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狄疏月小朋友終於能從醫院裡出去了,狄洌要求醫生每小時給她測三遍體溫,一直到確認穩定下來以後才肯放心。
季向暖真心覺得,在照顧女兒這方面,他細心周到的要比她好太多。
一家三口手牽着手從醫院大門口出去,誰都沒有料到,竟然會與迎面走來的蕭恆撞到。
本來他神色蒼忙步伐匆匆並未注意到季向暖,可狄疏月卻眼尖地看到了他,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立刻指向他嚷嚷道:“叔叔……叔叔……”
蕭恆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然而只一眼,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季小姐。”他喃喃自語似的嘀咕,還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本以爲死掉的人冷不防出現在了眼前,帶來的那種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季向暖自然也認出了他,立刻抱起狄疏月,扯着狄洌的胳膊飛快往外走去。
美國這麼大,醫院那麼多,這樣都能遇到,也真是撞了邪了。
蕭恆提步剛想去追,卻見狄洌轉頭剜了他一眼,他的手還掀開黑色大衣,往腰間摸了一下。
儘管只有一瞬間,但蕭恆還是看清了,他那裡放着一把手槍,而他的動作正是在威脅他。
腳步倏然頓住,他快速掏出手機,趁狄洌轉頭的那一瞬間,飛快拍下了他們的背影,只是將手機放回口袋的那一刻,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愁苦之色。
現在可是在美國,狄洌的地盤上,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了陸少,難保他會不會直接衝到狄洌的老宅跟他火拼,依現在的情形來看,他們若是跟他硬碰硬的話,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那麼,究竟該怎麼辦呢?
蕭恆抓了抓頭髮,真是糾結不已。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陸景琛,以至於忽略了那個小女孩——狄疏月。
當時他就覺得那張臉很眼熟,如果他現在靜下來細想一番的話,一定能感覺出她和陸景琛長得神似,這也就不難說明,她是他的女兒了。
顫顫巍巍地回到病房,陸景琛看到他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發生什麼事了?”他淡淡地問着,目光仍盯着電腦屏幕,察看股市行情。
“沒事,沒什麼事。”蕭恆訕訕地笑了兩聲,心想至於要等陸少腿好了再告訴他,不然這個樣子衝到季小姐面前,也太不威風了。
“蕭恆,你跟我那麼長時間了,應該瞭解我吧。”陸景琛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忽然輕輕地扣上了筆記本電腦。
“啪地”一聲,蕭恆皺了下眉,聽出了其中的威脅。
見他不說話,陸景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蕭恆他一定有事瞞着自己。
他這個人是少有的單純,雖然在爾虞我詐的商場待了那麼多年,卻依舊學不會將情緒掩藏在心底,有什麼就直接表現在臉上了,不過這也是陸景琛錄用他的原因,老實,任勞任怨又忠心耿耿。
“是不是調查的事情有什麼進展了?”他眉梢輕挑,一絲精明不經意間從眸中泄出。
蕭恆抿了抿乾澀的脣,猶豫半天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道:“我剛纔……在醫院門口看到了季小姐,不對,是少夫人。”
意識到不對,他連忙改口,只是垂着頭的他並未注意到,那一刻的君容景,面色有多麼僵硬。
“你確定是她?”他嘴脣微動,口吻不確定地問,眼底好像泛起了一層溼意,在日光的折射下,熠熠閃爍。
“我百分之百確定,她的身旁還站着狄洌。”說着,蕭恆將他的手機遞到了陸景琛的面前。
“呵,狄洌?”聽到這個名字,又看到這張照片,陸景琛莫名其妙地不怒反笑了。
她果然沒死……果然沒死。
這一刻,就好像做夢一樣。
哪怕是他之前在人羣中偶然捕捉到她的身影,都還忐忑不定地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只是,她居然和狄洌在一起,難道就爲了跟他在一起,所以瞞天過海,製造出自己已經死亡的假象?
“陸少,你決定怎麼辦?”蕭恆拿不定主意,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索性就直接問了出來。
誰知,陸景琛卻無視他的問題,莫名問道:“她懷裡抱的孩子是誰?”
“孩子?”蕭恆眨了下眼,愣了兩秒猛地瞪大眼睛,“陸少,那會不會是你的孩子?”
聞言,陸景琛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你爲什麼會這樣覺得?”他壓抑住內心翻涌而起的各種情緒,佯裝平靜地問。
“那孩子看起來有兩三歲了,最關鍵的是,我覺得那孩子跟你……跟你挺像的。”蕭恆斂着眸,不確定地回答。
陸景琛的心狠狠顫了下,他抿緊薄脣,眸中驟然劃過一絲冰冷的寒光。
如果按時間來推的話,那有極大的可能是他的孩子。
“陸少,你打算怎麼辦?”蕭恆窺着他懾人的臉色,又問了一遍。
約莫過了三分多鐘,陸大少纔不緊不慢地從薄脣中溢出四個字:“靜觀其變。”
蕭恆傻眼了,怎麼也料不到他會如此淡定,他還以爲他會立刻派人殺過去呢。
“先派兩三個人跟着她,把她每天的行程彙報給我。”陸景琛望着窗外,說完又補充上兩句,“記住,千萬別讓她發現了。”
“是,我明白了。”蕭恆點頭,從病房裡退了出去。
——————
另一邊。
三個人在上車以後,狄洌便面色凝重地問季向暖:“那個人是誰?他認得你?”
還沒等季向暖回答,狄疏月便興奮地說道:“他是叔叔……黑眼睛的叔叔。”
季向暖無語,說得你好像不是黑眼睛一樣。
“那人是誰?”狄洌又追問了一遍。
“我在國內的一個朋友,不過平時也不怎麼經常聯繫。”莫名的,季向暖下意識選擇說謊。
狄洌眯了眯眸,他自然看出她語氣中的心虛,就連她的眼神,也一直在閃躲。
“暖暖,你應該知道,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查得出來。”
聽
他這麼說,季向暖很無奈地嘆了口氣,她自然明白這點。
“狄洌,算起來,你救過我兩次,若不是你,現在我恐怕早已離開這個世界了,也不可能生下這麼可愛的女兒,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
“就只是感激……而已嗎?”狄洌凝視着她的雙眸,嗓音聽上去有些澀然。
季向暖垂眸,兩隻手無措地攥緊在一起,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對狄洌,她真的虧欠太多。
但緣分這種事,真的強求不來,她的心已經被那個人全部霸佔,怎麼還能容得下其他人的存在。
狄疏月滴溜溜地轉着眼珠,視線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來回打量,心想他們在說什麼啊?她怎麼一點兒都聽不懂呢?
“暖暖,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狄洌忽然握住她的手,輕聲地問。
現在的生活,寧靜,平淡,溫馨,也不愁吃穿,是她最嚮往的,可偏偏人都是不滿足的生物,她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麼。
“呵,你一定不喜歡吧。”見她沉默,狄洌自嘲地笑了一聲。
季向暖聽着他的笑聲,感覺十分的心疼和愧疚。
“狄洌,對不起。”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她最終也只是說出這樣微不足道的三個字。
聞言,狄洌的力道忽然緊了幾分,攥得她的手有些隱隱作疼。
“暖暖你記住,別對我說這個。”他沉聲警告,眸中像聚集了千年冰雪,寒冷至極。
對不起,後面緊跟的三個字是沒關係,他不想跟她做一個沒關係的陌生人。
季向暖僵硬地點頭,默默抱緊了狄疏月,聞着從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淡淡奶香味,心才覺得安定了一點兒。
——————
早晨六點起牀,跑半個多小時的步,是陸傾傾這兩年來養成的習慣,她身子虛,就得靠平時多鍛鍊。
而這一帶是高檔別墅區,車很少,風景優雅,不會出現危險,不然狄洌也不可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出來。
這一路上的景緻,她看得很熟悉,眯着眼睛都能熟悉這一帶的風景。
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偶爾有騎山地車鍛鍊的少年經過,也有清晨起來跑步的人。
從六點到六點半,整整半小時,最後她累得實在跑不動了,便坐在街邊的長椅上休息起來。
“要喝水嗎?”
一個清冽而又熟悉的嗓音冷不防在身後響起,季向暖後背一僵,等意識到對方是誰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自己跟前。
“水。”
他將一瓶礦泉水遞給她,骨節分明的手白皙纖長,總之好看到極致就對了。
她壓抑住內心翻涌的悸動,緩緩擡眸,然後正對上了陸景琛如墨一般深邃迷人的眸子。
他的風格一如以前,穿着黑色的長款風衣,淡漠的目光似開了封的劍一般犀利,削薄的脣抿成堅毅的弧度,俊美絕倫的臉上線條冷硬,周身隱隱透着滲人的寒氣。
他比兩年前,更冷了,也更成熟了。
這是季向暖第一眼得出來的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