卻有明顯使用的痕跡。難道是我昨天晚上又抽風畫畫了?金泰妍捫心自問。

當她把翻轉的畫架緩慢地轉回來之後,忽然間點點的粉色映入眼簾…

一滴,兩滴…淚水不住地從金泰妍的雙目中流出,她的嘴脣微微的顫抖着,彷彿在嗚咽卻又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金泰妍突然憤而轉身,快步走向沙發,伸手在自己的包中不斷的翻找,終於找到了手機,她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般,手指顫抖地播出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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