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又開始上藥,真的很痛,應該是消炎的藥品,一進入傷口,刺痛就侵襲過來。
慕澤西急得蹲下來,緊緊握着她的手,彷彿那痛在他身上。
“別害怕,一會兒就好。”
如此深情的注視,她的目光突然一呆……一股心酸頓時涌上來。
他的臉,黑色的胡茬長長的,已經快蓄成鬍鬚了。原來的短頭髮沒有整理,顯得亂亂的。
臉色也不好,眼睛下面重重的黑眼圈。
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她從來沒見他這麼憔悴過。
這幾天,他都經歷着什麼樣的日子?
他不去公司處理事情,天天呆在書房裡喝酒,什麼都不顧了嗎?
爲什麼要這樣……是因爲他們分手了嗎?她眼睛裡閃着淚光。
可是他那麼折磨她,不就是想和她分開?回想到他那幾日對她的態度,洛依然的神色一點點冷下來。
“慕澤西……你爲什麼要……”
慕澤西卻大怒,一把將醫生推開,“我讓你們輕點輕點,你們是怎麼做事的?把她痛得哭成這樣了!”
洛依然真的在流淚,她總是忍不住,身體、心理的痛壓着她。
這些天,她的心裡壓抑了太多委屈、難受,此時此刻,通通往外涌,化成淚水傾巢而出,她止都止不住。
現在是幹嘛?在演瓊瑤劇嗎?
停下,洛依然,你趕緊給我停下,不準哭了。
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罵自己,但是眼淚依然不由自主。
“真的很痛嗎?我叫他們換不痛的藥過來。”
“慕澤西,你爲什麼要救我?”
他卻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該死的,你們這一羣蠢豬,趕緊去拿藥啊。”
醫生們嚇得屁滾尿流。
“趕緊給我滾,換藥!”
洛依然側頭盯着他,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拉着他的衣袖,“別趕他們走。”
她主動拉他,慕澤西神思一恍,又低頭替她擦眼淚,“爲什麼?”
“叫他們回來。”
“你們聽到沒有?給我滾回來!”
“……”他的態度好凶惡。
“醫生滾回來了,你要他做什麼?”
她說,“你的背後也被打了,給你上藥。”
醫生選的這種藥雖然很痛,但效果卻是最好的,她不想換別的藥了,也不想耽誤他的傷。“你傷得比我重,趕緊上藥吧。”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搖頭,“我傷得不重,先把你這裡處理好再看我。”
“我已經好了。”
醫生也說,“西少爺,洛小姐的傷已經處理好了。”
洛依然淡淡地,“聽到了吧?快點上藥。”
他的背上,血浸出衣服,白色家居服上浸出一條粗粗的血線。他是替她承受的鞭子,她不能眼睜睜看着他痛。
洛依然見他還呆在這裡,又說,“快點去。”
慕澤西這纔回過神來,她在擔心他的痛,她越是這樣,他越是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你再說一遍。”
“……”洛依然無語,“快點去。”
很熟悉的聲音,很熟悉的語氣,“叫我的名字。”
“慕澤西……”
該死的,怎麼這麼好聽?他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再叫。”
“慕澤西。”
“不
停地叫。”
她無奈,“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你還去不去處理傷口?”
“嗯。”慕澤西重重應了一聲,就躺到旁邊一個沙發上。“就在這裡弄。”
這是他之前與洛依然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張牀,她趴在上面,他自然只能在沙發上。
“西少爺,您的傷比較重,去牀上可能舒服一點。”
“耳聾啦?沒聽到我說在這裡?”
想了想,他看着洛依然躺在牀上,還空出一大半,又說,“去那裡弄。”
醫生不敢多說,低頭開始剪他的衣服。
血已經把衣服與傷口粘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覺得巨疼。“要不要先上點麻醉?”
上什麼麻醉?現成的麻醉藥不就在這裡嗎?“不用,洛依然。”
“嗯?”
“叫我的名字。”
“……”
“聽見沒有,我讓你叫我名字。”
“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慕澤西……”
他終於滿意地閉上眼睛,“開始吧。”
醫生輕輕地,將粘在傷口上的衣服揭開,洛依然嚇得閉上眼睛,嘴上卻還是不停地叫着他名字。
從揭傷口到上藥,這男人愣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只有一會,她叫着他的名字叫累了,聲音低下去。他要求她,“大聲一點。”
於是,她的聲音成了他的麻醉藥,讓他的傷口順利處理完畢。
雖然沒有喊痛,但是……他額頭依然冒了不少汗。
洛依然說,“他的傷什麼時候可以好?”
“西少爺的身體好,差不多兩三天就可以了。至於洛小姐,身體很虛弱,估計要養五六天。”
“謝謝你,醫生。”
“你可以出去了。”慕澤西黑着臉,過河拆橋地趕醫生。
醫生顯然已經很熟悉他這種態度了,低頭恭敬地退了出去。
兩個人就這樣並排趴躺着,轉着臉,看着對方。
彼此都不是最好的狀態,但是這樣,在他眼中卻是最難得的相處。
“慕澤西,你怎麼知道我在東別墅?”
“柳叔知道。”當初柳叔問他要不要派人監視她,他氣得不準。可是柳叔還是暗中派人留意了,知道她被老爺子帶走。
不過,也幸好柳叔這樣做了,否則……她肯定被打得半死。
“你爲什麼來救我?”
他們不是分手了嗎?當初說了那麼決絕的話,現在他的突然出現,是什麼意思?
“下次再告訴你。”
他的臉色有點不自然,她問,“有很特殊的原因?”
“我來救你就一定要有一個原因?洛依然,我有那麼無情嗎?”
這一個反問,倒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對她做的那些事,不能算無情嗎?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救我,慕澤西。”
這一聲謝,讓他的表情更蒼白,他甚至將臉一轉,側到另一邊去了。
洛依然不解,他到底怎麼了?她說錯什麼了嗎?
可是兩個人明明躺着這麼近,如果沉默着,氣氛纔會更尷尬吧?又問,“你這幾天,還好嗎?”
“你覺得呢?”他把臉轉過來。
當然是不好了,看他的形象、他的臉色、看慕氏集團現在的狀況,就知道不好
。
她的心又開始難受,如果當初自己不提出離開呢?他會不會好一點?可是他那麼逼她,她怎麼受得了?
“你會因爲我心疼嗎?”
“……”她低眸,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希望你過得好。”
“該死!”
“……”她說錯話了?
“洛依然,你發誓。”
“發誓什麼?”她真的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你發誓從現在開始,不準對我溫柔,有什麼事情直接命令、如果我沒有做到就要大罵。如果我惹你生氣,你就不停地打我,直到打得消氣爲止。”
“……”這是什麼奇葩要求?而且她纔剛對他溫柔了嗎?
“你聽到沒有。”
“我爲什麼要發這種誓?”他們兩個人,經歷的痛苦還少嗎?爲什麼總是要那麼殘忍地對待彼此?
“你到底聽不聽?”
她搖頭,“你爲什麼要我這麼做?”
“你哪裡來的這麼多爲什麼?”
“我不會那麼要求你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會完全對另一個人言聽計從?那是機器人、是木偶,而非人類。
“你必須發誓。”
“我不發。”
“洛依然!”他大皺眉頭,“你怎麼聽不進話啊?”
“……”她真的越來越越不明白他了,“我對你沒那麼多要求,而且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壓得很低,“我希望你可以狠毒地對待我。”
“……”他受什麼刺激了?
“越嚴格越好,打我罵我我都可以接受。”
“……”這還是以前那個冷酷霸道疏漠的慕家西少爺嗎?
身體和臉還是他,靈魂已經變成別人了?
很詭異,洛依然決定過一會兒向柳叔打探打探情況。現在,先換個話題吧。
“洛幽嬈的孩子沒有了,你打算怎麼辦?”
“弄死她。”
“你們是夫妻啊。”
可是心底裡,她也能放過洛幽嬈,她還要爲曉月的死負責。
慕澤西道,“當初她被顧子暇打斷腿丟到森林裡,是青姨救了她,帶到西別墅。我們對她有救命之恩,又讓她在這裡住了這麼久,還想怎麼樣?你以爲我真的會跟她結婚?結婚證是僞造的,騙騙媒體和老爺子而已。”
“假的?”
“不敢相信?在法律意義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是曾經吧?現在,他們離婚了,雙方都是單身的狀態?
“誰讓你當初那麼……”明明一連串的罵字還沒有說出來,他卻突然停下了。
彷彿想到什麼不可開口的事,抿嘴不言。
“是……當初是我不對。”她推開他,她是有錯,但是後來他給她的懲罰,還不夠嗎?
見她這麼聽話地承諾錯誤,他心裡的煩躁急速上竄,“你給我閉嘴。”
“我又什麼地方惹你了?”他今天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誰讓你剛纔不發誓。”
那種誓言,她可說不出口。她側頭盯着他,熟悉的眉目和氣息。
雖然身上的傷口還在疼,但是……心裡已經踏實而安穩。回到他身邊,她的心竟然這麼溫暖,她已經離不開他了嗎?
可是……分開的時候他還在想盡辦法折磨她,讓她以爲他不在乎她了,但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