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桐,感覺怎麼樣?”雪琳把懷裡的一摞書籍掂了掂,抱得更緊一些,又看向沐桐懷裡的那一摞,眯着眼睛笑,笑的有點俏皮。
什麼怎麼樣?
沐桐不知道說什麼好,抱着那麼多書,想說也說不了,只是輕輕一笑,繼續往前走,遇到那些老是盯着自己看的,就把腳步放快點,儘量躲閃。
雪琳在後面窮追猛喊,慢一點,走慢一點,這麼一喊,回頭率更高,這丫頭是天不怕地不怕,跑沐桐前面一站:“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的話,就去電影院看個夠!”這麼經典的言論一出,旁邊的人是忍不住地笑,笑着就慢慢散去。
“這丫頭,小嘴真是會說……”沐桐心中自語,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連自己都沒發覺。
雪琳似乎知道她在笑什麼,卻也不生氣,抱着一摞書,快活地轉了個圈,跑到略微前面一點:“問你感覺怎麼樣,就知道傻笑,真是無語死了。”見沐桐想狡辯自己沒有笑,她急忙打住:“抱着這麼多的書,你就想不到小時候嗎?”
小時候?
沐桐木然,小時候的事一點也記不起來,連長大後的都幾乎是空白一片,心裡越來越難受,頭腦也開始有點痛,雪琳成功地打斷她的憂思:“對呀,小時候,那個時候我們也是抱着沉甸甸的書,走在學校裡,走在書店裡,走在家裡,滿滿的抱怨,可是真的很好玩,很開心誒……”
她說自己小學的時候,愛和女孩子打鬧,那幫丫頭片子往她桌子上扔毛毛蟲,嚇唬她,她就在她們書包裡塞泥鰍,那些膽小鬼以爲是蛇,嚇的直跳……說初中的時候,自己當着全校師生的面,把一杯黑咖啡潑在了初戀男友的臉上,還沒來得及說原因,沐桐用口型急切地問【爲什麼?】
雪琳皺了一下眉頭:“因爲他不喜歡我,只是喜歡我們家的錢。”說的滿不在乎,又巧妙轉開話題,說有一次開家長會,她就硬拉哥哥去,引來一大片女孩子的尖叫,圍觀,都沒法正常開會,從此之後,老師再也不敢讓她叫家長……
講的這麼精彩絕倫,旁邊的人竟然沒有反應,雪琳有點不高興了:“沐桐,這些事有趣嗎?”
啊?
嗯嗯嗯……沐桐正想着她那個初戀男友的事情,想的分神,忽然聽到這麼一句問話,只好不停地“嗯”着點頭,再點頭。
知道這女人又走神了,唉,這回就放過她吧,剛纔提起初戀男友的事,自己也有點傷感,雪琳想另找話題時,耳畔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很是尖利:“真是有閒情逸致啊,逛個街還有說有笑的……”
沐桐剛看清忽然冒出來的人是誰,一個手機就貼了過來,貼在了她的耳畔,電話那邊的人不說話,陶裳裳把頭探過來催促:“潘哲榆,老朋友要跟你說話呢,快點開口,別裝啞巴!”
潘哲榆!潘哲榆……這個名字不停的在腦海裡迴盪,沐桐不知道在怕什麼,想躲開,卻被陶裳裳拉住了。
雪琳叫了句:“你幹什麼呀
?瘋女人!”想要阻止,卻連人帶書地被推開了。
這個時候,電話那邊的人也出聲了:“你那裡怎麼這麼吵,是什麼老朋友?是誰要跟我說話……”
電話那邊問句不斷,沐桐只覺得這聲音好熟悉,熟悉得似乎要驚醒沉睡的記憶。
“怎麼樣,記起很多事情了吧?”沐桐只是搖頭,滿臉困惑的痛苦,不住後退,陶裳裳不依不饒地跟着,把手機貼在她臉上,嘴上喊着,”潘哲榆,快點說話,你的未婚妻就在這裡呢,怎麼不說了?”電話那邊的人覺察到不對勁,立刻把電話掛了。
什麼未婚妻,她在胡說八道什麼,一定是亂說的!電話那邊的男人是誰?潘哲榆嗎,他又是誰?
“嘟嘟”的掛斷聲激盪在腦海中,除了震痛感,帶不回一絲清晰的記憶,太多的困惑,太多的糾結……一起涌來,陶裳裳冷哼着轉身就走,只聽“譁噠譁噠”的一摞書本墜地,沐桐跑過去抓住她的雙臂,幾乎是渾身都靠住她才勉強站住。
“你幹什麼,瘋子,離我遠點!”陶裳裳心“撲通”一聲,差點跳出來,但很快便鎮定下來,理直氣壯的罵罵咧咧,想把沐桐推開,可是她卻抓得更緊了,眼裡裹滿了淚水,說不出話,也忘了怎麼脣語,怎麼手語。
她雙脣顫動着一張一合,只能發出點若有若無的嘶啞聲,那痛苦不堪的樣子倒是把陶裳裳嚇到了,趕緊把她推開,但也沒敢用力:“放開呀,你老抓着我幹什麼?瘋了啊……”
雪琳這才反應過來,剛纔陶裳裳說的話,還有沐桐的反應,真是把她驚到了,嚇到了,急忙跑過去,把懷裡的一摞書扔過去。
陶裳裳見那麼多書向自己砸過來,“啊”的一聲就把沐桐硬推開,自己閃一邊兒去了。
沐桐還沒緩過神,身子僵直地被推倒在地,疼得低吟一聲,有幾本書還砸壓在了她身上。
“沐桐!”雪琳趕緊去扶她,不停的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自責還是着急,鼻子酸酸的,都快哭了。
陶裳裳冷視她們倆一眼,心裡叫着:“活該,活該……”但看見旁邊很多看熱鬧的,而且越來越多,拎起自己的兩大袋東西就走。
“不要走,不要走,把話說清楚,我不是別人的未婚妻……”沐桐心裡大喊着追上陶裳裳,拿出筆和紙,想把自己的話寫出來,可是陶裳裳卻把那些東西搶過來,一把扔掉了:
“你這個死啞巴,不要來纏着我!”
“那個犯賤的潘哲榆,你們倆去快活吧,我不稀罕,也不要了!”
“以前你不是老跟我爭嗎,現在高興了吧!”
……
陶裳裳一直推攘着她,讓她去找潘哲榆,還罵他們倆是不要臉的狗男女。
不是,不是的,我跟他沒關係,我不認識潘哲榆,你一定搞錯了……沐桐痛苦的哽咽着,幾乎要斷氣窒息,有太多的話她問不出口,也說不出來。
雪琳撲過來,也管不了那麼多
人看着了,對陶裳裳又推又罵,沐桐木然了幾秒鐘就跑了,回別墅去,去問薜影樺,他一定知道什麼……這麼想着,腳步越來越快,竟忘了看前方的路,這個時候,一輛路虎車飛奔開過來,不停的閃爍示警燈,按着喇叭,刺耳,耀眼,兩者並進刺激感官,可是沐桐已經收不住腳步。
粗重的呼吸聲傳遍耳骨,壓抑着神經,她閉上眼,都在等待死亡的降臨時,忽然從後面被拉走,然後是一聲尖利的破口大罵:“想死也別找我墊背,另外找個地方去死!”
是陶裳裳,看到這個女人可憐無辜的樣子,她就更來氣,咬着脣角冷哼一聲,鬆開抓住沐桐的手,又是猛然一推:“你都被車撞死過一次了,還嫌不夠嗎?還想死,去找另一種方法行嗎?去跳樓跳海都行!”
“什麼叫被車撞死過一次,她在說什麼,我爲什麼聽不懂?”沐桐幾乎要被那些疑惑弄得崩潰,還想跟陶裳裳問個清楚,雪琳卻突然跑過來,猛踩了這女人兩腳:“你這個女人嘴巴這麼壞,一定會爛掉的!”剛纔見陶裳裳救了沐桐,她驚訝地想,其實這女人也不怎麼壞,沒想到她竟說出這麼不是人的話,踩死她,踩死!
“你這丫頭,真是野蠻死了,看我怎麼教訓你!”
兩個人糾纏的畫面,吵鬧的聲音中,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接踵而至:
薰衣草,一大片的紫色。
新娘,淚流滿面地跑着。
車,一輛接一輛相撞,堵塞。
血泊裡,好像有個人倒在血泊裡……血泊裡的人是誰,怎麼看不清?
在一片混亂與迷茫中,沐桐覺得頭暈目眩,一片冷冷的“黑”壓過來,讓她無力的倒在地上,當指尖碰觸到冰涼的地面,只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乾,那些聲音那些畫面越來越遙遠……很累,真的很累,累得最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光照着緊閉的雙眼,暖暖的,像早上的一縷陽光,從眼角一直暖到心尖,長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底被掃過好幾下,那雙明澈的眼才忽明忽閃地睜開,熟悉的房間,熟悉的牀,熟悉的氣息,這一覺睡得很香,才使得沐桐睡醒後,再沒有惶恐和悲傷,好像剛纔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靜靜尋找,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還沒有回來嗎?怎麼……”沐桐把整個臥室都掃視了個遍,可是不見薜影樺人影,有些失落,可就在這時候,門外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進:
“那個女人是個神經病,變態!爲什麼讓那瘋子靠近她?!”
“……”那個囁嚅的回覆聲,小得幾乎聽不見。
“誰讓你帶她出去的?我有允許過嗎?誰給你的權利?!”
“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狀況啊,只是……”
“別給我只是,你個沒頭沒腦的,總是這麼……”
“你老罵我幹什麼?是你的沐桐要去買書的,能怨我嗎?!”一聲傷心的叫屈,隨即是書本紛紛砸落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