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棠站在陽臺上，接的就是金子的電話，聽到他報告完之後，原本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但金子卻總有一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老闆，現在怎麼辦？繼續跟還是……”
“嗯，你自己看着辦吧。”江煜棠說完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邊的金子：“……”到底是跟還是不跟？跟的話是跟誰？還是兩個都跟？
江煜棠回到臥房，牀上的被子微拱，只有一顆小小的頭頂露在外面，他脣邊盪出一抹溫笑，轉身去洗澡了。
第二天，葉涼煙起來的比較晚，身邊人早就起牀去上班了。洗漱過後，她就隨意地穿着一套家居服下了樓。
“夏姐……”她剛喊了一聲，卻發現客廳內的氣氛不對勁，擡眼一看，神色怔了怔。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手拿柺杖的江正淵。在他旁邊，則恭敬地站着夏虹和黃麗兩個人。而小槿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們見到她，神色都微微一變，江正淵望着她的眼神更加冷厲幾分。
葉涼煙很快回神，淡然地走過去打招呼，“爺爺，您來了。”
看到一旁連茶水都沒有，葉涼煙不由得輕皺起眉，對夏虹和黃麗兩個人道：“去給爺爺上茶。”
兩人眼色一對換，明顯有點不樂意，最終還是夏虹去了廚房，泡了一杯茶端來。
“老爺子，請用茶。”
江正淵沒吭聲，老眼微眯地打量着她，葉涼煙道：“爺爺，您來了怎麼也沒說一聲，有什麼事……”
江正淵冷聲打斷她，“怎麼，我來我自己的孫子家，還得打聲招呼？”
“當然不是。”
“哼，我原本只是想來看看，倒沒想到，你這丫頭真讓我刮目相看！”
聽出他話裡的嘲諷和別有用意，葉涼煙也沒說什麼，只擡頭問着黃麗，“黃姐，小槿呢？”她往常這個時候應該早就起牀了。
黃麗神色冷淡，“小姐在院子裡。”
江正淵朝她們使了一個眼色，“你們兩個出去陪小槿。”
夏虹和黃麗不敢耽誤，兩人一起離開。
到了外面的院子裡，黃麗才露出一臉鄙夷，“搞了半天這個丫頭還不是葉家的小姐，真是夠不要臉的，到現在居然還好意思賴在家裡不走，她肯定是看上江大少爺的人和錢了。”
“別瞎說。”夏虹輕斥了一句，神情間也有點唏噓，“不過真的看不出來呢，大少奶奶看上去不是那樣的人啊。”
“還喊她大少奶奶呢，你沒看出來嗎，今天老爺子都親自過來了，像她這種見不得檯面的孫媳婦，當然要立刻趕走了，誰家會要這麼一個媳婦？”
“啊，你是說，老爺子要把大少奶奶……哦不，把葉小姐趕走？”
“不信你等着看吧！”黃麗露出一個得意的冷笑。
……
客廳內。
江正淵從一旁拿起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眸光銳利地盯着葉涼煙，“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是要自己籤，還是要我逼你籤？”
葉涼煙眸光微擡，文件上“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格外刺目，她輕輕開口，語氣堅定：“爺爺，我不籤。”
“你不妨先看看內容。你放心，我們江家絕不會虧待你。”
葉涼煙看都沒有看，經過昨晚，她更加不會輕易妥協，“爺爺，我很抱歉，不能成爲你心目中理想的那一類孫媳婦，但是除了‘身世’這一項，其他方面我都會努力。”
“呵，努力？你怎麼努力？”江正淵露出冷笑，“你可知道，外面有大把大把家世好，學歷好，長得又漂亮，性情又溫順的女孩子排着隊要嫁進我們江家，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本跟她們爭？別說‘身份’這一項，就是其他方面，你也沒法跟別人比。再說，我現在還是給你留面子，只讓你們悄悄離婚，也就大事化無，不跟你們葉家計較那麼多。但如果你執意不願意離婚，那就不能怪我採用一些其他舉措，到時候逼得你們還是離婚了，也弄的大家都很難看，那又何必呢？你說是不是？”
“……”葉涼煙一開始的自信漸漸有點瓦解，她眸子冷冽起來，“爺爺說的‘其他舉措’，是指什麼？”
江正淵也不怕直接告訴她，“你的母親。”
他點到即止，葉涼煙卻是一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驚訝地站起身來，眸子裡閃過不敢置信，“爺爺，你怎麼能……這麼逼我？”
“是你不識趣在先。”
“……”葉涼煙全身沒力地癱坐回去，眼眶裡淚水在打轉，她忍着，“爺爺，即使阿棠的幸福，你也不在乎嗎？”
“幸福跟誰都可以，不是非你不可。時間長了，什麼感情都淡了。再說，他的身份先是江家的嫡長子，再是別人的丈夫，這一點，從他一出生就決定了。”
“……”葉涼煙無話可說了。她怔怔地，目光凝滯般望着桌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書。
良久，她緩緩開口：“如果我簽了，阿棠不籤怎麼辦？”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又過了很久，葉涼煙雙手顫抖着，她默默地翻開了離婚協議書，也沒看內容，直接在最後的那一欄，夫妻雙方的簽名處，她目光久久地盯着，最終拿起了旁邊的筆，一筆一劃，簽了名。
寫完之後，她眸光呆滯地盯着自己的名字，嘴角輕勾。
寫的真醜。
江正淵滿意地點點頭，抽回那份離婚協議書，“其他事我會交代給律師，讓他跟你聯繫。”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頗有威嚴地說道：“我給你三天的時間搬走，阿棠那裡，我會告訴他的。”想了想，又加一句：“別惦記了，你們倆不合適。”
彷彿過了很久，直到葉涼煙聽到一陣說笑聲，她纔回過神來。
江煜槿在黃麗和夏虹的陪同下，一起回來了。
她一進來，看到葉涼煙，高興地撲過去，“嫂子，你起來啦。”
葉涼煙輕輕扯脣，“小槿。”
“嫂子，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先上樓去休息一會。”
葉涼煙站起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樓下，江煜槿疑惑不解地望着她的身影，黃麗忍不住冷哼一聲，“都到這時候了，還裝什麼大少奶奶？”
夏虹輕推她一下，“噓，你小心被她聽到了。”
“怕什麼，反正她早晚都會被趕出江家的。一個私生女罷了，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呢？”
江煜槿雖然不太懂她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她聽的出來這話是說葉涼煙的，她忍不住疑惑皺起眉，“你們倆爲什麼要這樣說我嫂子？是不是嫂子哪裡做錯了？”
黃麗和夏虹對看一眼，只好假裝沒這回事，賠着笑想唬弄過去。
江煜槿很喜歡葉涼煙，她直覺地維護她，“等我哥哥回來，我一定要告訴哥哥。”
兩人一聽，頓時嚇壞了，夏虹着急地解釋道：“小姐，你千萬不能說，這件事說了你哥哥會生氣的，你嫂子……她也會生氣的，你不想讓哥哥和嫂子生氣對吧？”
“……”江煜槿皺着眉，認同地點頭，“嗯。”
“所以，剛纔的事你都當沒聽見沒看見，知道麼？”
“可是你們……”
“我們就是隨口胡說的，是我們錯了，我們道歉。”夏虹說着，又催了催黃麗，黃麗只好也跟着道歉，江煜槿這才鬆口，“那好吧，那我就不告訴哥哥了，我去看看嫂子怎麼了？”
她說完，上樓去了。
夏虹衝黃麗瞪一眼，“你啊，小心點吧，萬一被先生知道了，我們倆這好工作都沒了。”
黃麗冷哼一聲，眼中滿是不甘心。
夏虹徑直去了廚房，黃麗走到院子裡，趁着四下無人，她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
葉家。
葉奶奶的書房內，葉禮誠坐在沙發上，神情冷凜。
自從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葉奶奶的氣色更差了些，她一臉冷沉地問：“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我聽說，現在外面所有人都在傳這件事，到底是誰把這件事泄露了出去？”
“媽，事到如今，是誰泄露的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葉禮誠頭上一大頂綠帽子！”
“你還有臉說？！”葉奶奶氣得心口疼，“我早就跟你說過，那個女人不能要，不能要！可你呢，就是不聽勸，非要把她娶回家，好，如你所願了吧？”
“媽！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你還提。”
“好，行，過去的那些事都不提，那你說，現在怎麼辦？你別告訴我，你還要容那個女人在這個家裡！我告訴你，我堅決不同意！”
“媽！”葉禮誠深深地皺眉，他眼底閃過一抹寒冽，“事到如今，我更加不會放手！”
“你說什麼？”葉奶奶氣得，一手撥倒了茶杯。
葉禮誠不爲所動，“我不會離婚，不會讓她走。”
“你糊塗！”葉奶奶激動的顫抖着手，“我問你，事到如今，你還要這麼樣的一個女人何用？她當初跟着你的時候就是不乾淨的身子，又是在那種地方，她那個女兒，還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你替別人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還不夠嗎？！”
葉禮誠面色沉暗如水，“媽，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我不會讓清媛離開我，至於涼煙……她反正已經嫁人了，我就當從來沒她這個女兒！”
“你想的倒美！你考慮過沒有？現在衆人皆知葉涼煙不是你的女兒，那江家又怎麼會允許有這樣一個兒媳婦？更何況江煜棠是江氏集團的繼承人，他的伴侶，一定是可以給他幫助的身家顯赫的千金小姐。葉涼煙現在說不定早就被江家趕出了大門，她現在就是一個抹不去的污點！你覺得她離開了江家之後，會到哪裡？”
葉禮誠震驚地眸子大睜，眼底漸漸凝出一抹冷意，“那我也不會讓她進葉家大門！”
“那是自然，但你想過她那個媽沒有？林清媛一直對葉涼煙這個女兒疼愛有加，她捨得女兒在外面受苦？到時候不是你要強留她，而是她要主動離開你！你倒不如成全了那對母女，讓她們自生自滅，從此後與我們葉家毫無關係！”
“……”葉禮誠目光裡凝聚着驚恐和緊張，不，不行，他不會放那個女人離開。
葉奶奶看出他心意不定，眸子深冷地眯起來，語氣卻緩和了許多，“禮誠，媽知道你心底始終放不下她，你在外面怎麼胡鬧，也不過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可是這麼多年了，人家在乎過嗎？人家正眼看過你一次嗎？以你的條件，你現在就算再想找，又何嘗找不到好女人願意跟着你的？”
“……”
“媽今天就是要告訴你，我們現在已經把江家得罪了，現在只能想盡辦法彌補，離那對母女遠遠的！另外……”她沉吟一會，“我看，想辦法把明蘊叫回國，她不是大學畢業了嗎，看能不能把她嫁去江家，也算是給我們鋪一條路。”
“明蘊？”葉禮誠皺起眉，這是他大姐的小女兒，只不過因爲母親以前傷了大姐的心，大姐一怒之下就出國嫁人了，後來生了兩個女兒，也幾乎不跟他們聯繫。“媽，大姐怎麼會同意呢？”
“她到底是我生的，同不同意也不是她說了算。”
“可就算這樣，小蘊也得同意才行啊，再說了，我們剛把一個……”葉禮誠頓了頓，‘私生女’三個字到底沒說出口，只是眉頭擰的更緊，“現在又要把一個外甥女嫁過去，江大少也不會同意的。”
“誰說一定要嫁給江大少？”
“這是什麼意思？”
“江家不還有一個江二少嗎？他雖然是養子，但誰都看的出來，他就是江之珩在外面的私生子。聽說他在江氏集團裡的地位也不低，而且，他在江氏集團已經待了好幾年，總有一點自己的人脈吧？但是江煜棠呢，他沒有在江氏集團裡待過一天，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空降過去，你以爲江氏裡的那些人，每個人都服他嗎？”葉奶奶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利的算計。
葉禮誠沉思着點點頭，“嗯，媽你說的有道理。”
“所以，如果能拉攏江二少，也不失爲一個辦法。而且據我的觀察，江二少在江家的地位也不是多受重視，他畢竟是私生子，可他也是江家子孫，江氏集團的那個最高位置，向來只傳承給嫡長，難道他就沒有過覬覦之心？”
“……”猶如醍醐灌頂，葉禮誠瞬間明白了，“媽，還是你思慮周全。”
葉奶奶忍不住咳嗽幾聲，如今天氣越來越冷，她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了，強撐着說到這裡，她之前又情緒激動，現在沒力氣再說下去，葉禮誠起身扶着她坐到了輪椅，“媽，您歇歇吧，別操累了。”
葉奶奶坐在輪椅上，拉攏着身上的披肩圍着自己，“禮誠，你回去就聯繫一下你大姐，瞭解一下小蘊的情況。還有，你自己的事，你仔細掂量着。那個媳婦，她要走就趁早把她趕走吧。”
說完這些，葉奶奶喊來了傭人過來，推着她去了房間休息。
葉禮誠沉思良久，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來到自己的臥房，這裡是他和林清媛相處時間最長的地方，但是十幾年過去了，這裡卻彷彿很少有那個女人留下的一點痕跡，她的東西極少，每次他給她買什麼，她都只是淡淡地說了聲“謝謝”，從未見她歡喜，也從未見她不喜，那些東西也全都鎖在櫃子裡，從未見她動過。
林清媛進來房間時，看到他站在房內，微微一驚，神色很快恢復淡然，只是有點尷尬地站在門口，過了一會，她轉身欲出去。
“等等。”
她站住，回過身望着他，“你有什麼事嗎？”
葉禮誠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突然擡起她的下巴，手指用力地捏緊，雙眸閃動着陰鷙的光芒，“那個男人是誰？”
“……”林清媛掙扎了一下，卻發現掙不開，於是就不掙扎了，也不說話。
“你，說話！”
“……”
“我讓你開口說話沒聽到是不是？”葉禮誠暴怒起來，手勁加大，幾乎把林清媛的臉都掐白了。他手指顫抖着，一臉猙獰地說：“到了現在，你心底還是隻有那個男人是不是？你還是隻想着他是不是？”
“……”林清媛痛的眉頭皺了起來。
見她不開口，一副維護那個男人的樣子，葉禮誠幽冷的潭底燃燒着熊熊的嫉妒和憤怒的怒火。他忽然一用巧勁，手臂朝大牀方向一甩，林清媛承受不住這個力道，身體踉蹌了幾下就摔倒在大牀上。
隨後，男人傾身過來，粗暴地開始撕扯她的衣服，“我會讓你知道，既然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林清媛：“……”
從頭到尾，她一個字都沒說，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依然美麗溫婉的眸子裡，只有一抹黑暗暗的空洞。
她沒有流淚，沒有哭鬧，沒有尖叫，就這麼，默默承受。
……
事後，葉禮誠抽着煙，望着身邊一動不動的她，冷嘲地揚起脣，二十多年前他能得到她，現在也一樣。
“我告訴你，別想着離開我，離開這個家，趁早絕了那個心思。惹急了我，我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而且，如果你能乖乖呆在這裡，我也許還會看在你的面子上讓涼煙好過點，要是你有別的心思，就別怪我對涼煙無情。”
“……”
“對了，這件事現在已經衆人皆知了，涼煙過不久就會被趕出江家，我不准你跟她見面。從此以後，也不準再管她的死活。不然的話，我會讓那丫頭消失的更快！”
說完這些，他冷哼一聲，起身去洗澡了。
被窩裡的林清媛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眼角。
什麼她都可以忍，唯有對涼煙，她無法看到她受到傷害。
……
這一整天葉涼煙都在房間裡沒有下樓，她什麼也沒做，就呆呆地坐在牀沿上，臉對着窗外，看着窗外冬日裡蕭條的風景。
江煜槿來到她房間，跟她說了一會話，她沒什麼心情，就連笑容都很勉強，江煜槿是很敏感的，她知道她心情不好，好像說了一些什麼話，葉涼煙也沒在意聽，隨後她就說下樓去了。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明明是大中午的，窗外的天空看起來卻那麼的死氣沉沉，跟她的心情一樣糟糕。
漸漸地，暮色昏暗，窗外已經看不大清楚了。
江煜棠進來時，房間裡一片昏黑，他伸手打開了燈，看到她還坐在牀沿，眉頭輕蹙地走過去，坐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摟住她，“怎麼了這是？也不開燈。”
葉涼煙總算回過神來，臉上也強扯出一抹笑，“你回來啦。”
“嗯。”男人的手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在這想什麼心思呢？聽小槿說你都在這坐一下午了。”
“哦，沒什麼，我看風景呢。”
江煜棠也沒拆穿她，“小傻瓜，天都黑了，還看什麼風景？”
“我現在改看人了。”
“看誰？”
“你啊。”
“我是誰？”
“你是……”‘我老公’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葉涼煙卻生生頓住了，揚起一抹淡笑，“弱智了吧，哪有自己問自己是誰的？”
江煜棠神色忽然一收，有點嚴肅地說：“我聽說了，今天爺爺過來了是嗎？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不要被標題嚇到，我實在不知道取什麼……~（＞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