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姿心神稍定,撇過頭看去,見正是一身軍裝筆挺的穆風,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面上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模樣,然而言語中卻還是藏着些許關心和緊張,“那羣龜兒子有傷你嗎?”
萬幸,在遍尋不到葉姿後,手下技術員突然發覺了她手機信號重新開始啓用,一下子便定位了所在點,他纔可以這麼迅速地帶人趕到。否則再遲一些,後果不堪設想。把一個好好的人從他手上弄沒了,絕對是他軍人生涯的奇恥大辱。
“沒有。”葉姿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心中安定了下來。這麼停下來後這才發覺自己早已經沒有力氣再跑,只覺得膝蓋一軟,差些又要當場跌坐在地上。似乎想到了什麼,她回身望去,只見那個追她的男人太陽穴上出現了一個血窟窿,手上還保持着握着槍瞄準的姿勢,看樣子正要對她射擊。想來剛纔聽到的那一聲槍聲便是出自這裡。
好險……葉姿看到這裡,不禁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又轉頭對着穆風上氣不接下氣地補充道,“車上還有一個以身藏毒的同夥,被我打中了肚子,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們車裡還有槍支!”
“你沒事就好,不然我怎麼向老朋友交代,”穆風聳了聳肩,又沉下臉來吩咐身邊幾個持槍士兵,“按她說得去找,小心一點。”
不一會兒,那幾個士兵便已經拖着那輛爆胎了的車回來,面色難看。
穆風掃了一眼他們的臉色,心中已經有了底,“怎麼了?”
“那人死了,”一個士兵看了一眼面色疑惑葉姿,終究還是硬着頭皮描述着,“被人活生生地開膛破肚,腹中的毒品取走了一大半,想來是看到我們來了,來不及全部取完。等我們過去的時候,車上的男人就已經死了。”
比起開膛破肚,更讓葉姿面色蒼白心中發怵的是,那人來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說明當時就潛伏在周邊,那個司機大抵就是在等那人來接應纔對。她如果晚一點下車,會不會也落到同一個下場?
想到這裡,她不寒而慄。
還未等她心中感慨完畢,穆風已經恢復了初次見面時的模樣,痞氣地勾上了她的肩膀,慢悠悠地說道,“本來是四點半的飛機,後來晚點半個小時,但是還很不開心,現在看來,倒是正正好。”
葉姿回過神來,不甘示弱地反脣相譏,“你不去追擊販毒同夥,反而一心押送我回去?”
“他們自然會辦好,反正現在這也不屬於我的管轄範圍之內。”穆風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躺倒在座椅上,斜睨着重新被鉗制住的她,“你以爲今天出動這麼多軍力全是爲了那個龜兒子?還不是爲了保證你的安全?”
“……”這人顛倒黑白的時候實在太多,葉姿不予爭辯與理睬,只撇過了頭去,就這樣聽天由命地被兩個小兵絲毫不敢鬆懈地押到了飛機之上,待正式起飛後,才終於得到自由。
近乎十個小時的航程,飛機上難免寂寂無聊,葉姿也暫時忘記了回國要面對白紹宸的不
愉快,開始問起旁邊一直搭着眼罩假寐的穆風來,“你在巴黎幹得好好的,爲什麼要回國?”
“本就是來這裡研習的,如今時間到了,自然應該回去,”穆風似乎總是很累的樣子,一到可以坐下的地方絕對在閉目養神,卻又時刻保持者清醒,聽到她提問,也回答得漫不經心,又摘下了眼罩,睜開眼睛來,好笑地看向面色明顯有些不信的她,“難道你希望我說爲了一個人?又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了。”
“不是麼?”她覷着他的面色,試探地問道,“你來抓我時口中說的那個許久不見的故人朋友……是誰?”
“你男人的同學。”他閒適地將眼罩重新蒙上,語氣輕鬆,像是說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五年前向她表白遭拒,今天又來雪恥了,這樣的答案你可滿意了?”
阮盛夏……葉姿點了點頭,努力回想着,腦內瞬時浮現出一個高挑纖細的人影,雖然衣着簡單,但言行間都清冷高貴,舉手投足之間,如同池塘里昂首的鴻鵠。這樣的女子,能夠吸引眼前看似浪蕩不羈的穆風,倒也不那麼奇怪。
只是……阮盛夏與她也沒有說過幾句話,又是個不問世事的性子,因何會想起讓穆風抓她回國?究竟是白紹宸想要見她,還是阮盛夏?葉姿搖了搖腦袋,不欲去想,見穆風也沒有往下說的意思,便自顧自地睡着了。
飛機落地時,國內正是正午時分,葉姿一時倒不過時差來,猛打哈欠,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扯到了車上。
“紹宸啊,怎麼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白紹宸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少不了自己母親出的主意,只冷酷地出聲,“我回去了。”
楚繡心中一咯噔,面上的笑卻更爲溫柔起來,半是埋怨“這是說的什麼話,這裡不是就是你的家麼,怎麼不好好住下?你看外頭正在下雨,哪裡好開車,你哪怕待一晚上再走也好。”
“突然想起有一些工作還沒有處理。”他拿過玄關處的車鑰匙,披上了大衣,驀然似是想起什麼一般回過身來,眉目褪去了微醺時的情慾,更加清冷起來,“我的牀伴,暫時還不需要您親手送上。”
說罷,他已經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大步隱入了茫茫雨幕中,只餘下楚繡一人,看着重重關上的門,沉下了臉來。
窗外的雨並不大,綿綿長長,更加惱人。白紹宸面無表情地打轉着方向盤,在少有行人的街道奮力疾馳着,似是在發泄着什麼。極高的車速下,細碎的雨點透過半啓的車窗,噼裡啪啦地打在他冷峻的側臉上,似是打在了心上一般,竟也隱隱的發疼。
一直疾馳到了葉姿家前,他才下意識地停了車,仰頭看着眼前的葉宅,禁不住有些恍惚,又有些在心中嘲笑着自己的傻氣和衝動。
不知不覺中怎麼就到了這裡來,她又不在國內。
雖然清楚地知道這一點,然而白紹宸卻還是躺靠在了車座上,迷濛着醉眼看着那熟悉的樓層,無意識地只
是笑。剛纔強行壓下的酒意此刻再次捲土重來,他笑着,剛想點根菸提提神,卻已經不受控制地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本以爲穆風或許會帶她到白家主宅,也或許會帶她到白紹宸的別墅,然而卻發現方向均是錯開的,不禁疑惑地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白家的私人莊園,準確的說,應當是白紹宸的私人莊園。”穆風口中嘖嘖了兩聲,對她笑起來,“金屋藏嬌啊。”
果然是白紹宸的主意……她心中一涼,知道白紹宸此番舉動,或許十有八九已經瞭解到她懷孕的事情了。穆風口中的那座莊園,大抵是給她養胎用,亦或許是豪門的贍養費,但無論怎麼解釋,她都不可能再逃脫白紹宸的手掌心。
想到這裡,葉姿不禁苦笑出聲來,心中已經報了聽天由命的想法。然而眼看着前方拐角處似乎要路過她家,她心思一動,試探地請求道,“能不能……先回一趟我家。”
穆風眼角一跳,繼而懶懶地擡起眼皮看她,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語氣也隱約有些不耐,“又想耍什麼花樣,昨天受過的驚嚇還不夠?更何況,這裡就這麼一點大,你還擔心我找不到你?”同樣的花招,玩過一次,就沒有意思了。
“不是,”她搖了搖頭,微微捏緊了拳頭,似是下了什麼重要決定一般,一雙黑亮清透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平靜得像是一潭湖水,“我只是……回去收拾一點東西,你也看到了,我從巴黎過來,什麼行李都沒有來得及收拾。”她指了指腳下的一片空空蕩蕩,也學着他的模樣攤了攤手。
“只要你一聲令下,白紹宸什麼不會給你買,收拾以前那些舊衣服幹什麼?”說到這裡,穆風直起了身來,饒有興味地問道,“難不成他公司今年破產了,纔會讓自己女人這麼委屈?不怕,他破產了還有我呢,我就勉強收了你好了,起碼還有些餘錢給你買身新衣服。”
此人雖然嘴上說得刻薄,但看來跟白紹宸倒是挺熟,不知道是否是因爲阮盛夏的原因。
見葉姿坐在位子上,兀自低垂着眼不說話,看起來好像是什麼人欺負她了一般。穆風只好訕訕地嘆了口氣,將車停在了她的小區門口前,痛快地一揮手,“去吧去吧。”反正這麼點地方,料想她也折騰不出什麼亂子,有事交給白紹宸解決就好,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
葉姿心裡隱約有了個底,只推開車門慢慢地向樓上走去。父親沒有在家中,不知道去了哪裡,這樣也好,倒也省去了她向他解釋的一通麻煩。她走到窗臺邊上,看到穆風的車守在了正對面,只心虛地拉上了窗簾,開始在櫃子中翻找,終於在最後一格里找到了一盒拆封了的避孕藥,翻了翻後頭的保質日期,見還差三個月才過保質期,不禁撫着胸口舒了一口氣,將其一把塞入了包包中。
雖然藥物流產是下下策,然而爲今之計也只能如此,如果他真的要逼她……她斂下眼眸,急急將一些雜物盡數覆在那盒避孕藥上,怕被人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