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越有些懵,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輕手摸了摸額頭,真是一頭冷汗,原來,她還是會做惡夢,曾經以爲再也不會想起的東西這一刻還是全數的灌入到自己的記憶裡。
原來有些東西,並不是不願意想起,就不會再想起,它深埋於心,藏於惡夢之中。
心彷彿被人撕裂了一樣,五年前那絕望的一幕又浮現在她腦海之中。
爸爸,她低低喃了一句,神情無助的像個孩子,可是那個熟悉的人,卻再也聽不到她的叫喊,他早已經不在了,怎麼可能還會聽到她的喊叫。
她坐在牀上,頭髮亂糟糟的,撲了下來,遮住了小臉,顯得整張臉更加小,蒼白,透明,嘴巴微幹,起了殼,顯得嘴巴更小了。
她恍了了一會兒神,才伸手去看手機屏幕上面的電話時,愣在了當場。
文濯,他這個晚了,怎麼還打電話給自己?
童越按了他的電話。
可是不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起來,執着的就跟他的人一樣,那架勢像是如果她不接電話,她不會罷休一樣,她沒動,只是目光緊緊的盯着那兩個字,像是打算看出些什麼似的。
文濯,眼前浮現的是男人那一雙憂鬱多情的眸子,終於還是忍不住接了電話,夜色之下,電話那邊的男人聲音急促又冰涼,像是一地的銀霜,直落落的撲在她耳朵裡。
她聽到對方說:“請問是越越小姐嗎?”
不是文濯的聲音,她怔愣了片刻,不明白文濯的手機怎麼會落在別人手中:“你好,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酒吧的酒保,手機的主人從今天下午一直坐到現在,喝了很多酒,他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像是要酒精中毒了一樣,我們又沒有他家人的聯繫方式,找來找去電話薄裡只有你的電話號碼,請問你現在能不能過來接他回家!”對方說得很快,生怕童越會掛斷電話。
童越愣了一秒鐘,今天下午就在,是跟她在天台上分開之後,就去了酒吧嗎,記憶中的文濯向來冷靜自持,爲人自律,可是他怎麼能喝那麼多酒呢。
大腦裡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匆匆掀了被子下了牀:“好的,我馬上過來,你告訴我一下地址。”掛了電話之後,童越覺得自己完全亂了。
曾經以爲不會再在乎的人,聽到他爛醉如泥的消息最終還是痛了心。
她記不清自己是怎麼穿上衣服的,又想不起來自己穿了什麼衣服,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赤着腳下樓,可是她下樓的時候才發現客廳的燈明亮通明。
而段亦陽就坐在沙發上,手裡懶洋洋的拿着遙控器,隨意的選着臺,而電視屏幕裡卻沒有聲音,他只是在盯上面的圖面,選擇了靜音,應該是怕影響了其他人。
“你怎麼還沒睡?”童越十分驚訝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爲什麼他還坐在這裡,她這纔想起來,剛剛起身的時候,確實沒發現身邊有人睡過,只不過被她忽略了。
“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睡得
跟豬一樣!”段亦陽的聲意有些煩躁,在看到她一副出門的打扮時,不由愣了一下,記憶中的童越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把自己收拾得妥妥當當的。
但是現在,她隨手套了一件薄毛衣,下身是牛仔褲,可是那薄衣的款式分明是穿反的,她這麼着急,出去要做什麼,而且都這麼晚了。
童越咬了咬牙,發誓她再也不要跟段亦陽說話了,這個壞人!
段亦陽緊緊的鎖着童越的眸子,她的眼睛紅紅的,就跟小兔子似的,像是剛剛哭過了,她好端端的在樓上睡覺,怎麼會哭,而她這副樣子,他心裡一咯噔,本能的開口問道:“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出去?”
“嗯,有點事!”童越說這話的時候,正準備擡步離開。
段亦陽又發了話,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樣:“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偏偏這個時候出去,你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很危險?”
“有點急事。”童越定在了原地,又解釋了一句,可是雙目茫然,有些無助的樣子,很是讓人心揪。
段亦陽以爲宋時玉有什麼事,畢竟童越跟她關係最好,想了想,不由多說了一句:“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童越想也沒想的拒絕道。
段亦陽的眉毛深深的皺了起來,童越似乎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去見誰,而且能讓她反應這麼大的,心裡跳出一個人來,不想承認卻偏偏逼得他不得不承認。
“你是去見文濯?”段亦陽不鹹不淡的問了一聲。
可是童越卻覺得周圍的溫度降低了好幾度,明明知道段亦陽跟文濯關係不好,兩人幾乎是死對頭,只要有一個在場,另一個出現,準得撕起來。
這大概就是命定的劫數,她舔了舔脣,鼓起勇氣說道:“剛剛酒保給我打電話,說他喝醉了,沒有人去接他,讓我把他帶回去,我只是去送他回家,並沒有別的意思。”
最終,還是多解釋了一句,她知道這兩人的關係,她也一直在避退,能不見文濯她儘量不跟他有什麼接觸,可是這一次,聽到文濯喝了那麼多酒,她承認,她心疼了。
段亦陽的眸色裡立馬跳出了一些火,童越嫁給他這麼久,不可能不知道,他對文濯是什麼樣的態度,那是不死不休的態度,那是關乎於尊嚴的態度。
他的爸爸,本來是他一個人的爸爸,是他一個人的天,一個人的所有。
可是突然有一天,奶奶告訴他,爸爸其實還有一個私生子。
他出事之前,曾經跟媽媽說過,要把他認祖歸宗,畢竟是段家的孩子,總不能一直流落在外!可是,他不許,明明他們一家人,一家三口,爲什麼無緣無故的插入一個人。
而且那個人是文濯,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行。
他恨那些背叛者,爲什麼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別人,爲什麼他們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他的心,從小到大,他所求並不多,只要爸爸媽媽和睦的在
一起,陪他吃一頓飯,他就滿足了,可是沒有,他們之間不是爭,便是吵。
有時候,他聽得累了,大聲對他們說,你們別吵了,你們不如離婚吧!
然後媽媽竭斯底裡的朝他發泄,打他,罵他,他都忍受着,可是過後她又把自己摟在懷抱裡,一個勁兒的說對不起,亦陽,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
他的心一直在受這種拆磨,每一時每一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從來不要媽媽的對不起,他只想要的是她的疼愛而已。
他知道,媽媽很愛爸爸,可是爸爸不喜歡她,每一次針鋒相對之後,媽媽一個人總會丟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裡偷偷哭泣,他想,媽媽一定後悔了,當年不顧所有人反對嫁給了爸爸,結果爸爸從頭到尾心裡都沒有她的存在。
這樣的聯姻,束縛的不止爸爸一個人,還有她自己。
想起那些往事,段亦陽感覺心彷彿被人撕成了兩半,硬生生的撕成了兩半,不管他有多少傷口,不管他有多麼痛苦,他眸色裡腥紅腥紅的,如同泡在紅色的藥水裡面,那顏色,瞧着讓人心疼,可是他儘量放平了語氣,讓自己顯得沒那麼不可理喻,可縱使如此,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還帶着一股子明顯的顫抖之意:“童越,文濯他是一個成年人,他有權利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就算他今天喝醉了,你去接他一次,可是你不能次次都去接他。”
說到這裡,大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在心底翻滾的情緒壓下去,他感覺憤怒就像是汽泡一般在心底炸開,翻出各種各樣的風浪來:“再說,你跟他不過是前男友,前女友的關係,你憑什麼爲他的安全考慮,他是死是活,早已經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今天也可以出這道門,只是出去之後,你從今以後就不是我的段太太,你自己考慮清楚!”
童越見過不講理的人,沒見過像段亦陽這麼不講理的人,那明明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到底多大的深仇大恨讓他這麼執着的恨一個人:“段亦陽,你講不講理!”
她還在跟自己爭辯,她是那麼喜歡他,也對,畢竟是初戀。
這個世界上,初戀最是難忘,像是埋了一根,狠狠的扎入心底,再也拔除不了!
雖然今天中午他聽到她在天台上對文濯說的那些話,他很開心,可是這一刻,段亦陽心底覺得冷,明明不是冬天,卻感覺卻了冰雪消融般的涼,凍結了他的心臟。
他想用一些熱氣,緩解那些冰冷,想化解心底藏的寒冰。
可是他沒辦法,只要聽到文濯的名字,他就沒有理智可言,他想,他跟文濯註定不能做兄弟,只能當仇人,從他願意回到段家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是仇人,不死不休!
他高傲的擡起頭,目光睨着童越,那目光裡像是藏了千千萬萬把刀,豪不留情的朝她劈了過去,是殺人的顏色:“對於我來說,我段亦陽就是理,童越,我給你機會,但是我不可能永遠給你機會,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可以,我退出,成全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