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同,他與雷旭風無一絲一毫關係。他從小信奉一句話: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蕭素素醒了嗎?”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可以做到如此決絕,如此無畏。她令他想到了林熙蕾,看似柔弱的身體裡竟藏着那麼大的能量。
“不知道。雷旭風將她藏得很深,不過,最近不見蕭素素跟在他身邊。”以依雷旭風的狠辣,就算當時心疼,他也做不到原諒。
在他唯我獨尊的世界裡,沒人能挑戰他的權威。哪怕,他再愛蕭素素也絕不允許。長年的自卑養成了他對權力的癡迷和瘋狂,只是,他不明白有些東西握得太緊,往往流失得越快。
“幫我安排一下,我要見沐峰義!”堅定的語氣有着不顧一切的絕然,目光倒映在玻璃上,銳利如刀。
凌蕭亦遲疑了一下,回頭望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秦汐蕊。忍不住勸道:“雷,林熙蕾已經死了十年了,爲她如此值得嗎?”他明明對秦汐蕊有情,明明深愛,卻沉迷於過去不自可拔,傷人傷自。
幽暗的眸子瞬間失去光澤,黯淡如天邊那顆被雲包圍住的星星。沉默半晌,真摯地說:“凌,等你以後戀愛了,你會明白我的感受。”
有些事沒有親身經歷過永遠不會明白,或許,他的行爲在別人眼中癡傻瘋狂。可是,那種無法挽回和彌補的痛日日夜夜煎熬着心,如火煎,似油烤。
見狀,凌蕭亦不再多言。“我會盡力而爲。”沐峰義實在太神秘了,就算動用了所有人力都查不出他的任何蛛絲馬跡。
這是他遇到過最強悍的敵人,不過,越有挑戰性的東西,越能激發出他的鬥志。
“謝謝!”拍了拍凌蕭亦的肩,他們之間從不說這些客套話。只是,真的很慶幸一生能遇到這樣一個全心全意幫自己的兄弟。
“唔……”牀上的秦汐蕊發出一陣細微的呻吟,雷厲霆腳下如飛,快步跑到她身邊。臉上濃濃的關心和擔憂,就連凌蕭亦看了都感動。
哎,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頭痛欲裂,眼前有紗縵遮住,費力睜開眼,她看到好多個雷厲霆。重疊又分開,聚聚散散如此不真。
“小汐,你感覺怎麼樣了?”坐在牀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水……水……”沙啞的聲音比男人還粗幾分,喉嚨裡有把火在燒,整個嘴巴幹到不行。
端起牀頭櫃上的水,遞到她嘴邊。林熙蕾如同被困沙漠幾天的旅行,貪婪地大口大口喝着。“咳咳咳……”
“慢點,你慢點喝。”此時此刻的雷厲霆是個溫柔而細心的男友,小心翼翼照顧着生病的女友。這樣的畫面很美,美得凌蕭亦不忍看下去,悄悄離開。
秦汐蕊醒了,就表示沒什麼大礙。他這個飛利浦可以功成身退了。
喝了一杯水,喉嚨的火不再燃燒得那麼旺。矇住眼睛的霧謁散去,她終於看到了正照顧他的男人,是雷厲霆。
被燒得渾渾噩噩的腦子片刻短路後,終於想起她被雷厲霆強行帶來的事。幾次想起來,被病毒抽乾了力氣的身體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
“小汐,你要什麼,告訴我。”看着她虛弱的樣子,他真是懊惱極了。明明想保護她,卻成了一次次傷害她的罪魁禍首。
“媽媽……電話……”頭依然很暈,天旋地轉,她說不出完整的話。一心只掛念着薄蘭,她一夜沒回家,她一定很擔心。
她的孝順,她的善良,雷厲霆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難怪,秦佐治可以那麼肆無忌憚,他就是吃定了她的心軟和善良。
可是,她怎麼和沐峰義牽扯在一起的?難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僞裝?
這個聲音一浮現,另一個聲音馬上提出反對。然而,她是如何成爲沐峰義的女兒,再由他強迫她娶她。更重要的是,她明明已經沒了生命痕跡,如何又活了過來?
這一段被雷旭風的事攪亂,加上失去孩子的痛,現在想來,又是迷霧重重,匪夷所思。
縱有再多疑惑猜忌,在看到她虛弱病重的樣子也暫時散去。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放心吧,三天前我已經給薄蘭打過電話了,說你在我這。”
不知爲何,他並不想去深究她的離奇和神秘。在她一次又一次爲他九死一生後,縱然一開始是陰謀,但她並沒有傷害到他絲毫,不是嗎?
雖然整個腦子猶處於渾濁不明中,但她仍敏感捕捉到了那個字數。三天?
“你說什麼?我昏迷了三天?”過度震驚有片刻清醒。
看着她明顯憔悴的臉龐,修長的手指柔柔刮過,帶着幾分愧疚和寵溺:“對不起。你發燒了。”對於他莫名其妙的道歉,渾身無力的林熙蕾無法追問。
倦意襲來,她強撐着不讓黑暗籠罩,卻怎麼也掙不脫那張巨大的網,筋疲力盡任由其將自己擄走。
望着懷裡再度昏睡的蒼白臉龐,雷厲霆低聲呢喃:“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頭抵着她的額,病在她身,傷在他心。
在秦汐蕊的一再要求下,雷厲霆不得不送她回去。儘管,心中千萬個不願意,可是,看着她病中憔悴痛苦的樣子,他實在狠不下心。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如此在意一個女人,那種疼到差點兒放棄原則的程度,令他十分恐慌。更覺對不起林熙蕾,她爲他付出的那麼多,他卻連獨愛她的行爲都做不到。
陽光傾城,灑落一天一地晶瑩的璀璨。炫藍色的蘭博基尼走到哪裡都是引人矚目的焦點,仍發着燒的林熙蕾只想儘快逃離他身邊。
一夜的照顧她已經嚴重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沉淪,其中,早在前世就遺落,又怎麼找得回來?她只做着垂死掙扎,重生的機會千載難逢,卻不是美好的開始,而是另一段災難的開始。
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災難,是一羣人的浩劫。
目視前言,腦子裡渾渾噩噩,不知裝了些什麼,太多太多帶着尖銳的碎片飛過。痛到麻木,竟露出淺淺的笑。
明燦的陽光漫下,蒼白的臉更是透明如水晶,彷彿下一秒便會消失在茫茫蒼穹裡。“我送你去醫院。”轉動方向盤,性能極佳的跑車,靈巧轉彎。
身病心傷,被細沙磨過的嗓音濃濃的疲憊:“如果你真的關心我,就讓我回家吧。”當濃烈的愛燃燒了彼此,過高的溫度她承受不了。
相愛不是兩個人事,怪不怪她以前想得太簡單。愛難,不愛亦難。當愛成了一種本能,離開是剝皮之痛,但她不得不做。
疲憊不再掩飾清晰爬上她的臉,長長的睫毛蓋住明眸,眼臉下悲傷的青紫揪扯着雷厲霆的心。默默掉頭,將車駛向海天社區。
車子剛剛熄火,林熙蕾睜開眼,解開了安全帶,仿若身邊坐的人不是她無怨無悔愛了幾世的男人,而是可怕的怪物。
她的急迫勾起擔憂下壓抑的怒氣:“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逃開我嗎?”問到最後凌厲變成悲傷。
“雷二少爺,這裡經常有娛記出沒,我可不想拖累了你。”用冷漠劃開的距離先讓自己血流不止。
她的一句“雷二少爺”生生在雷厲霆心裡剜了個洞,巨痛會憤怒來填補。抓住纖臂的手更緊了幾分:“你是怕歐烈新看到吧?”理智一點點被掩埋,出口的話皆是墜滿鉤的網。
“是又如何?”如果和歐烈新在一起,可以徹底斬斷與他的關係,那麼,她會不惜一試。“現在是自由之身,有交朋友甚至是談婚論嫁的權利。”
從前世到今生,她的靈魂裡只有雷厲霆一人。非他不嫁,浴火重生。如今,卻用要這麼絕情的話來撕開倆人之間的曖昧,那種痛無法形容。
雷厲霆怒極反笑:“不如何。只不過會讓歐氏集團提前在宣城消失罷了。”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那麼輕易。
原本的倦意被怒火取代,瞠大雙眸,不可思議地看着雷厲霆,彷彿他是十惡不赦的惡魔:“你怎麼可以這樣?”是驚訝,是詫異,是恐慌,更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疼。
現在的雷厲霆比之前更冷漠,更殘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她。
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語言都被解釋成了對歐烈新的維護。理智漸漸拋離,露出森森白牙,皮笑肉不笑:“這麼快就開始維護歐烈新了。小汐,你知道嗎?你的維護只會加速他失敗的速度。”斬釘截鐵,毫不留情。
被陽光包圍着的雷厲霆充滿着自信,彷彿掌握着天下人生殺大權的王者。可是,他眼中的暴戾令她害怕,她眷戀的溫柔消失,他又恢復成了一年前的雷厲霆。
深深凝視,疼痛瀰漫眼底,是對他的愧疚。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他或許不會這麼難受。她再一次用自私傷害了自己最愛的男人,每一次的決定,最後命運都會用慘烈的事實告訴她,她錯得有多麼離譜。
失去所有力氣,整個人陷入椅背:“你到底想怎麼樣?”放棄一切掙扎,決定妥協的深深悲涼和絕望。
“霆哥哥,如果可以我願意用盡一切去換取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哪怕只會一分一秒。可是,天上人間的戒律不容我任性。霆哥哥,對不起是我害了你。現在的我是一枚定時炸彈,我不得不離你遠遠的,對不起,對不起……”心底一遍遍吶喊,表情卻要裝出另一番樣子。
“很簡單,回到我身邊。你可以繼續做任何你喜歡做的事,我絕不干涉。”提出心中的固執,他唯一不能讓步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