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娜怔愣地擡起頭，卻直直撞進一雙乾淨地幾乎可以往到底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平靜地毫無波瀾，卻彷彿已經將她看地無比清晰，任何僞裝，都無法在她面前掩藏，她澄澈的瞳孔裡，倒映的是自己的面孔。
金娜突然渾身一哆嗦，逃跑般地迅速移開目光。
“如果不想留在我這兒，你可以離開。”
素雪垂眸，看不清神色，捏着茶盞，小口小口，靜靜啜着。她並不在乎金娜的答案，她要是不想要，隨時都能讓她走人，教導她，提點她，都是出於身份上的責任。
她能理解金娜心裡的落差和不甘心，這些都是她的家庭背景，生活環境，閱歷造成的。
但若一個人真的因爲這些，理直氣壯覺得，我就是這樣，別人又能怎麼辦，自己自甘墮落，寧願被外界的影響困住，那這個人就真沒救了。
“你離開我這兒，也不可能回到秦炎那邊去的。”素雪就直說了，戳破了她的心思。
金娜瞬間尷尬地無以加復，咬緊牙關，別過頭，只想把自己埋到地底下去。素雪無聲挑眉，這個人，自負是自負，卻也很自卑。
然後，她既沒有配得上自己自負的能力，偏偏又有無數自卑的理由。
很痛苦吧，但只痛苦，不努力自己衝破痛苦。
那她一輩子就這樣了。
素雪的語氣很輕很淡，說出話的卻似最後的審判：“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明年一月M國那邊有個項目需要人去盯，到時候你帶幾個人過去。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專注在工作上的話，那麼，我這裡也留不得你。”
素雪是認真的。
金娜內心想要反抗，卻不由得屈服了，她不敢，在這丫頭面前，自己總是莫名其妙地，就弱了。
素雪的聲音稍微軟下一些：“有什麼問題可以多問問明楷，他對國外的商業環境比較熟悉，今天就到此爲止吧，你們先回去休息幾天，有新的工作我會安排給你們的。”
呂明楷起身，匆匆拉起金娜道別。
其實他也不太明白boss爲什麼要留下金娜，而不是直接辭掉她，留這樣一個人在公司，只會拖後腿而已。不過，這是boss的決定，他並不能干涉。
她看起來好像完全不擔心金娜會做出什麼事來。
兩天後。
素雪單獨把呂明楷約了出來。
談了下和奧利爾那邊的合作方案，她目前有了初步構想，再跟呂明楷瞭解一夏他觀察到的實際情況。最後，話題轉回到了金娜身上。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麼還留着金娜。”素雪微微一笑。
“……”呂明楷猶豫了一下，點頭“嗯”了一聲。
她聳了聳肩，眼底閃過狡黠的笑意：“其實就是一點惡趣味。”
“誒？！”呂明楷愣了。
看起來溫柔好脾氣的boss也有……惡趣味的時候？
“我並不在乎她能做出什麼事來，基本上都不會脫離我的掌控。但是如果我現在辭掉她，她會更深地怨恨我，對我不服氣，對吧。”
“嗯。”
“那麼，就讓她徹底臣服吧。”她笑着說。
與其讓自己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向自己臣服的人。
在世間行走，碰到妨礙自己，看自己不順眼的人，永遠只會一味消滅他們，樹立無數敵人，這是不行的，這種粗暴的方式，得不償失，埋下的，更多是重重隱患。天樂傳媒那種，人人得而誅之的，無所謂，滅了乾淨。但這世上，更多的人是中立的，站在灰色地帶的。
更高的招，是不費一兵一卒，就讓人心悅誠服。
省時又省力。
當然，素雪也最多給幾次機會，真無藥可救，她也碾壓她碾壓完畢，以後基本沒有膽子再跟她作對，就任她自生自滅了。
她要對付一個人，基本上不聲不響就給滅了。
呂明楷聽着，不知該爲金娜感到慶幸，還是搖頭嘆息，她自己要是不開竅，誰都幫不了她。
以後，估計再也不會有什麼長進了。
boss對她，顯然是貓逗老鼠，金娜結局如何，其實完全掌控在她手裡。
“不說這個了。今天找你來，還有一件事。”素雪說道，“你也知道現在我們公司非常缺人，尤其是得用的，信得過的人。趁着現在一些事務還沒有正式展開，我想讓你幫忙帶些新人，把他們培養起來。”
呂明楷點頭，他認爲這個的確有必要，自己一個人做那麼多事，也有些力不從心：“boss已經有什麼人選了嗎？”
“嗯。人選有，我個人看着人品和素質態度都不錯的，就是……這方面底子比較差。誒，可能要麻煩你多費心一些，他們人還是挺願意上進用功的，你可以稍微對他們嚴格一點，好好磨磨，爭取可以讓他們早點幫上你的忙。”素雪語重心長，她已經打算讓飯館裡的韓亮和秋雲姐出來，到自己這兒幫忙。
因爲之前那些新聞的關係，她家的小飯館也受到了一些影響，經常有一些人聞訊上門來找她，或者專程過來吃飯，問很多事情，導致她也沒法經常去幫忙了。
剛好，素蹙趁機和爸媽商量了一下，他們幹了這麼多年，做餐飲也實在太累。現在她大了，可以自己賺錢了，他們也不用那麼拼，乾脆休息一下，僱別人來做，自己偶爾幫幫忙就行，在家還能多管管她弟弟少澤。
江家夫妻考慮了一下，想到現在的狀況，確實有點煩人，就同意了閨女的建議，提早退休，飯館也重新裝修開張，準備大刀闊斧地改。
至於韓亮和秋雲姐，他們都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不可能一輩子都耗在這個小飯館。這麼多年下來，素雪對他們的爲人都十分了解，韓亮聰明腦子快，爲人圓滑，秋韻踏實認真，都是可造之材，她也希望他們能有個好歸宿，總有一天，都是要出去過自己的日子。
所以，素雪想給他們一個機會，帶他們出去。
至於行不行，就看他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