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機的指尖收緊了,黑眸無聲的眯了眯,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立刻帶他們來見我。”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飛速打下了這一行字,對於真相,他已經非常迫不及待了。
很快,收到了回覆。
“是的少爺,不過從他們的家鄉趕到t市要七八小時車程,您先好好睡一覺,明早就可以看到他們了。”
阿通怕少爺得知這個消息,會一夜不睡。
可事實上,即便他如此囑咐了,賀天翊還是沒辦法睡着。
這個真相太重要了,到底是沈清寒一個人作孽,還是爸爸與她狼狽爲奸,明天就能知道當年的真相了。
濃黑的眉宇緊緊皺着,黑眸裡閃着複雜的情緒。
希望爸爸也只是一個受害者,希望媽媽沒有愛錯人。
吱呀一聲,洛然拉開了浴室的門,穿着棉質睡衣,一邊擦拭着頭髮,一邊走了出來。
隨意擡眸看了一眼,就看到男人坐在牀上,背部靠着牀背,眉宇緊蹙,有着化不開的濃愁。
水眸暗了暗,自己希望他的心情能漸漸好起來,但現在看來,很難,也許吧,只有得知真相,他才能真的放鬆心情。
輕輕走到他身旁,洛然坐在牀邊,白皙的小手伸到他眉宇之上,細細的撫平眉心的褶皺。
不喜歡看他皺眉,顯得很嚴肅,冷冷的,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自己還是喜歡他和眉順眼,脣角含笑的樣子,那樣溫柔,儒雅。
眉心傳來女人指尖的觸感,細膩潤滑,帶着點點絲絲涼意。
賀天翊擡眸,兩人目光相碰,兩人眸中都含着對對方無限的深情。
長臂一揚,把女人拉入懷中,賀天翊將胳膊環在她腰間,收緊,再收緊,此時此刻,只有緊緊抱着她,自己才能安心。
曾經以爲,她那樣柔弱,需要自己的保護。
可漸漸的才發現,自己需要她,比她需要自己還要多一些。
不敢想象,若有一天,沒有她在自己身邊,人生該多麼悽苦無望。
賀天翊閉上黑眸,將這種莫名的絕望的情緒壓了下去。
不會有,永遠都不會有那樣一天。
也許吧,自己該慶幸,此時此刻,身邊還有她,這是最大的安慰。
想把傭人已經找到的事告訴她,可又怕告訴她之後,會影響到她的睡眠。
這種糟心的事,自己一個人承擔也就罷了。
洛然感受到他越收越緊的懷抱,頭靜靜搭在他的肩膀上,小手攀在他的肩膀上。
曾經以爲,他強大到鮮有情緒的暴露,可自己忘了,他也只是一個凡人。
尤其是事關父母,怎能不亂?
以前,他陪着自己度過了那麼多難關,無論是舅媽的風言風語,還是吳麗莎的肆意挑釁,或是鄰居火力強大的嘲諷。
他永遠都站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擋下所有傷害,再狠狠的還擊回去,替自己出氣。
現在,他遇到的事,比自己難千倍百倍,也許,得知真相的那天,他會很受傷,但無論結果如何,自己一定會堅定的站在他身旁,陪着他面對所有的一切,像他曾經對待自己那樣,不離不棄。
這個寒冷的冬夜,窗外響起了呼嘯的風聲,兩個人卻越抱越緊,相互依偎,溫暖滿溢。
兩人躺下後,賀天翊都沒有睡着,閉着眼假裝睡覺,聽到洛然均勻的呼吸聲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睛。
看着眼前的她,閉着美眸,睡顏那樣的無辜而純真。
心裡突然暖暖的,這些天,因爲連翻事實的轟炸,心頭一直冰寒如冬。可是隻要看到她,冰冷的心就會化凍,彷彿什麼都沒有她在自己身邊來得重要。
大掌輕輕握上她的小手,平躺下來,靜靜的看着房頂。
她均勻的呼吸聲,和她手心傳來的溫度,令賀天翊漸漸平靜了下來。
只要有她在自己身邊陪着自己,無論是怎樣的真相,自己都能接受。
迷糊之中,賀天翊睡了過去,夢見了很多事。
夢到小時候,媽媽陪自己玩的時候,那溫柔的笑臉,兩人在院子裡跑啊跳啊。
那天,陽光明媚,擡頭能看到很多溫暖的光影,而媽媽的面容那樣美,那樣聖潔。
睡夢中,男人的脣角勾起一個幸福的弧度,純真的像孩童一般……
第二天是週六,洛然習慣性的關掉了鬧鈴,每個週末都會比平時晚起一兩個小時,好好的補補覺。
迷糊之中,側過身來,小手往身旁一搭,卻沒有預料之中的厚實胸膛,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往身側一看,男人已經不在身旁躺着了。
輕輕喚了兩聲,沒有人迴應,洗手間裡沒有聲響,洛然掀起被子起了牀,小巧白皙的腳塞到棉拖鞋中,一邊揉着頭髮,一邊慵懶的向客廳走去。
果然,一出臥室門就看到男人坐在沙發上,背挺得直直的,沒有靠在沙發背上,目光一直停在大門口。
“天翊,你怎麼起這麼早?”
洛然揉着惺忪睡眼,自然的坐在他身側,頭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懶懶的伸了個懶腰。
週末,他一般會陪着自己多睡一會的,不知道今天怎麼了,起這麼早。
而且,就算有時他睡不着,起得早,就會去廚房準備早餐,今天卻坐在沙發上不動,當真有些怪怪的。
大掌伸到她腦後,輕輕撫摸着她柔順的頭髮,賀天翊的語氣淡淡的,“阿通等會會帶那兩個傭人來。”
眯着的雙眼一下子就瞪大了,洛然頃刻間清醒了,抽身出來,嚴肅的看着他,“那兩個傭人都找到了?!”
自己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呢……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男人怕自己擔心,所以沒有告訴自己。
點了點頭,賀天翊重新把她摟入懷中,“是的,一會,就能知道真相了。”
真相二字,他加重了語氣。
洛然抿着脣,美眸裡滿是擔憂,看着他故作鎮定的樣子,心裡十分糾結。
外一,真相是兩人都不願意看到的那個,該如何是好?
賀天翊和賀文柏之間,已經因爲沈清寒有了裂痕,若這麼多年的父子之情因爲這件事而消散,實在可惜。
小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安撫的握了握,洛然起身,回到主臥去換衣洗漱,剛剛準備好一切,就聽到門鈴響了起來。
心立刻撲騰跳得快了起來,相信,男人肯定比自己更緊張,更想知道真相。
連忙走出臥室,卻看到男人徑直走向門口,背挺得直直的,看似從容不迫,可洛然卻覺得,他似乎在隱忍着什麼。
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他的父親,無論當年的真相是什麼,事情的結局都無法改變。
他的母親不會再回來,而他的父親若真的是幕後黑手,對他來說,只能是毀滅性的災難。
賀天翊走到門前,乾脆利落的開了門,阿通帶着兩個傭人站在門口,目光定在少爺那張鎮定自若的俊臉上,目光微微閃了閃。
自己並沒有盤問過傭人,這件事必須少爺親自來做,不知道等下他們會給出怎樣的答案,真擔心少爺,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了。
深沉的目光落在阿通身後的兩人身上,賀天翊一言不發,黑眸深邃如海,周身散發出強大的冷冽氣場。
趙梅和周大海連頭都不敢擡,點頭哈腰的,餘光掃到男人冷峻的面容之時,兩人渾身一凜,暗暗對視了一眼。
當年,兩人離開的時候,少爺還只是一個不到6歲的小孩子,二十幾年過去了,再次見到他,當真不敢認了。
當年那個聰明活潑可愛的孩子,變成了眼前這位冷峻無比的富少,別說跟他說話了,連對視都不敢。
洛然暗暗走到賀天翊伸手,小手握住他放在身側的大掌,希望在這種時候,自己能夠給他一些力量。
賀天翊懂得女人的意思,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回了沙發上。
阿通連忙衝着兩個傭人招招手,帶着他們走到茶几前。
“還不打招呼?好歹以前也在賀家做過傭人,這麼不懂規矩?”
阿通見兩人遲遲不敢說話,也不跟少爺打招呼,聲音有些慍怒。
“少爺好,少爺好。”
兩人忙不迭的點頭微笑,目光只停在賀天翊臉上一秒,隨即戰戰兢兢的錯開了。
正眼看過去,少爺周身的氣場比剛剛更強大了些,本就冷峻的面容,配上黑色的西裝,透着一股攝人的冰寒。
尤其是他那雙深幽的眼眸,只看一眼,就令人心虛不已。
趙梅和周大海緊張的嚥了一口口水,心虛的搓着手。
雙腿優雅的交疊,賀天翊朝着阿通挑了下眉。
阿通立刻領會的開口,聲音很是嚴厲,“當年,你們爲什麼突然離開賀家?是看到了什麼還是聽到了什麼?或是有人讓你們走的?在少爺面前,必須說實話!”
兩人被阿通的大嗓門唬得一抖,神色怯怯的,縮着頭,暗暗退後了兩步。
“把茶几上的包打開。”賀天翊淡淡的開口。
阿通聞言,立刻把包的拉鎖打開,這才發現,整個包裡都是錢,一沓一沓的拿出來,足足有1沓。
黑眸閃過一抹幽深的暗光,既然兩人當年能被錢收買,那麼,自己今天也一定能用錢收買他們。
兩人一見了錢,眼神直冒光。
趙梅的女兒剛剛生了二胎,正是用錢的時候,偏偏趕上婆家不給力,幫不上忙不說,還嫌棄她在家待着不賺錢全靠老公一個人養她又養孩子。
可女兒如何上班?大兒子纔不到2歲,這閨女才2個月,婆家巴不得她把孩子都扔給自己,然後出去找個班上。
外孫女這麼小當然不能斷奶,外孫正是最調皮的時候,現在就算是母女兩一起看孩子,每天還都累的要死,更別提女兒出去上班,讓自己一個人看兩個孩子了,那非得要了自己的命不可。
可女兒的婆婆很強勢,女兒不去上班,她就各種甩臉色,有時連自己也一起跟着受氣。
還不是因爲自己的男人死的早,當年那點錢都用來蓋房子買豬了,現在,房子閒置在農村,相當於零,自己這個後悔啊,當時應該拿錢在城裡買套樓房就對了,若真有了眼前這些錢,保準婆家再也不敢跟女兒甩臉色。
周大海看見錢就更開心了,直直往前走了幾步,剛想拿,就被阿通幾聲咳嗽呵斥住了,暗暗擡眸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賀天翊,那黑眸裡銳利的光,令人不寒而慄。
稍稍前傾了上身,賀天翊的話語淡淡的,卻透着攝人的威力。
“說出當年的實情,這些錢都是你們的,若敢說一句謊話,就是找死。”
這個“死”字鑽入耳孔,兩人的臉色登時白了,下意識對上賀天翊的黑眸,兩人皆渾身一顫,錯開目光,不敢再看一眼。
趙梅垂着眸,率先開口,聲音有些微顫,表情怯怯的,“少爺,二十多年前那天晚上,我半夜起來上廁所,因爲一樓廁所有人,我就去了二樓,沒想到,竟然看到沈清寒拖着老爺往客房走。當時我就嚇得站在原地了,沈清寒立刻對我說,只要我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她就給我一筆錢,我想着拿了這筆錢,就可以回家把那破房子翻新成小二樓,再買幾頭豬,我們家日子好過了,也不用和孩子老公分離,一時迷了心竅,就帶着錢離開了賀家。”
趙梅越說,頭埋的越低,臉上很是愧疚。
其實這些年來,她心裡一直藏着這個秘密,心裡不好過。尤其是後來,她聽說夫人離了婚,就知道這事肯定跟那晚的事情有關。
可自己能怎樣呢?就算自己說出實情,那晚的事也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
唯一悔恨的是,如果當初自己在發現沈清寒的時候,就及時呼喊,把人都喊出來,阻止她就好了。
但自己不敢,自己只是一個鄉下來的婦女,而她是沈家小姐,自己真的很怕當時如果把人喊出來,事後沈清寒會報復自己。
也許,她不會拿自己怎樣,但有可能找到自己老家去,外一她對女兒做了什麼,讓自己怎麼活?
想到這,她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聲音裡滿是悔恨,“少爺,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我真的不敢說出來,你們是有錢人,捏死我們這些窮人就像捏死一隻螞蟻,我女兒那麼小,我真的不敢惹沈清寒生氣,少爺,我對不起夫人老爺也對不起您,請您原諒我吧。”
聽完這番話,賀天翊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放在身側的手暗暗收緊了,沒有表情,可那張臉上卻透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擡眸又看向周大海,倨傲的下巴微微一揚。
周大海知道,這是讓自己說呢,連忙點點頭道,“我這人就是愛喝酒,當年,老爺夫人和沈清寒吃過飯後,我看見夫人還剩了多半瓶啤酒,那年頭,啤酒可是稀罕東西,我啊嘗都沒嘗過,我就偷摸的把啤酒給喝了,誰知道,喝完過了一會,我就有些發暈。還以爲是喝醉了,足足睡了一晚上,早晨都沒起來。那天晚上就出了事,我就想,這酒可能有問題,不然我平時喝一斤白酒都沒事,怎麼喝了這麼點啤酒就醉倒了?我啊,暗暗的去找沈清寒,把這事告訴她了,當時,她聽見我說這話,可嚇壞了,臉色白的啊都沒有血色了,我就告訴她,給我很多錢,否則我就把這事說出去,本以爲她會跟我討價還價,沒想到,我要了多少,她就給了多少,後來,我就拿着錢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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