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房間裡靜默的兩個人,沐青悠淚眼婆娑地望着窗前的男子。
對不起,夏宇。
請原諒我最後一次的欺騙。
沐青悠擡手擦去臉上的淚水,執筆在紙寫了起來。
片刻後,她將筆帽蓋上,啪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夏宇緩緩轉過身,他最終還是沒有看到她的眼淚,留給他的只是木然和淡漠。
“寫好了?”
他輕聲問道,眼眸中閃過一絲說不出的情緒。
沐青悠輕輕點頭,將寫好的紙條放在牀上。
夏宇走過去,伸手,卻發現手指竟有微微的顫抖。
是緊張還是害怕?
他拾起那張紙條,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展開,好看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的字,生怕一個閃失忽略了她的重要信息。
又是幾秒的靜默,沐青悠目光淡然,她在等待,等待着夏宇看完之後的憤怒和狠戾的話語。
她知道,以他的脾氣,當看到那紙上的話時,一定是出離的氣憤的。
縱然他再愛她,都無法忍受最愛的人對自己的背叛。
是的,她對他撒謊了,而這個謊言也將無辜的夏明陽再次牽扯進來。
沐青悠沒有想過,她今天編造的這個‘理由’會對夏明陽、夏宇,甚至蕭雪帶來多大的誤解。
一秒,兩秒……轟……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夏宇將紙條狠狠攢成一團,他面目猙獰,好像手裡的不是一張紙,而是她或者夏明陽。
啪——
夏宇將紙團猛力地扔到沐青悠臉上,“這就是你的理由,對嗎?”
沐青悠聽着耳邊傳來的暴吼聲,這個反應她早就料到。
突然,夏宇傾身向前,單手扣住沐青悠的脖子,“你回答我,究竟是不是!”
沐青悠淡淡地勾脣,比起方纔在樓下時,這次夏宇並沒有太用力,或許是怕再次傷了自己吧。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壞,居然對這樣一個深情的男人如此絕情。
沐青悠點了點頭,算是對他問題的默認。
她看到夏宇黑眸中猝然閃過的殤痛,她不敢相信,如此銳利光亮的眸子竟會變得這般黯然無彩。
夏宇慢慢鬆開手,整個人踉蹌地跌坐在牀上,薄脣扯出一抹嘲諷。
“你愛夏明陽,那我算什麼,沐青悠,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他頹然地喃喃着,那份悽然讓沐青悠差點兒忍不住將心中的真實和盤托出。
她強忍着奪眶而出的淚,手指的指甲狠狠地掐着虎口位置。
忍住,沐青悠,一定要忍住。
她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對自己暗示。
希望這最後一幕不會被夏宇看破,看穿。
“這是真的,對嗎?”
夏宇再次提出質疑,雖然看到沐青悠親筆寫下的理由,可他仍舊還是不相信自己如此深愛的女人會背叛他,甚至……
沐青悠抿着脣,眼睛不敢再與他對視,她怕自己逃不過他的眼。
她倉皇地點了點頭。
此時,她只想夏宇快些離開房間,因爲她不知道自己還會忍多久,或許在下一秒
,她的眼淚就會噴薄出來。
果然,得到她的肯定答覆後,夏宇沒有再糾纏。
他緩緩地下牀,聽聲音,似乎是整理了下衣服,隨後擡步走出了房間。
在經過沐青悠身邊時,她沒有感受到以往的溫熱目光。
看來,他是信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那一聲乾脆的關門聲。
她應該高興的,因爲一切都如她預想的那樣,他信了她的話,他答應放她離開。
可是,她的心裡卻沒有本該有的輕鬆,反而變得愈發沉重和痛苦。
那種痛猶如一塊巨石壓在她的胸口,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和惆悵。
淚腺終於得到釋放,像是止不住的水龍頭,不過一瞬,她手裡的那件衣服便暈溼了一大片。
她低聲啜泣着,不敢大聲,她怕夏宇會突然闖入,看到這一切。
收拾好行李後,沐青悠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她擡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眼睛微微有些紅腫,如果不仔細看,應該看不出什麼。
但以防萬一,她還是拿出眼影和粉底,簡單修飾了一番。
直到一點看不出痕跡之後,她才拖着箱子走出了房間。
下了樓梯,她看到客廳沙發上坐着的夏宇和樂佩佩,他們身後站着阿容和另外幾名傭人。
客廳裡的氣氛靜的有些詭異,沐青悠不由皺了皺眉,暗暗吸了口氣,而後拖着箱子朝門口走去。
“站住。”
一道冷厲的聲音截斷了她的步子。
沐青悠表情平靜,手指卻緊緊握住推杆。
“就這麼走了?”
夏宇冰冷的口氣中透出一絲戲謔,絲毫沒有剛纔在房中那般溫柔。
只不過轉眼的時間,他就從溫柔如水變成了冷酷決絕,還真是快……
沐青悠轉過身,淡漠的目光望着夏宇。
“我雖答應離婚,但我並沒有答應放你走。”
“……”
夏宇脣角一勾,露出狡黠的笑容。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千萬。既然你要和我離婚,那麼你我之間再無情分。你欠我一千萬,我現在就是你的債主。”
“……”
沐青悠當場震住,貝齒緊咬着下脣。
她沒想到夏宇竟然會和她翻舊賬……
“不知沐小姐考慮得怎麼樣,如果你還清欠我的一千萬,我立馬放你離開,否則,你休想踏出這裡半步。”
沐青悠漠然地望着這個她愛着的男人,他真的要這樣對她嗎?
“阿容,帶沐小姐到花園的小木屋去,我想沐小姐應該很懷念那裡。”
“是,少爺。”
阿容得到命令,立馬走到沐青悠面前,狠戾地瞪着她,“走吧,沐小姐。”
沐青悠瞅了她一眼,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阿容眼一眯,對於沐青悠,她簡直是恨到骨子裡。
原本她還對她少奶奶身份有所忌憚,但現在看來,夏宇已經徹底將她打入冷宮了。
“走啊,沒聽到少爺的吩咐嗎!”
阿容用力推了沐青悠一把。
這時,夏宇突然幽幽開口,“沐小姐還有什麼說的?”
沐青悠看着他,明眸中露出憤
然。
“喲,瞧我這記性,我忘了,沐小姐現在是殘疾人士,不能說話的。阿容,拿紙筆給沐小姐。”
“……”
對於夏宇的侮辱和嘲諷,沐青悠只能啞忍。
不管他出怎樣尖酸刻薄的話語,她都寬慰自己說那是因爲他相信了她的話。
可是,那冰冷帶刺的字眼還是深深刺着她的心。
不一會兒,阿容將紙筆遞給沐青悠。
“沐小姐,寫吧。”
沐青悠握緊手裡的筆,擡眸看着夏宇眼中的鄙夷,心頭一陣抽痛。
隨即她在紙上寫了幾句話,然後交給阿容。
阿容將紙條恭敬地遞給夏宇,他大致掃了眼,脣邊的笑意更濃,卻也更冷。
“看來沐小姐是打算賴賬了?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了。”說着夏宇將紙條拍在茶几上,而後冷聲道:“阿容,打電話報警。”
此話一出,客廳裡的人俱是一驚,連樂佩佩也一臉震驚地轉頭看着夏宇。
“宇,這樣……不好吧?”
夏宇斜睨着樂佩佩,凌厲的眼神堵住了樂佩佩接下來的話。
“阿容,你也殘疾了嗎?沒聽到我讓你打電話報警嗎?”夏宇大聲訓斥着,臉上的表情變得冷肅駭人。
阿容趕忙如搗蒜似的點頭,剛走到電話旁,拿起電話,卻聽到沐青悠艱難地開口:“慢……”
這一聲雖然細若蚊鳴,但夏宇還是聽得真真切切。
“等一下,沐小姐似乎還有話要說。”
阿容放下話筒,整個客廳頓時雅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沐青悠的身上,等待着她接下來的回答。
沐青悠將寫好的紙條親自遞給夏宇,她站在他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腳,但卻彷彿隔了千山萬水。
夏宇接過紙條的那一剎,沐青悠觸到了他的手,不似以往那樣溫熱,竟是一觸冰冷。
他展開紙條,上面寫道:“真的要這樣嗎?”
“沐小姐覺得我是個開玩笑的人嗎?如果你還不上那一千萬,我可以給你指條路。”
“……”
夏宇薄脣一勾,輕吐一句:“做我的傭人,用你的勞力抵債。什麼時候你幹滿了一千萬,我就放你離開,如何?”
沐青悠眉心緊蹙,這算什麼。
讓她用勞力抵債,那可是一千萬,她得做到什麼時候,只怕等到她死的那天,也還不清。
夏宇面上說是同意離婚,可實際上他還是在變着法兒的囚禁她。
“如果沐小姐沒有意見的話,就這麼決定了。阿容,帶沐小姐去小木屋。”
說完,夏宇慢慢起身,向前一步,俯身在沐青悠耳邊說:“沐青悠,我絕不會讓你輕易地逃離我,想走,下輩子吧。”
夏宇的一字一句宛如一把把冰刃將她的最後的希望一點點切碎,恐懼,憤怒,無奈充斥着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當她回過神時,眼前的人已經不在了,樂佩佩也不見人影。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她和一臉鄙夷的阿容。
“嗬,沐青悠,你也有今天。現在你已經不是夏家少奶奶了,你我身份一樣,以後你老實點,否則不會有好果子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