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新月高掛,華燈初上。
位於海岸邊的住宅區內的一棟別墅裡,收斂了尖銳光芒的水晶吊燈柔柔地將整個臥室照耀得溫馨無比。原木地板上鋪着巴洛克式的厚羊毛地毯,花紋繁複,高貴典雅。佔據了一整面牆的大落地窗前垂掛的暗紫色窗簾將夜色和海浪拍打聲一道隔絕在外。
穿着婚紗的申羽靜靜地坐在溫馨的婚牀上,想到即將成爲席烽的妻子,嘴角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拉扯開來。
婚禮進行了整整一天,席烽的親朋好友衆多,又有許多生意上的夥伴,一整天應酬下來,申羽覺得自己累得渾身都要散架了一般。不過想到那個玉樹臨風般的男人終於成了自己的丈夫,她暗自笑了笑,覺得再累也是值得的。
她被送回房間的時候,席烽還在外面被人纏着喝酒。申羽一個人坐在他們的婚牀上,牀單被套都是純潔的雪白色,牆壁上掛着大幅的結婚照,法式的檯燈玻璃罩上面是精緻的油畫彩繪,公主和王子擁吻的畫面。
想到婚禮上席烽吻着自己額頭的畫面,申羽的臉色都紅了。
申羽回到臥室裡,換上了一套絲綢睡衣。伸手撫摸着精緻的牀單花紋,腦子裡想的卻是白天在婚禮上,席烽和她交換戒指,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和她的交纏在一起,而他低沉好聽的嗓音說出了那句“我願意”。那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從此一起生老病死,患難與共。
想到席烽應酬了一天肯定喝的不少,申羽叫來管家,吩咐說:“去給你們席少準備一點醒酒藥吧,也許他回來要喝的。”
老管家服侍席烽多年,看一眼剛剛嫁過來的少奶奶,眼眸中卻有些申羽讀不懂的哀傷。見管家不動,申羽又催:“快去呀,阿鋒也許很快就要回來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賓客們再熱情也該散了。
可是老管家嘆息了一聲,說:“少奶奶您先休息吧。席少如果回來的話,我會照顧好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哦,沒什麼。”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管的有些多,管家又說,“我這就去準備醒酒湯。”
老管家走了之後,申羽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她和席烽戀愛了兩年,席烽雖然很多地位,性格也有些冷漠,但是對她一直都是不錯的。可是今天,明明是他們結婚的好日子,這男人臉上卻沒有幾分喜色。每當他和她並肩去給人敬酒,他臉上便露出禮貌的微笑,可一旦轉身不在人前,他的笑容立刻褪去,彷彿不厭其煩似的。
當時人多,申羽不好多問,此時一個人守在空蕩蕩的新房裡,想到他當時的目光,卻總有兩分冷意似的。
“也許是我多想了吧,阿烽他應該只是累了。”申羽這樣安慰自己。
門外響起了上樓的腳步聲,申羽心裡既興奮又緊張,連忙伸手抓了兩下頭髮,又摸摸自己的臉頰,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疾步走過去打開門,卻是老管家端着一杯水站在門外,“少奶奶,您要的醒酒藥來了。”
申羽“哦”了一聲,瞬間垂下來的目光裡難掩失望,接過水杯和藥片來,說:“好的,麻煩你了。”
重新關上門,又是一室冷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申羽擡頭看看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到了午夜十二點。灰姑娘的魔法消失的時刻,而她,也還沒有等來她今天的王子。
終於忍不住給席烽打了電話,那邊倒是很快就接通了,他一開口就是很不耐煩的語氣:“誰?”
申羽小心聽着那邊的動靜,似乎仍舊是鬧哄哄的,好像還隱約聽到有人在勸酒。她小聲問:“阿烽,你在哪裡呢?”
席烽這才冷笑了一聲,問道:“是你?”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的手機裡沒有她的號碼,要聽到了聲音才知道是她?
申羽想他大概是喝多了不夠清醒,仍舊好聲好氣地說:“是我呀。”
“什麼事?”
“嗯……沒有什麼……”新婚之夜,讓她一個女孩子催他快點回家,總是有些難爲情。
“沒事你打什麼電話?”
這次不好意思也要說了:“我……我是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擡頭看了一眼掛鐘,“已經快凌晨了呢。”
她的話還沒說完,席烽那邊已經冷哼了出來,諷然笑着問:“怎麼?申羽,你這是迫不及待了?這麼着急要叫我回去,等着和我上牀?”
席烽的面容棱角分明,冷笑的時候嘴角微微扯向一邊,申羽幾乎可以想象,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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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之前他還總是對她溫言軟語,怎麼在新婚之夜反而……
她皺了皺眉頭,耐着性子問:“阿烽,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了?”席烽的聲音越來越冷,隔着電話也彷彿能把人凍住一般,“申羽,你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就萬事大吉,可以養尊處優做你的少奶奶了?你別做夢了,從今天開始,我要你慢慢知道地獄是什麼樣子的!”
“阿烽……”
“別叫我阿烽!”
“你到底怎麼了?你把話說清楚……喂?”
“嘟嘟嘟……”
申羽還想問個明白,可是那邊的斷線音隔開了她和他的對話,好像也隔開了她這一生的幸福。
席烽之前對她算不上百依百順,可是也算溫柔體貼。
申羽一直記得,第一次遇上席烽的時候,是在他們公司的電梯裡。當時她和他同乘一臺電梯,側目看到這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手工西裝,襯得他身姿英挺不凡,雖然只是站在一起,可是也讓她感覺到強大的氣場。
心臟突然跳的砰砰快得嚇人,懷着小女生的好奇心理,她想擡頭看看這男人的臉。可是剛剛悄悄轉了轉眼珠,就聽他醇厚的嗓音問:“小姐來這裡應聘的?”
她其實是來找一位同學,當時知道他是這公司裡的人,爲了和他拉近關係,馬上就說:“是啊,來這裡應聘的!”
席烽揚了揚眉毛,彷彿看出了她故意說謊,繼續陪着她演戲,“那小姐想應聘什麼部門呢?”
“啊?”申羽瞪大了眼睛,“這個……”
她擡頭窘迫地看着席烽,這才發現這男人還長着一副精緻的五官。狹長深邃的眼睛尤其迷人,那深若寒潭的目光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一般。
申羽後來總是回憶他當時的目光,她暗自想着,也許那就是傳說中的
一眼萬年。
當時席烽笑了笑,並沒有拆穿她。她還想搭訕着說點別的,可是電梯突然一震,在半道停了下來。她嚇得“啊”的大叫了一聲,擡眼去看旁邊的男人,發現他雖然表面沒什麼反應,但是臉色鐵青,手掌也緊緊地捏成了拳頭,好像比她更緊張似的。
申羽咬緊了嘴脣,擔憂地看着他,“你……你怎麼了?”
席烽搖了搖頭,“我沒事。”他說着沒事,聲音卻緊繃着,好像極力在忍耐着什麼。
申羽不放心,自己怕得要命,還來安慰他,“你、你別擔心啊,應該只是停電了,等下就會好的!”電梯裡的應急電話打不出去,而她自己的手機根本連一點信號都沒有。
好在他們只是等了一小會,就來了電。工作人員打開電梯,看到亮光的那一刻,申羽頓時鬆了一口氣,而站在她旁邊的高大男人臉色灰白,身體好像也有點發抖。她看到他僵硬地邁着長腿往外走,忍不住想要伸手扶他一把。
“不用。”他擡手擋住了她的動作。
她頓時有點尷尬。
好在他馬上斂眸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意,“謝謝你了,我真的沒事。”
當時他們就這樣分開,申羽並沒有多想,以爲不過是一場萍水相逢。回家之後上網,正巧看到了那家公司的新聞,她這才知道自己遇上的就是他們的總裁席烽。這樣高不可攀的男人,和自己更不可能有什麼交集了。
可是第二天,竟然接到了那男人的電話。
明明只是偶遇,可是他不知怎麼神通廣大地弄到了她的號碼,還客氣地對她說:“申小姐對吧?真是不好意思,昨天被你看到那麼狼狽的一面。”
“沒有沒有。”申羽唯有比他更客氣,“出了意外,都會緊張的嘛!”
“我……有幽閉恐懼症。”
席烽的話有些遲疑,申羽想想也知道,他這樣高傲的男人,是肯定不願意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人前的。他既然肯對她說出這些,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特別呢?
果然,席烽下一句就有追求她的意思:“申小姐,如果賞臉的話,今天一起吃個飯?”
當初就是那樣自然而然開始的,兩年的時間,說不上很長,但是也絕對不短。席烽對外人如何冷酷,申羽也都是有所耳聞的。身邊的朋友也有的提醒過,讓她小心一些,不要一頭扎進他的溫柔陷阱裡出不來。但是她始終覺得席烽對她不錯,寧肯相信他是真的對自己好。
本來他提出結婚,讓她微微懸着的一顆心落了地。畢竟婚姻是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好的承諾。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的新婚之夜,竟然……
申羽想到剛剛打電話時,席烽百般不耐煩的態度,還有他話裡話外的厭棄嘲諷,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當初溫文爾雅的男人,爲什麼會突然變了一個人?
房間的屋頂上是一盞意大利水晶吊燈,燈光不刺眼,有一種月光似的青白,照在人的皮膚上,映得整個人都蒼白了。申羽心裡煩躁,打來了落地窗。外面有風灌進來,落地窗簾下面綴着精緻的流蘇,隨風微微地晃,像她搖擺不定的一顆心。
申羽環視一下房間四周,莫名打了個寒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