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淋淋漓漓的雨聲,雨越下越大,將她單薄的身子打溼。
幻幻凍的打了個冷戰,慢慢睜開了眼睛,玫紅色的天空,變得灰濛濛,下着雨。
她爬起來,站在原地木然的環視一圈,四周的景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徹變,山體崩裂,河水乾枯,野花全部枯萎,地上的青草也被燒成了一片灰燼,空氣裡不時散發着腐朽的味道。
就在距離她不遠處,是一個近千坪米的圓形深坑,像被一枚威力強悍的洲際導彈炮轟過,沒有留下任何屍體,只有戰後的瘡痍。
幻幻一個人怔怔的站在山谷中中,轉過頭,看到那幢石屋,光束早就消失了,石屋也塌掉了一半。她艱難的挪動步伐,朝那裡走過去。
除了地上只擺了一堆形狀奇特的石塊,石屋空空如也,早就沒有了莫言它們的影子。
整座山谷充斥着連綿的雨聲,一遍遍沖刷着這塊盡毀的土地。幻幻無力的轉身,望着靜得出奇的山谷,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個音。
跌跌撞撞的走回到空地上,站在墨伽消失的那個地方,她的眼睛模糊了,倏地跌坐在地上,顫抖着伸出手,撫摸着那塊溼漉漉的土地。
低下頭,突然失聲痛哭,悲慼的哭聲橫穿山谷。
她不甘,她痛恨,她傷心,她絕望,她嚐遍了每一種與他有關的悲極情緒,心臟都在跟着抽痛。他給了她一個怪圈,她則給自己上了枷鎖,一輩子都在那裡,兜兜轉轉,尋不到出口。
整個世界好像就剩下她一個,她被拋棄在了角落裡,臉上雨水與淚水交融會錯,每流盡一寸,都是深深的絕望。
他到底在哪?怎樣才能找回他?哪怕是地獄,她都會去!
可是……
他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無論天堂地獄,都沒有屬於他的痕跡。
寒冷,肆意入侵。
幻幻摟緊雙臂,凍得嘴脣青紫。再也支撐不住的倒在了地上,分不清哭了多久,直到哭得眼睛乾涸,她卻再也爬不起來了。
墨伽,你在哪?別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告訴我個地方,好讓我去找你……
“大嫂!大嫂!”
遠處的喚聲,漸漸逼近。
雨霧中,跑過來三個人。
水清清拉着桑榆,倏地停了下來,指着前面,驚喜的叫道,“在那兒!”
木川眯起眼睛,看到趴在地上的女子後,精神一震,立即跑了過去,“大嫂,大嫂你怎麼樣?有沒有事啊?”
幻幻的意識嚴重不清,眼眸微闔着,視線僵直的凝視着某處,雙脣緩緩蠕動着。
“大嫂,大嫂?”木川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急問道,“老大在哪?老大呢?”
桑榆過來一看,嚇了一跳,趕緊扯了扯水清清,比劃道,“我現在沒有能力治癒了,女巫大人病得很厲害,要趕緊把她帶出谷。”
水清清點頭,扭頭說,“木川,快送幻幻出去。”
“可……可老大……”木川朝兩邊看了看,不甘心的想要找到墨伽,但到嘴邊的話,仍是沒能說出。
他們三個按照原計劃,在谷外等了十幾天,就在第十四天的時候,水清清和桑榆突然倒地暈迷不醒。木川以爲她們是發了高燒,或者染了急症的,趕緊將帶來的退燒藥抗生素什麼的,一股腦的都給了她們,卻一點用都沒有,急得他團團轉。
木川在兩人身邊守了整晚,直到第二天早晨,水清清第一個醒過來,才平靜的告訴他,奇陣已經成功啓動了,她們這些從女媧谷裡出來的人,體內的靈力都被收了回。現在,她和桑榆就跟普通的女孩沒兩樣。但是,在靈力消失前,好像迴光返照一樣,她看到了女媧谷裡的情景,知道了裡面發生的一切。所以,桑榆醒來後,他們就立即用帶來的潛水設備,潛入水潭中來到了這裡救人。
那個最壞的結果,就算水清清不說,木川也預感到了什麼,但他就是不死心,只要沒找到老大的屍體,他就認爲他還活着!
見木川還不肯動,水清清少有的動了怒,“你是想連幻幻都死在這兒嗎?再不把她送出去,就是一屍兩命!”
木川渾身一震,咬緊牙,臉龐糾結的有些扭曲,最後,倏地怒吼一聲,“**!”
做了幾個深呼吸,他起身,轉過去,掩住他發紅的眼圈,果斷道,“把大嫂擡到我背上!”
水清清和桑榆也不遲疑,扶起幻幻放到了木川的背上。
三人按原路返回,匆匆來到那塊他們進入的泉眼,卻發現水位降下去很多,水清清一急,“快跳進去,這個出口馬上就要消失了,到時候,我們誰都出不去了!”
木川神情一變,想說什麼,幾乎是逼迫自己,又生生嚥下。他把背上了幻幻又往上提了提,桑榆把氧氣罩給了幻幻,示意自己可以閉氣,三人立即跳了下去。
三人才剛剛消失在水面,泉水的水位,就在慢慢下沉,最後,直至見了底,露出一片溼潤的泥土,徹底乾涸。
這個女媧谷位於雅魯藏布大峽谷的入口也徹底消失了。
山谷內的雨,仍在下着,石屋,深坑,一切一切,都成了某些人某些事,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
整潔的房間內,躺在牀上的人,持續不斷的高燒,身體就像被扔進了冰窖裡,寒冷,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無孔不入。
暈迷期間,蘇幻幻不停的做夢,夢裡,一位長髮飄飄的男子,總是深情凝視着她,然後朝她伸出了手,幻幻想要抓住,卻總也無法觸及。於是,他和她的距離越拉越遠,遠得只剩下他一身飄逸脫塵的身姿,就在她眼前,慢慢的消失……
夢裡,還有赤風、玲瓏、丹青、莫言、混世、彌天、彌宙,它們的面容,都在她眼前一一閃過,清晰無比的放大……
桑榆端着一盆熱水走進來,將毛巾浸溼,擰乾,然後動作輕柔的擦拭着牀上女子的臉頰,拭去了她額上的冷汗,望着她糾在一處的眉,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水清清走進來,低聲問道,“桑榆,幻幻燒還沒有退嗎?”
桑榆搖頭,水清清皺起了眉,“那個叫什麼m的醫生,到底怎麼醫的啊?虧得他們把他捧得跟神醫似的。”
桑榆雙手比劃道,“不關那個醫生的事,是女巫大人自己不願意醒來。”
水清清一愣,隨即會意,落寞的垂下眼眸,半晌才說,“桑榆,你說……他們能去了哪?”
望着她,桑榆微微一笑,“他們進入了時空隧道,也許是在某一個我們不知道的時空。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現在還在進行着決戰,而且,一定會打敗邪獸的!”
水清清眨了下眸,笑着點頭,“沒錯,邪獸缺少了地下的黑暗能量源,早晚會被彌天扁成肉餅的!”
桑榆不失時機的打趣道,“只有你的彌天嗎?怎麼可以把其它神獸都忘了呢?彌宙可是最厲害的呢!”
“誰說的!彌天最厲害了!反正,就是比那個彌宙厲害多了!”水清清直到現在都對彌宙很是不屑。
聽到這個名字,桑榆有絲感慨,斂了斂眸子,“還是不要厲害得好,女媧谷被毀成那個樣子,一定又需要補充靈力了,而這一次需要犧牲的……就是彌宙。”
水清清一滯,她怎麼會把這茬忘了呢?這麼說來,他好像也的確有一點點可憐啦
良久,她才嘆息一聲,“你說得沒錯,還是不要厲害得好。”她側過頭,喃喃的說,“桑榆,你說,那座谷裡到底藏着什麼秘密呢?而我們到底是從哪來的?爲什麼在給了我們每人一項強大的力量後,最後又要收回去呢?還有,那個陣真正的作用又是什麼呢?難道,只是打開時空隧道那麼簡單嗎?”
水清清拋出一連串的問題,桑榆聽着頭都暈了,搖頭失笑,“如果這是棋局,我們都只是局裡的棋子,誰又能猜得透呢?”
“那解局的人是誰?”
水清清脫口問道,然後,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到牀上,桑榆也看了過去,早已明白了水清清的意思,空靈的大眼睛裡浮出一絲期待,“也許吧。”
就在這時,牀上的人竟慢慢張開了眼。
水清清以爲自己看錯了呢,趕緊揉揉眼睛,確實幻幻已經醒了,她驚喜的上前,“幻幻?”
桑榆也高興不已。
幻幻眼神空洞,凝視着天花板,張了張脣,沙啞的問,“孩子呢?我肚子裡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