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心一點。別飛得太近了。”
空天飛機從距離月球表面五十公里的軌道掠過，徐昌黎聽到吳晗的提醒也沒當作一回事，接口說道：
“嗯，你再等我一下，這個研究機會太難得了。”
被奇幻瑰麗的宇宙空間勾起了那份屬於科學家的職業熱情，徐昌黎不顧吳晗的勸阻，再次開啓了空天飛機的自動駕駛功能，他則操縱着機上搭載的各種光學設備，設法將鏡頭對準了此時看起來已是近在咫尺的月球，好一通大拍特拍。說不得，徐昌黎此刻臉頰泛起陣陣紅暈的模樣，活像是步入青春期的毛頭小子，頭一遭在課桌底下偷摸同桌女生那柔軟的小手。
正當徐昌黎陷入研究精神迸發的當口，無所事事的吳晗久久凝視着機艙外面，荒涼如戈壁沙漠的月球出神，值得他憂心的事情太多了。
“酒海、風暴洋、冷海、庇里尼山脈、中央灣，這真是無與倫比的奇蹟呀！”
前期制定計劃期間，透過天文望遠鏡，或是圖片資料，間接看到這顆遙遠天體上的細部特徵，絕對跟在極近距離用自己的肉眼直接目擊的感受大有不同。至少是在人的心理上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耳邊聽着徐昌黎的大呼小叫，吳晗沒吭聲，但也沒他這麼放鬆。心中隱藏着天大的秘密，這份壓抑沉鬱阻止了吳晗跟徐昌黎那樣，單純地爲眼前的壯麗景色讚歎不已，不過他也能理解徐昌黎的興奮勁，上次他不是也要求木星人圍着地球轉了好幾圈，才過了癮嗎？將心比心，徐昌黎的癲狂忘形也沒什麼好指摘的。
這一次秘密潛入的行程尚屬吉凶未卜，若是等下有個三長兩短的……一想到隨後可能發生的不測狀況，吳晗暗自嘆息了一聲，放棄了催促徐昌黎儘快上路的念頭，任由他如癡如狂地大呼小叫下去。
“嗯，是這裡了，準備降落吧！”
折騰了一氣之後，徐昌黎終於安靜下來，開始按最初的計劃行事。空天飛機沿着預定軌道航向月球背面，這邊的地形比相對平坦的月球正面要豐富多彩，各種奇異的地貌也是隨處可見，在這種地方，哪怕想要找到一塊平地滑行降落，那都是異想天開的事情。空天飛機“探索者一號”，雖然是主要靠滑行起降，但是如鷂式戰鬥戰鬥機那樣垂直起降也是沒問題的，相應的代價是消耗更多的燃料而已。
既然找不到合適的降落場地，也只有採取垂直降落這一招了。當下，徐昌黎和吳晗密切配合。標定了降落區域，隨着空天飛機轉動火箭式發動機的噴口位置，徐昌黎緊張地說道：
“着陸衝撞準備！”
吳晗來不及說點什麼，空天飛機已經猛地向下一沉，緊接着就是恍如地震般的一陣地動山搖。
“咚……”
儘管在荒蕪孤寂的月球表面沒有大氣層，可是空天飛機與地面撞擊所產生的劇烈振動，依然經由空天飛機的機體傳導到機艙內的兩位乘坐者身上。在如此大幅度的劇烈振動之下，任何人都要經受着人體極限耐受力的考驗。類似吳晗那種如怪獸般強悍的體質，他自然是比較無所謂了，身子骨算不得很結實的徐昌黎可就不成了，他的臉色明顯發白。幾乎是在降落的一霎那，感受到內臟翻江倒海般的一陣翻騰，徐昌黎額頭上的冷汗“唰”地一聲下來了，看他那狼狽的模樣，活像是剛洗了個熱水澡。
待得空天飛機好不容易停穩下來，機身的振動也隨之逐漸停歇，徐昌黎手捂着胸口，嘴裡喘着粗氣說道：
“哎喲！顛得太難受了，看來我們的起落架設計方案需要再改進，這減震功能不過關哪！”
聞聽此言，吳晗很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徐昌黎。說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你怎麼樣，身體還能行嗎？”
“呼！呼！應該問題不大，再給我幾分鐘休息一會就好了。”
碰到意料之外的難題，吳晗也很棘手，這次的摸底行動缺了誰都行，唯獨少了徐昌黎是萬萬不行。別的事情且不說，光是外星人基地內那些閘門就不是吳晗一個半文盲能捅咕開的。儘管在動身前有所準備，空天飛機上搭載着可能會用到的儀器設備，然而，伺候這些嬌氣的機器大爺不是一般人能勝任的工作，沒有徐昌黎協助，吳晗肯定是玩不轉。
想到了這些，吳晗只得苦笑着說道：
“……好吧！你先歇一會，然後咱們倆一起進去。”
吳晗的記憶力不錯，他清晰記得前次乘坐木星人飛船來時的那條路徑。如今參照着四周的地貌特徵開始努力回憶，吳晗初步確定了那個直通月球內部的隧道入口是在什麼位置。
遙想當年的世界超霸登月時，人家特地弄出了月球車供宇航員們代步，而桃花源建造的空天飛機運力遠不及超大推力的土星五號火箭載荷那麼誇張，只能一切從簡。吳晗和徐昌黎沒得到在月球上開車兜風的機會，在侷促的機艙內檢查完太空服的情況，而後再扣上頭盔，接通氧氣供應，倆人先後爬出機艙，跟澳洲袋鼠學習，一路蹦蹦跳跳地穿過了這片巨石突兀聳立，彼此犬牙交錯的岩石荒原，直奔着吳晗記憶中的外星人基地而去。
“梆！梆！”
在徐昌黎的頭盔上敲了兩下，吳晗比劃着手勢招呼着他一同前行。身上這套桃花源山寨版的太空服內置有無線電通話系統，不過考慮到無線電波外泄會引起意外。預先吳晗就跟徐昌黎約好不用無線電，所以只能用手勢來保持信息溝通。
在那座毫無誠意地僞裝成了巨大環形山的隧道入口處，吳晗停住了腳步，這下是碰見麻煩了。上一回木星人的飛船直接從太空降落到隧道里，這次他們從地面上進入，必須得越過環形山外緣的隆起部分。隨身攜帶的噴氣揹包容量有限，預想到從隧道出來的時候可能得用到這玩藝，吳晗不想太早消耗寶貴的氣體。隨即，在原地作勢幾下，吳晗猛然向上一躍，他整個人好似飛行般貼着垂直的峭壁向上一躍而起。
這倒是得感謝月球的微重力環境，否則即使吳晗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也很難跳到隧道邊緣處的隆起部分，這可是足有十幾層樓的高度啊！
腳步踉蹌了幾下，吳晗在環形山的頂部站穩腳跟，環顧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狀況，他暫且安下心來。跟在吳晗的後面來到環形山下方，此刻只能望洋興嘆的徐昌黎在底下朝着吳晗擺手示意，笑着放下隨身攜帶的攀緣繩，吳晗輕鬆地把他拉了上來。兩個人從環形山的內側一面向下張望時，互相對望一眼，顯然都對接下來的困難有了直觀的理解。
如今的這座隧道早已不見了吳晗初來時的燈火輝煌，黑漆漆宛若地獄入口的大洞。叫人看了心生恐懼。
既然來都來了，吳晗就打定主意今天非得弄出個子午卯酉不可，臨陣退縮這種事情他是絕對幹不出來的。輕輕在猶豫不前的徐昌黎肩膀上拍了兩下，吳晗轉身在選定的位置固定好了螺栓和鋼絲，準備下降到隧道內部。冒險這回事必須得有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的覺悟。若是沒幾分把自家腦袋別在褲腰上出來混的決心，乾脆在家奶孩子算了，還出來冒哪門子險哪！
“呼！呼！呼！我靠，失算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吳晗回頭望着已是累得氣喘吁吁，咬緊牙關不肯說一聲辛苦的徐昌黎。他也有欲哭無淚的感覺了。事到如今，吳晗只能埋怨自己思慮不周，下次再吸取教訓了。
木星人飛船的移動速度不能跟人類的兩條腿相比，即便是當日吳晗覺得一恍惚間就到地方的這段距離，眼下用兩條腿來丈量，同樣是叫人走起來吃不消的漫漫征途。在這一路上，吳晗和徐昌黎二人結伴而行，時而沿着階梯行走，時而用鋼絲吊索從高處小心地墜下，在中間還停下休息了幾次恢復體力。幾經周折後，吳晗終於示意徐昌黎可以停下腳步，他們倆到地方了。
“嘣！嘣！”
藉着太空服頭盔內置的燈光打量着周遭的景物變化，吳晗確信到了目的地，擡手在徐昌黎的面罩上敲了兩下。隨即，徐昌黎也會意地從自己身上掏出一根如頭髮絲般粗細的光纜，將其中一端的插頭插在自己太空服的接口上，另一端遞給了吳晗自行處理。隨即，兩個人的太空服通過有線方式連接在一起，不必再忍受這種有口難言的折磨了。
剛一接通信號，徐昌黎已是迫不及待地問道：
“喂，是這裡嗎？”
吳晗轉頭看着四周，很自信點了點頭，伸手指點着周圍的地標說道：
“肯定錯不了，你看那邊的三個圓形洞口了嗎？我的印象特別深，絕對是這沒錯。”
“你說的秘密，在這裡能有答案？”
雖然徐昌黎一心埋首科研，貌似是個不通世務的癡人，但他絕非是那種只會埋頭書本和考試的書呆子，只是不願意把有限的生命消耗在那些勾心鬥角的瑣事上面。這時，聞聽徐昌黎的疑問，吳晗猶豫了一下，跟着他搖了搖頭，說道：
“機會總有一些吧！”
聞聽此言，徐昌黎也露出一個瞭然的神色，然後他拍着吳晗的肩頭，出言安慰同伴說道：
“是啊！成與不成就看這一回了。希望咱們倆的運氣不錯，繼續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