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不知不覺中降臨。
這個時間,已經足夠陳肖容說完她想說的話了,也許記者們正興奮無比的撰寫着稿子,可能下一秒就會發出來……
想到這裡,辛微忽然覺得心裡一陣抽痛!
她完全能夠想象報道一旦發出去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陳肖容既然會選擇跟陸宸遠作對,那麼自然也就不會再隱瞞辛微在這個故事裡的存在,這樣陸宸遠連動機都有了——這個故事,囊括了豪門,狗血,外遇,情殺,種種因素,可想而知會對公衆的神經造成多大的挑逗。
陸宸遠此前費盡了心思讓她以一個最合適的理由出現在公衆的視線中,最大程度的保護了她不被媒體猜測議論,但是經過陳肖容的曝光後,這個努力肯定要白費了。
她平靜的以陸太太的身份生活了快半年時間,她以爲她可以逃脫,但是,有些事是她終究要面對的。
還是那句,該來的總要來,好在,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爲了捍衛她的愛人和家庭,她有足夠的勇氣。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陸宸遠會爲她承受最多的槍林彈雨。
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都過去了,還怕輿論的攻擊嗎?
“太太,晚餐準備好了。”高先生忽然走到她的面前,恭敬的說道。
她都忘記了,這個點確實是晚餐的時間,雖然她沒有任何胃口,但是不能讓兩個孩子兩個孩子捱餓。
“好,那開飯吧。”辛微上樓去找琬琬和阿斐,兩個小傢伙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高高興興的來到了餐廳,辛微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任何端倪來,表現的和平常一樣。
也許,琬琬和阿斐也要被曝光了……這個念頭一浮現在腦海裡,她就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她不怕自己受到什麼攻擊,但孩子是無辜的,因此,她絕不允許別人傷害兩個孩子!
“媽媽,爸爸呢?”阿斐坐在位置上,發現爸爸平常的位置是空着的。
“爸爸在忙,媽媽一會兒給爸爸送上去,你們先吃吧。”辛微勉強笑道。
“哦。”阿斐沒有多問,立刻拿起刀叉,而琬琬早就不計形象的開吃了。
這個小丫頭……辛微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辮子。
陸宸遠還在書房,恐怕事情的確相當的棘手,辛微無法再等下去,端了一杯熱水上樓,走到屏風處,她聽到陸宸遠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爲什麼醫院還有監控錄像?當時不是第一時間銷燬了嗎?……你去查一下這個錄像的來源!”
辛微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她緊緊的抓住了托盤,心裡沉重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初,他爲什麼命人第一時間銷燬監控錄像?難道真的有這樣的錄像帶,難道真的……
不,不可能!
辛微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忽然有腳步聲響起,陸宸遠走了過來,看到她的臉色,不禁蹙眉:“微微,你怎麼了?”
他說着上前要拉住她,辛微卻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手裡的托盤終於沒有拿穩,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有滾燙的熱水濺在她的腿上,她倒吸一口氣,就這麼跌坐在地上!
“微微!”陸宸遠大驚失色,飛快上前將她抱起來,“怎麼這麼不小心?”
辛微怔怔的看着他的側臉,他臉上的焦急,擔憂和心疼不是作假,這些情緒全都是因她而起。
可是……
她知道他也有他冷酷而無情的一面,他可以容忍沈雲素,容忍陸豐廷,容忍陸斯明,卻未必能容忍那個時候一次次挑戰他的底線的辛琦,一次次利用他的心軟和仁慈的辛琦,當他對辛琦的容忍到了極限,也許,也許他真的可以面無表情的看着辛琦在他面前犯病……
“還疼嗎?”他將她放在牀上,用冷毛巾敷着她的小腿,看着她茫然而怔忪的樣子,不禁失笑,“別擔心,事情在控制中,有我在。”
辛微鼻子一酸,淚水毫無預兆的衝出來!
陸宸遠怔了一下,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疼的很厲害?”
她搖頭,沙啞着說:“不疼。”
“那你哭什麼?”他的聲音帶着五分心疼,三分寵溺,還有兩分擔憂。
她想說什麼,卻被一陣洶涌的淚意堵住了喉嚨,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這麼怔怔的看着他,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一般。
陸宸遠終於覺得不對勁,將她抱在了懷裡:“微微,到底怎麼了?”
她伸手攬住了他的腰,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任淚水洶涌。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屬於他的一絲香氣,遙遠而朦朧,像是最甜美最旖旎的夢境。
“微微,別擔心。”他以爲她在擔心陳肖容的事,“電視臺那裡已經控制住了,他們不敢報道出去。就算真的報道出去了,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爲什麼?”她很認真的問,“你爲什麼不害怕呢?”
是因爲問心無愧,還是覺得有足夠的勢力壓下這件事?
“我爲什麼要害怕?”陸宸遠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先不說它的內容是什麼,就算那捲錄像帶像辛末描述的那樣,只要是動過手腳的,就能找出痕跡來。”
辛微點了點頭:“嗯,就算錄像帶是真的,也沒關係。”
他神色一變:“微微?你……你在懷疑我?”
辛微身體僵了僵,然後搖頭:“不,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說,就算是真的,我也會站在你這一邊。”
陸宸遠怔了一下,隨即失笑:“如果是真的,那麼我可能是殺人犯——你也不介意?”
她情不自禁的顫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才嘶啞着開口:“如果你是,那麼我也是。不管是什麼罪孽,我都會跟你一起承受。”
辛琦的死,一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她可以堅定的說辛琦的死跟她沒關係,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存在的確加速了辛琦的死亡,雖然這是辛琦自己造成的,卻並不代表她無辜,因爲她確實愛上了陸宸遠,愛上了當時還是辛琦的丈夫的陸宸遠。不管有多少意外,多少人爲,多少她無法阻止的因素在發揮作用,她愛上了他,並且爲他生了孩子,都是事實。
也是她一輩子也無法擺脫的一個罪孽。
如果,辛琦的死真的跟他有關,也只是加重了這份罪孽,他如果是殺人犯,也多半是因爲她,所以,她是最沒有資格質問他的人。所以,她會毫不猶豫的和他一起承受!可是未來呢?他們還有可能持續這樣的關係,她還能心無芥蒂的和他生活在一起嗎?
想到這裡,她的淚水流的更加洶涌,心痛的幾乎沒法呼吸!
“微微,你在說什麼?”陸宸遠臉色沉了下來,望着她,眸色漆黑,“你既然會這麼說,也就說明,你的確在懷疑我,是不是?”
辛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宸遠略一思索,忽然挑眉道:“你剛纔在屏風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頭說:“我聽到你說,當時那些監控錄像應該第一時間被銷燬了。”
陸宸遠氣的笑了:“所以你以爲我當時這麼做,是在銷燬證據?”
她吃驚的看着他,他這麼說,顯然說明事情並不是這樣!
“看來你果然在懷疑我。”陸宸遠咬牙,“銷燬監控錄像,只是我的一個習慣,不管什麼情景,任何地點,我都不可能讓自己的錄像留在別人手裡。何況當時那段錄像,涉及到辛琦的死,並不好留在醫院存檔,所以我纔會下這麼一個命令。”
辛微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當然。”他眯起眼睛,“如果我真的對辛琦動了殺心,你以爲她還會活那麼久?而且,她值得讓我髒了雙手麼?”
辛微頓時啞然,喃喃道:“對不起,我……對不起……”
他是清白的!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狂喜!既然辛琦的死和他無關,那麼,她就不必再糾結於她是否還能跟他在一起!可隨即又心虛愧疚不已,她剛剛是怎麼想的,爲什麼會懷疑他?難道她心底深處也覺得,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他……一定對她很失望,辛微咬着嘴脣,甚至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陸宸遠卻擡起她的下頜,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在笑:“雖然你的懷疑讓我很生氣,但是,看在你說你會跟我一起承擔的份上,就原諒你了。”
呃?她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其實你的懷疑並非沒有道理,當時,辛琦一次次的挑戰我的底線,如果她繼續肆無忌憚下去,我未必不會對她動殺心,只是你要知道,”他的語氣輕鬆,好像對他而言這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如果我要對她下手,絕不會用這種明顯會留下證據和破綻的方法。你應該對我的手段和風格有點信心。”
辛微徹底震在了那裡,看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但是,但是……就算辛琦真的做了很過分的事,也不能……”她覺得有必要強調這一點,但又覺得毫無說服力。
“所以我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也從來沒這個打算。”他語氣平淡。
辛微怔怔的點了點頭。
陸宸遠固然有他心軟包容的一面,但是,如果沒有一點雷霆手段,他怎麼可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他總有凌駕於法律之上的時候,就像很久以前,他故意留下破綻,讓王一允的人闖進陸宅,然後射傷了他們,辛微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兩人是死是活,但毫無疑問的是,如果那個時候他真的擊殺了他們,他絕對不會因此而心中有愧。
他自有他的標準和原則,也許並不符合法律程序,也並不完全符合她的道德準則,但至少能讓他做到問心無愧。
這一點分歧,從當初他強迫她的時候就能看出來,辛微沒辦法答應他,因爲這違背了她的道德準則,但對他來說,這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心理障礙,辛琦給他創造了機會,他就欣然接受了這個機會,並不會因爲她是辛琦的妹妹就對她敬而遠之,即使在他沒有愛上她的時候,他也一次次的逗弄她,甚至對她動手動腳,這哪裡是姐夫會對小姨子做的事?
想到這裡,辛微不由的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她必須接受他的標準,雖然她未必能認同。
好在,他雖然有雷霆手段,但並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而且,在辛琦的這件事上,他的確是清白的。
她不由的伸手抱住他,低聲喃喃:“幸好……”
“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你肯定不會答應跟我在一起。”陸宸遠輕吻着她的臉頰,聲音低沉,讓她的心奇蹟般的安靜下來,“就算是爲了你,我也不會做這麼沒有理智的事。”
“嗯……”辛微抽噎了一聲,“對不起……”
“傻女人。”他輕笑了一聲,“這件事,明顯是個陰謀,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肯定還有後招。我可以控制這家電視臺,卻未必能控制所有的媒體,萬一……微微,那個時候,也許連你也不能倖免。”
“我知道,我知道。”她心裡酸慰不已,“我不會怕。當初決定嫁給你,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好。”他微微一笑,鬆開她,“腿還疼嗎?”
“不疼了,茶水不是很燙。”她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用管我了,繼續去忙吧。”
他在她的脣上用力一吮:“相信我。”
辛微看着他,重重的點頭。
過了一會兒,腿上火辣辣的感覺褪去不少,辛微下牀,把狼藉的地毯收拾了一下。
接着她撥通了辛末的電話,然而沒等她發問,辛末急切的聲音就傳來了:“姐,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媽去了一家電視臺不算完,現在又開始聯繫別的報社還有門戶網站了!我……我攔不住她!”
辛微握緊了拳,心裡卻並沒有怎麼着急,因爲她知道,除非把陳肖容囚禁起來,否則根本沒辦法阻攔。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