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歌會在每年最後一天晚上的7點15分準時舉行,然而觀衆基本上在6點半前就入席了。
杏子夫人作爲日本廣播協會nhk的關係者,直接被安排在了第二排的絕佳位置,正好在評委席的前面一排。入席的時候杏子夫人特意看了看評委席上放置的名牌,掃過金恩和的名牌時楞了一下:那個以外國人身份入選評委、鬧得本屆紅白還沒開播就被熱議不斷的韓國女演員,竟然,坐在她的斜後方呢。
然而不等她繼續掃向剩下的名牌,一陣壓抑地驚呼由遠而近地傳來。杏子夫人回頭望去,看到本屆的十位評委正從側門走進會場,朝評委席而來。阿部寬和森光子走在前面,在他們後面,金恩和扶着草刈民代胳膊。杏子夫人的目光從金恩和爲上了年紀的前輩刻意放緩的步子、移到她爲了遷就對方的身高彎下的腰、最後停留在她滿是耐心的親切笑容上,默默在心裡點頭:這個韓國女孩還挺有教養的。
儘管對韓國人的印象不佳,杏子夫人還是對金恩和有了一些好感。
耐心坐了一會兒,第60回紅白歌合戰就正式開始了。杏子夫人是有自己關注的歌手的,很快她就投入到今晚羣星薈萃的演出中。等她意猶未盡地聽完最期待的那首歌,再回過神的時候,正好聽到中居正廣介紹:“接下來白組出場的是來自韓國的東方神起的各位。”
杏子夫人一開始沒想太多,直到看到五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安靜沉默的走到舞臺中央,那股驅之不散的低迷哀傷跟今晚其他歌手們喜氣洋洋的畫風截然不同,她才恍然反應過來——據說,這個組合就要解散了。
業內的風聲,她也有所耳聞。不過她並不關心這個組合,自然也懶得去管這件事到底誰是誰非。只是看着最右邊那個雙眼通紅卻依舊堅持着高揚着頭顱、背脊比誰都挺得筆直的少年——是的,在年屆不惑的杏子夫人眼中,這個在最盛大的舞臺上極力維持尊嚴進行着他歌手生涯可能的謝幕表演的男人,還不過是個少年而已。
杏子夫人忽然無可抑制地產生了一股衝動,極爲失禮地回頭看向金恩和。
她忽然很想知道,傳說中的、這個少年的戀人,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去看這場演出的。
然後下一秒,她爲金恩和此刻臉上的表情震動了。
金恩和坐在臺下,擡頭望着他們筆直站立的姿態,心裡想起的卻是前不久,鄭允浩對她說過的話:
“這是寫在我們行程表上最後一個工作。”
那時候她沒覺得怎麼樣,心裡想的是:不是還要拍他們的電影嗎?和艾迴明明都有安排啊?怎麼會是最後一個工作呢?
但是此刻看着沈昌珉氣若游絲、彷彿下一刻就要倒下地唱着,看着鄭允浩死死抓住話筒、用盡全身力氣一樣地唱着,金恩和忽然就明白了。
這確實是他們最後一個工作,以東方神起的身份,站在舞臺上唱歌的最後一個工作。
今天過去以後,誰也不敢保證東方神起還會存在。
曲終人散。
站在左邊的那三個人毫不猶豫地鞠躬謝幕。
而鄭允浩和沈昌珉眼中閃爍着晶瑩的淚光,凝望臺下,遲遲不捨得彎腰。
她忽然笑了,率先鼓起掌來,極大聲、極用力地鼓掌。
凝聚了鄭允浩和沈昌珉全部自尊和青春的東方神起,永不謝幕。
紅白歌會的演出全部結束了。
在後臺換下演出服、卸完妝,鄭允浩並沒有等待三名出走的成員,直接帶着沈昌珉和經紀人離開了待機室。
裹脅在一羣還在熱烈討論今天演出的歌手中間,鄭允浩平靜地沿着藝人專用通道向外走。即將走到出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金恩和正站在出口不遠處,溫柔地凝視他。
款式不起眼的大衣搭在她的胳膊上,喧鬧的人流從她身邊經過,她站在那裡,就彷彿全世界安靜下來。
沈昌珉在鄭允浩身後輕聲說:“哥,去吧。”
鄭允浩怔忪了一會兒纔回神,遲疑地問沈昌珉:“那你呢?”
沈昌珉眼睛還紅得像個兔子,此時卻已經能輕鬆地笑出來:“明明在停車場等我,她說她買了新出的電動遊戲,我們回去一起玩。”他伸手輕輕推了鄭允浩一把,“走吧,別讓恩和姐等太久。”
鄭允浩對他笑笑,轉身小跑向金恩和。
沈昌珉站在原地,看着鄭允浩替金恩和穿上大衣、接過她手上的包,看着金恩和替鄭允浩整理好他卷在毛衣裡的衣領、把外套的鏈子拉到最上面,看着他們對自己揮揮手然後一起轉身手牽着手離開。
他笑了笑,也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零點的鐘聲已經敲過,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