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安聽她這麼說,也是愣住了。
病房內,足足安靜了半分鐘。
虞安安皺眉,終於忍不住將葉子時手裡的水杯奪走,視線緊緊的鎖在她的臉上,“他怎麼會不是你的?你以前不是到處宣揚,時北辰是你的,一輩子都是你的嗎?難道小小的困難,你就要放棄了?”
葉子時微微一怔,沒說話。
“葉子時,我之所以這麼喜歡跟你比賽,就是因爲你那不服輸又光明磊落的性格!你要的,你就會去爭取,不管多困難,你總會傾盡全力去得到。”
虞安安的胸口起伏,眼底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除非你不愛了,不然的話,你就爭取啊!”
本以爲一直不說話的葉子時,還會堅定的沉默下去。
但沒想到,她卻擡起頭來,突然說:“是。”
虞安安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什麼是?”
成蕾,白芙,李悅。
這場她以爲已經失去的愛情,重新回來的一刻,卻是以如此不堪的形象。
他們之間,隔的已經不僅僅是四年的時光,還有這四年,他們各自的變化,身邊各自多出來的人,還有時過境遷的心境。那時年少,青春美好,整顆心大到可以裝下整個世界,又小到只能裝進去一個人。
那時年少,她的心和整個世界,都乾乾淨淨的,所以無所畏懼的,愛着。
可是此去經年,回首已無路。
既然得不到最乾淨單一的感情,那麼,她寧願不要。
葉子時雙手交疊,漂亮的臉上勾勒出一個清淺的笑容,輕輕說:“是,不愛了。”
都說人的心理暗示十分重要。
有實驗證明,一個人如果每天早晨起來,對着鏡子微笑着說:“我很漂亮。”這個人就會漸漸長得漂亮。
還有,將死-刑-犯蒙上眼睛,捆住四肢放在空蕩蕩的牢房,用刀背在他手背上一劃。沒有劃破,卻在他身邊放上一個水盆,不斷的讓他停着水滴的聲音,就像血在緩緩流逝。一段時間後,他的生命在水滴完的同時徹底流逝,死了。
所以,葉子時想,如果她每天早上起來,都對自己說,“我不愛時北辰了。”
是不是忽然有一天,她就會發現,自己真的能放下這段感情了?
“你……”虞安安看着她,咬了咬脣。
病房外,那道挺拔的身影隨着她那句“是,不愛了”,而猛然間沒有了開門的力氣。
雖然重逢那日,他就看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聽到她的婚訊。回國後,他更是看着她爲別的男人披上婚紗,聽着她說“我愛他就夠了”。但他心底,始終有一分僥倖。
直到現在,血淋淋的現實,就這麼被擺在眼前。
他才覺得如同當頭棒喝,將他震得渾身都沉沉的發疼。
時北辰握住門把的手,終於再沒有了絲毫的力氣,緩緩鬆開。那修長有力的胳膊,也就那樣頹然的垂落。
然後,他孑然轉身,順着病房的走廊,一步一步離去。
葉子時睫毛輕顫,掀開被子起身,朝着虞安安說:“蔣逸塵在哪個病房?我去看看他。”
虞安安身子一橫,擋在她面前:“葉子時,你可以騙我,騙所有人,但你的心是你騙不了的。”
看着葉子時略有些蒼白的精美面容,看着她緩步離開病房,走出去。虞安安有些心酸的發現,那個一見到她,就跟她爭這搶那,鬥來鬥去,堅決不肯服輸的,明豔而驕傲的葉子時,真的不見了。
那時候,她能因爲別人搶了她一樣小東西,就怒追別人好幾條街,最後滿身是汗,無力的坐在街邊的長椅上,一邊抹掉汗珠,一邊抱着搶回來的東西,露出笑容。
她說過:“我葉子時的東西,誰也不許搶。”
但是現在呢,虞安安分明從她眼睛裡看到了壓抑的愛情,可她卻連爭取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了。
蔣逸塵的病房中,坐着好幾個熟面孔,都是今天跟虞安安他們一塊去萬里馬場的,以前的同學們。
對於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來說,圈子很大又很小,玩來玩去,也都是那麼些個人。小學的玩伴,到初中,高中,總還是能碰上那麼幾個。畢業後,宴會裡見的也多,所以關係便一直延續着。
“子時,你真的沒事嗎?”蔣逸塵看見葉子時進來,連忙坐了起來。
他也是剛醒過來,本來想直接下牀去找她的,
但卻被他們給攔了下來,這纔沒去成。
“沒事,真沒事。”葉子時走到他的病牀邊坐下,看到他滿身的繃帶,她喉間頓時又是一陣酸澀,“你……”
“我也沒事。”蔣逸塵溫潤的笑着,“你別擔心,我是漢子,身體皮實,過兩天便又是生龍活虎的了。”
病房內的人,陸陸續續的都出去,留給了他一個安靜的空間。
蔣逸塵見葉子時還是滿臉愧疚,便又出言安慰道:“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挨的揍,哪一次也不比這個輕。那麼多次,我躺在醫院裡都復原了,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強,你別鄙視我的復原能力。”
“……”葉子時聽到他的黑色幽默,咧了咧嘴,還是沒能笑出來。
嘆了口氣,蔣逸塵掩飾住眼底的失落,溫聲說:“我有點渴。”
葉子時立刻起身,過去給他倒了一杯水,還試好了溫度才遞到他的脣畔。
他不伸手,就這樣就着她的動作,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將一杯水喝了個乾淨之後,他看見她幾乎是立刻收回了手。
重新坐下,葉子時小聲而誠懇的道謝,然後又抿脣內疚道:“對不起,害你要住院。”
“爲了你,這點又算得了什麼,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需要內疚。”
蔣逸塵說完,便笑着又說:“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我住院期間,你就多來陪陪我吧。”
葉子時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好……”
與此同時,剛走到醫院底下的時北辰,接到公司的緊急電話:“時總,Y國分公司出現大紕漏,您能趕緊過來一趟嗎?”
他腳步微頓,回過頭,朝着醫院的方向,靜靜看了兩眼。
然後,他重新邁開步子走向自己的車,並聲音沉穩的應了。然後便朝着等候着的朱秘書道:“訂最快的機票。”
朱秘書利索的用手機預訂過後,有些猶豫地問:“時總,您還沒看到葉小姐,就要走了嗎?”
時北辰扯了扯脣,望向窗外的夜色,只是沉聲道:“開車。”
就算跟她見面又如何,反正她心底裡記掛的,也不是他。
對她的深愛,終究也只能,暗藏成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