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站累了就坐一會,我去幫你挑幾件,待會過來試。”他淡然的目光從紀恆臉上收回,攏緊懷裡人兒的腰,俯首對她輕聲說道。
瀾溪一怔,看向他。
聽到他這麼說她心裡難堪的尷尬頓時消褪了不少,看來這個男人真的懂她的心思,也足夠自信大方,久不相見的老友重逢總要坐下來聊聊,而他在旁邊,必然會尷尬。
見她點頭,慕晏辰在她額角留下一記輕吻,接着走開。
瀾溪的目光追了他好久,眼裡透出連她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愛慕與眷戀。
“瀾溪,”紀恆輕聲叫她,淺笑着問,“你要結婚了?”
看似是疑問句,他的口吻卻是淡然而篤定的。
瀾溪一怔,接着臉頓時紅了,搖搖頭:“不是,你看錯了,我今天不是來挑婚紗,只是你也知道我外公生日我不能怠慢,所以來挑件禮服。”
紀恆依舊淺笑着,不答話,半晌才擡眸道:“要不你也陪我挑幾件,我們隨便走走聊聊?”
瀾溪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
滿目琳琅的款式和價位牌,紀恆看似在看着,目光卻是一掠而過什麼都沒停留,瀾溪在大學裡的時候也跟他相處慣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開口問道:“學長你最近怎麼樣?公司還好不好,你有沒有升職加薪啊?”
紀恆一笑,脣邊蕩起深深的酒窩:“升職沒有,加薪倒是加了,我都已經是總監了還能升到哪裡去?”
“還可以跳槽啊,跳去4a公司,待遇肯定比現在好。”瀾溪輕鬆說道。
“你這是怨了?”紀恆在她頭上敲了一記,似笑非笑,“自己被莫名辭退,也不想讓我繼續呆?”
瀾溪捂着額頭,也忍不住笑:“我跟你開玩笑呢,你這都聽不出來。”
半晌後她笑容隱去,手輕輕擺弄着架子上的衣服,“不過我也沒有怨,當初那種情況宋董事長辭退我是應該,換了誰都會那麼做的,我沒放在心上過。”說完看他一眼搖搖頭,“完了,太久沒見你,連默契都沒有了。”
紀恆只笑不說話,只是心裡在想,他倒是想見她,只是夢寐以求,卻一直都沒有求到而已。
“你婚禮大概會在什麼時間?年前還是年後?說出來給我聽聽,我也好回去請好假——現在上面也算是拿我當金主,多請個幾天假還是會批的。”他誠懇地輕聲道。
瀾溪這下也不敢再打馬虎眼,臉微微漲紅,目光穿過衣架偷偷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慕晏辰“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家裡的事還沒解決,我爸還沒接受我所以我們也不能確定時間,”咬咬脣,她眸子裡像是帶了含羞的光,“……也看他安排吧,我聽他的。”
藉着頭頂天窗打下來的光,紀恆看着她甜美的臉上浮起的迷離光暈,有一瞬的恍惚,他的手抓着一件禮服半天沒鬆手,直到掌心都滲出汗來。
怔了怔,手放開。
他原本只是試探性的問問,哪怕早就猜到結果了,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可現在聽到了,也看到了,他心裡竟有些承受不了。
努力想笑,把以往招牌式的笑容掛出來,卻怎麼也勾不出對的弧度,紀恆感覺很頹敗,心裡很悶……悶得快爆炸了。
“瀾溪你……你爲什麼會選擇他呢……”他嗓音啞啞的,不看她,“我的意思是,你的選擇那麼多,對的人那麼多,你爲什麼偏偏選了一個最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爲什麼過程那麼艱難,那麼痛苦,她還是要這麼走?
大學裡的時候,她過得不艱難嗎?在流掉那個孩子的時候,不痛苦嗎?既然那個時候就知道不容易,既然那個時候就已經嘗過傷害的味道,爲什麼後來還要義無反顧?
瀾溪怔了怔,捏着衣服的手心也微微出汗。
她能理解現在爲什麼紀恆會問出這種話,她一直都懂他的心思,在這種時候不免想要知道一個明確的答案。
手摸了摸頸子,摸到了那條鏈子。
瀾溪垂眸,抓過那條鏈子的下墜,輕輕打開,露出裡面的字來給他看。
紀恆怔了,看了看那鏈子,裡面刻着那精緻的幾個小字很刺痛他的心,他卻不懂她是什麼意思。
“學長你猜,這是他什麼時候送給我的?”瀾溪淺笑着問道。
紀恆腦子有些短路,半晌後搖頭,他猜不到,亂說了一個:“你生日的時候?”
“這是我17歲那年,他送給我的聖誕節禮物。”瀾溪笑着解釋,“學長,你記不記得他大我多少歲?那時候我那麼小,我們兩個關係那麼敏感,你說,他怎麼敢?”
她清亮如水的眼睛裡,透着灼灼的耀眼光芒。
“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愛他了。”
“學長,我說不出爲什麼來,只是我們分開那麼長時間裡,我遇見那麼多人,可沒人代替得了他,他們沒有一個叫慕晏辰,沒人可以讓我那麼愛。”
哪怕那個時候他們誤會重重,她恨他入骨,都沒辦法抵抗他在她生命裡的入侵,他大約是將毒品植入了她的骨髓,讓她戒不掉,也躲不開。
紀恆靜靜聽着,臉色漸次泛白,卻勾起一抹淺笑,點頭表示着自己理解。
不過就是那麼簡單的原因,他卻還是想問出來,聽她說,然後自找傷害。
他隨手挑了一件衣服,進去試。
瀾溪訥訥的,不知自己剛剛話說重了沒有,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等他。
幾分鐘後紀恆走出來,一身精緻的淺灰襯出他優雅的氣質,剪裁得體,他身材也是一流的,看得瀾溪怔了怔,紀恆看了眼鏡子問她:“怎麼樣?”
瀾溪點頭:“很好看。”
紀恆淺笑了一下,對着鏡子整理了着領結,淡淡道:“17歲那一年應該是你母親去世的年份,你跟家裡關係很差,我記得有一天是冬天夜裡,你穿着睡衣從家裡跑出來到大街上,夜裡兩點鐘,我在我家門口遇到你。”
瀾溪一怔,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提起這件事來。
“我不知道你那天到底遭遇了什麼事,只是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你情緒浮動很大,紀姚很擔心你,連我媽都莫名其妙地呵斥我還以爲我欺負了你,”他笑了笑,眼裡像是能倒映出當年那個少年的身影,“我那個時候莫名有種錯覺,就好像以後,你一定還會跟那天一樣,在我家裡,被我全家的人當寶貝一樣對待,也包括我——當然,是以一種特殊的身份和方式。我媽真的很厲害,她那時候就看出了端倪,問我說是不是喜歡你。我說是……你跟其他女孩子也沒什麼區別,只是讓我看了就想護着你,讓你不哭,你可以受全天下人給的委屈,可至少在我這裡,你會過得比哪裡都輕鬆開心。”
瀾溪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地說出這些話來,心口被越來越濃重的酸澀堵住了,只能無言地望着他。
他緩步走過去,雙手撐開在桌面上,看着她的眼睛道:“後來有一天——也就是這個時候,你告訴我說,你以後再也不需要我來護着你了。”
因爲,瀾溪,在你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更愛你的人,他能給你更溫暖的保護。
紀恆笑了笑,臉色微微泛白,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啞聲道:“瀾溪,我必須承認我這裡有點不舒服,可我心裡還是開心的,你懂?”
你可懂我現在的心情?
滾燙的淚水瀰漫了雙眼,瀾溪說不出來,一句都說不出來,她清晰地記得自己青春裡受過的那些創傷,也清楚地知道紀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世間並沒有好無來由的深情,可是這深情,她卻無以爲報。
“別哭……”他低喃,手輕輕覆上她的臉,淺笑道,“別哭了……我不過是今天無意碰到你猜想起跟你說這些話,我可不想在這裡打架,如果被他看到,會以爲是我欺負你了。
“學長,我會記得你的。”瀾溪哽咽出一句。
“別這麼說,我還沒死呢……”他笑語晏晏。
瀾溪忍不住推開他的手,幽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卻只覺得他笑裡都是殤,恍惚一眼,他就已經別開了眸,再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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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章紀念我的紀家哥哥!!小劇透下,明天的蘇老爺子生日宴有大動靜,敬請期待!不出意外本週內就會結局啦,望親們多多支持哦~~~沐沐來鞠個躬賣個萌吧~~~o(∩_∩)o哈哈~,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