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和期待,成爲了夏沫這些日子裡最常做的事情。或者該說,是掩藏在最深處的事情。
看起來,她只是多花了一些時間照顧孩子而已,但她的心思卻並不都是在孩子身上的,從她時不時朝外望去的眼神便可以看出端倪。
若說這樣等待的夏沫讓人心生憐惜,她的絕口不提,卻是更加讓人焦心的。
她如果願意將自己的情緒真實的表達出來,慕容嫣和顧念都還能夠想一些解決的對策。偏得,她什麼都不肯說,將一切暗暗埋藏在心底……
回國後,慕容軒宇又一直忙着將公司的事情處理完善,整個人忙得跟陀螺似的,慕容嫣也不好再去給大哥增加麻煩。
如此一番拖延下來,時間竟然就過去了一週的時間。
依舊還處於等待狀態中的夏沫,情緒似乎也進入了一個低谷期。
也就在這個時候,安若小丫頭突然生病了,爲了照顧生病的孩子,夏沫整個人就更是憔悴了。
“沫沫,你去休息一會吧,這裡有我和小嫣兒呢。”不忍看好友繼續逞強下去,顧念如是開口說道。
“不用了,我不困……”
“你都已經一個晚上沒有睡了,就算是鐵打的也吃不消。”
“好了好了,你們就不要再爭了,你們倆都給我乖乖的去休息!”見兩人你推我讓的,慕容嫣沒好氣地開口。
“你要是再病了,誰來照顧安睿?”看着夏沫的視線,轉向了一旁的顧念,“準媽媽要多注意休息,你要是被傳染了,可是會影響你腹中的寶寶的!就算不對自己負責,你也該爲孩子想想。”
慕容嫣的一席話,說的兩人無言以對。
“所以,你們都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看着呢。”
在她的再三叮嚀下,兩人終於很是不情願地各自回去了房間。
但是,心繫孩子的夏沫怎麼可能睡得踏實,只不過在牀上眯了半個小時不到,就起身又回到了嬰兒房。
這一次,不管慕容嫣怎麼說,她都不願意再去休息了,說什麼都要盯着孩子。拗不過她,慕容嫣也只好作罷。
叮囑了句,“別太勉強自己”,遂下樓去忙別的事情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夏沫不停地給小安若量體溫,擦拭身子,在她的忙活下,孩子的燒終於退了下來。
看着體溫計上顯示的‘36.6’,那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了地。
……
領着終於來的年逸琛上樓,慕容嫣一開門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夏沫趴在牀沿已經睡着,但,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似乎都還在擔心孩子的狀況,柳眉狠狠的蹙着,右手還緊抓着安若的小手掌。
看到這樣的一幕,年逸琛心臟的一角瞬間柔軟了下來。
腦海中忽地閃過小時候自己生病,母親寸步不離守候在自己身邊的場景。
那種感覺若叫做‘溫暖’,看見夏沫這樣的狀況,就只有‘感動’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母親,果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小……”
正要開口的呼喚,被年逸琛噤聲的動作止住。
卻見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被角掀起,輕手輕腳地將她抱起,放在了孩子的身邊。許是他的動作真的很輕柔,又或許是夏沫真的太累了,竟然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慕容嫣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若是之前的‘年逸琛’,會做出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但,他分明就已經失憶了啊……
“慕容小姐,這裡就交給我吧,我會照顧他們母女的。”腦海中才閃過‘他是不是恢復記憶’的念頭,很快就被這恭謹的話語打消。
“……那好吧。”下意識地看了眼沉睡中的夏沫,沉默了幾秒,慕容嫣纔出聲應允下來。
小沫沫應該會很想要和他單獨相處吧……
慕容嫣離開後,嬰兒房裡便恢復了平靜,除了母女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之外,年逸琛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踱步走到牀頭,看着母女倆安靜沉睡的模樣,薄脣不自覺地勾起了一道淺淺的弧度。
他的記憶是還存在十幾歲,心智卻並不是如此。縱使在有些行爲上,還是會習慣性地做出記憶裡的行爲,心中卻是有着自己的分辨。
他對眼前這個女人並沒有太多的記憶,所有的印象都是在磁片裡面看見的。但是,只要一見到她,自己的心裡便有一股無法控制的奇怪情愫在瘋狂生長。
在看完了磁片裡面的東西之後,他一直都很矛盾,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來見她。
一想到,自己會爲了一個女人做出那麼多不理智的事情,他就很想要將那一切就此抹去。但是,每每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出夏沫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
盈盈閃動着的淚光,微微緊咬着下脣的貝齒,眸底流轉着的興奮和思念,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心臟發出鈍鈍的疼,怎麼都不捨得就此將她遺忘。
這樣複雜的情況持續好幾天的時間,最終他還是沒有能夠逃得心中好奇,帶着想要從她身上得到答案的心情踏進了慕容家的大門。
在見到趴在牀沿的夏沫的那一瞬,似乎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就算腦袋中沒有記憶又如何,她的印記早就刻在了他的心上,不必他去多思考、多想,心已經給出了答案。
思及此,凝望着她們的眼神似乎變得愈發柔和了。
……
夜幕悄然降臨,睡眠終於補回來一些的夏沫漸漸從睡夢中轉醒。
捲翹的睫毛撲扇了幾下,首先印入眼瞼的是安若沉睡的小臉,神智有半秒鐘的停頓。下一瞬,她猛地坐起了身子,擡手撫上安若的額頭。
“醫生來過了,燒已經徹底退了,只要好好休息幾天,安若就會沒事了。”
低沉且熟悉的嗓音隨之響起,驚得夏沫的身子猛地一僵,直覺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對,她一定是還在做夢。否則,怎麼會聽見他的聲音。
“睡了那麼長時間,餓
了吧?”
說話的聲音再次響起,熟悉的音調提醒着夏沫,這一切都不是在夢中。
驚愕地轉首,卻見那道頎長的身型窩在沙發裡,灼灼的雙目緊盯着她。
“你……怎麼,會在這?”吞嚥了一口口水,夏沫結結巴巴的發問,巴掌大的小臉上莫名地浮起了兩朵紅雲。
“來看你和孩子們。”
年逸琛的話說的相當自然,就好似他只是暫時離開而已。
“那個……”
“安睿我已經見過了,和我小時候很像。”淡淡出聲,年逸琛的眼眸之間隱隱的浮現着作爲父親纔有的慈祥。
他不會忘記,安睿在見到自己的剎那,脫口而出的,那一聲不怎麼清晰的‘巴巴’。
他們明明還只是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就會那麼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唯一的解釋,便是對面的這個女人教給孩子的。
要教會這麼小的孩子認識一個人,並且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那絕對不是一天兩天便可以達成的。她一定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在這上面,她一定是天天在教兩個孩子,纔會讓才見他第一面就喊出他的名字。
在她的世界裡,他明明是一個已經去世,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她怎麼就還會這麼執着的將這些教給孩子呢?
“……是,是嗎?”
吶吶的答應着,夏沫的視線不自覺的有幾分閃躲。
“孩子被你教的很懂規矩……”年逸琛喃喃的繼續開口說道,言語之間是對她這一年辛苦的肯定,“辛苦你了。”
最後一句話,年逸琛說得格外的認真嚴肅。
一字一頓的話語雖然輕緩,卻深深地砸進了夏沫的心中,所有受過的苦,流過的淚,漫長的等待在這一刻都變得值得了。
喜悅在心底不斷地竄動,那激動的心情讓她的一顆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但,那情緒只是一瞬間便已然消失,一個殘酷的事實將他重新拉回到現實:他什麼都忘記了,什麼都不記得,不記得他們之間的過往,不記得他們之間的熱烈,不記得……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表面上的客套而已,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感情。
“這些是我本來就該做的,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的。”淡漠的表情多了幾分清冷,聲音裡也多了幾分疏離,原本停頓在他身上的視線也轉移開了。
觀察力一向敏銳的年逸琛自然也感受到了這細微的變化,心臟好似被針扎着,隱隱作疼。
“你不必這麼防着我,我不是來和你爭奪孩子撫養權的,也不是爲了別的,就只是單純的來看看你和孩子……”
滿是誠摯的話語並沒有得到夏沫的回覆,此刻,她的心裡是相當矛盾的。
一方面,想要相信他的話,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提防着。
將她細微的表情都納入眼底,那閃動着掙扎和徘徊,讓他有幾分心疼,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下來,“我知道,父親所做的事情,讓你的心裡還存着戒備。但是,我會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