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信標會的事,終於塵埃落定。
艾笙不僅沒有鬆口氣,反而更加擔心。
這次她挖了坑,讓池宇盛一幫人跳進去,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幾天以來,樑一瑩和池宇盛像是一夜間失蹤,全都沒了音訊。
她心裡暗暗祈禱,但願是因爲李華把池宇盛供出來,他忙着應付沒空找自己的茬兒。
緩緩吐了口氣,就見嚴阿姨拿着一個紙盒進來了。
“太太,有您的快遞。”嚴阿姨將東西放到艾笙面前的茶几上。
艾笙驚奇,她最近沒有網購。
等嚴阿姨進了廚房,艾笙把盒子打開。
裡面裝得還挺嚴實,大包小裹,長形的一條。
等揭開最後一層包裝,她陡然瞪大眼睛,將東西扔開。
手!
裡面竟然裝着兩截被齊根截斷的手指!
上面血肉模糊,血腥得讓人胃裡直翻騰。
艾笙捂住心口,直往沙發一邊躲。
動作太大,扯到肚子裡的孩子,竟然被它的踢了一腳。
艾笙感覺把掌心貼到肚子上安撫。
孩子鬧騰的時候,這個動作就能讓它平息。可往常的規律,在今天失效了。
“寶寶,別怕,別怕”嘴裡說着,其實她自己都不敢往那邊看。
空氣裡飄着淡淡的血腥氣,讓她不知所措。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她拿起滾落在旁邊的手機。
還沒把號撥出去,手機振動起來。
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心裡一突。
按下接聽鍵,沒一會兒,那邊就傳來樑一瑩憤怒的聲音:“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乖乖聽話!既然你不顧你爸的安慰,我也不用客氣!看到那兩截手指了嗎?你爸當時可直接疼暈過去了呢!”
憤怒,心痛絞得艾笙全身戰慄,“瘋子!你這個瘋子!快把我爸給放了!”
樑一瑩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笑得陰森,“哈哈,真是替你父親不值。把女兒養大,還不如一個男人!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樑一瑩!有事你衝我來,傷害我爸算什麼本事!他和你無怨無仇!”艾笙控制不了情緒,越來越激動,音量不知不覺高了上去。
“哈,憤怒嗎?心痛嗎?我也要讓你們夫妻倆嚐嚐這種滋味!讓你們知道,看着自己的至親的人被傷害,被殘殺有多心痛!如果抓了你,效果會更好,可誰讓蘇應衡把你看得那麼嚴實。我只好另闢蹊徑了。”
那語氣,好似蘇應衡防守太過嚴密,倒是他的錯了。
艾笙氣不可遏,一再地壓制情緒。
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父親被人傷害的慘狀。
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因她而起……
越想越心如刀割,周圍的氧氣也漸漸變得稀薄一般。
手機滑落,摔在地上,她眼前一黑,昏迷前最後的意識,是來自嚴阿姨的尖叫。
昏睡中,艾笙總覺得自己身體發沉。像是有什麼東西拖着她,一直往下墜。
那種失重的感覺難受得她皺起眉頭。
夢境像無聲電影在在眼前播放。
她還小,爸爸媽媽在兩邊牽着她的手,一家人在花田邊說笑,散佈。
突然,她看見一隻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眼前一亮,放開爸媽的手去跑上前去。
被她一驚動,蝴蝶飛走了,失望地想要和父母訴苦。
結果扭頭一看,母親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而父親則兩眼空洞,被斷了兩指的手鮮血直流。
咚咚,她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快過一聲。
“艾笙……艾笙,別睡了。小懶豬,你都睡一整天了”一道男聲在她耳邊輕喚。
她凍住的心臟,被緩緩注入了一股暖流。
艾笙艱難地撐開眼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蘇應衡赤紅的雙眼。
“你醒了?”蘇應衡神色有些激動,趕忙揚聲叫“醫生”。
兩個在外面候着的醫生趕緊進來,查看一番後,皆舒了口氣。
“物理降溫起作用了。只要溫度不再升上去,靜養就行了。”
蘇應衡低低“嗯”了一聲,“麻煩二位了,家裡的阿姨幫你們準備了房間,先去休息吧。”
兩個醫生面面相覷,這是人沒好徹底,是不準備讓他們回去了。
房間裡飄着一股酒精的味道,艾笙身上沒力氣,想安慰他兩句都不行。
蘇應衡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專注地看着她,“餓不餓?”
艾笙本來吃不下,但看他一臉擔憂的神色,想了想又點頭,“嗯,好。”
“嚴阿姨給你煮了粥,吃飯了纔有力氣。”
“我怎麼了?”現在她身體情況特殊,也不能隨便吃藥。她怕對孩子有影響。
蘇應衡摸了摸她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她昏睡一天就消瘦下去。
“就是有點發燒,降了溫就好了”他揚脣露出個寬慰的笑容來。
很快,嚴阿姨就把粥給端了上來。
蘇應衡扶着艾笙靠坐在牀頭,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一再確認她退燒。
“給我吧”他從嚴阿姨手裡接過碗,攪動兩下蔬菜粥,不燙了才餵給她。
不知道爲什麼,艾笙一見到吃的,總會想起血淋淋的斷指。
胃裡酸水直冒。
她擋開蘇應衡的手,趴在牀邊乾嘔。
蘇應衡輕拍她的後背,慌忙要叫醫生,就被艾笙攔住了。
“我就是有點不舒服,別走”在他身邊,纔有安全感,才能把噩夢的餘悸驅散。
艾笙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蘇應衡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坐到她旁邊,將她攬在懷裡,不時親吻她的頭髮,“沒事的,乖,有我在,別害怕。”
艾笙臉色蒼白,微微點頭。
蘇應衡嘴脣貼在她耳邊,“嶽南山已經把你父親從樑一瑩手裡救出來了。手指也接上了,只要恢復得當,以後不會有多大問題。”
艾笙心絃一撥,塌下來的天重新被他頂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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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懷裡仰起頭,激動得眼眶發熱:“真的?”
蘇應衡摸出手機,調出荀智淵躺在病牀上的照片給她看。
艾笙撲上去,將手機拉近,看得更清晰。
荀智淵的右手纏着紗布,正閉着眼睛休息。
“真的……是真的!”艾笙嘴裡喃喃,不敢置信地捂住嘴脣。
擡頭望向蘇應衡眼淚一下子順着臉頰落下來。
“我把照片給你看,可不是爲了惹你哭的”男人無奈地笑了笑,指尖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珠。
艾笙哽咽:“我,我就是太高興了。”
蘇應衡拍拍她的腦袋:“怎麼這麼笨呢?這麼薄的肩膀,哪能什麼事都扛在上頭?”
一直以來的憋悶,擔心,終於找到出口。
他話音一落,艾笙趴在他肩頭,哭得聲嘶力竭。
蘇應衡怕她情緒太激動,對身體不好,趕緊道歉:“我錯了,不該惹你。好啦,好啦,別哭,明明是好事。”
艾笙哭聲小下去,最後還不忘幫他擦擦脖子。
眼淚沾上面了。
蘇應衡被她的小動作弄得心裡暖暖地,扭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鹹的。”
艾笙噗嗤一聲,被他逗笑。
“這會兒吃得下了吧?”蘇應衡端起粥碗,喂她。
艾笙心裡一寬,胃口也回來了,不用他喂,自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病去如抽絲這條定律在艾笙身上沒起作用。
兩天後她就沒大礙了,蘇應衡還是不放心,又讓她在家裡觀察一天,才放她去了醫院。
進了病房,荀智淵還在沉睡。他臉色蠟黃,呼吸微弱,眼窩也很深。
跟上次他剛從監獄裡出來的狀態沒兩樣。
不管怎麼說,這次對於他來說都是無妄之災,艾笙心裡的難過從開始就沒消過。
走近,幫他掖了掖被子,牀上的人醒了。
艾笙心裡莫名跳了一下,“爸!”
“你來了?”荀智淵睜開眼,聲音虛弱。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它聲音小,艾笙湊近了問。
荀智淵輕輕搖了一下頭,“我還好。”
說完掃了一眼艾笙已經挺起來的肚子,重新把眼睛閉上,嘆息中透着無能爲力,“你終究是放不下他。”
艾笙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到他們父女重逢,談到的第一次話題竟然是這個。
她一時哽在原地。
“我……爸,燕槐也很擔心你,這次也是他暗中讓人把你救出來。”
艾笙試圖扭轉荀智淵對蘇應悅的疑慮。
但對方並不買賬。
“如果不是他,我現在會躺在這兒嗎?”
艾笙背脊僵直,良久無言。
的確,他這次被人擄走,還受了傷,蘇應衡是間接原因。
心結越來越深,艾笙有些無所適從。
“爸,他也不想你變成這樣”艾笙無力地解釋。
荀智淵卻閉上眼,表示不想再多談。
心裡像飄在海上的扁舟,難以靠岸。
人被綁走她擔心,人回來了,沉重也沒能減輕分毫。
艾笙失魂落魄地從病房裡出來。揉了把臉,往醫生辦公室走。
剛走到門口,裡面出來一道倩麗身影,急急忙忙地,險些把艾笙撞倒。
幸好艾笙及時抓住門框。
她剛擡頭,對方衣角一閃,扭身就走。
艾笙總覺得這人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挫敗地揉了揉後腦勺。真是一孕傻三年。
進了醫生辦公室,對方簡述了荀智淵目前的狀況。
話裡透出一個意思,荀智淵病情很不樂觀。
艾笙心裡一揪,手指緊得發白。
“蘇太太?蘇太太!”醫生見她臉色不好,怔怔出神,拔高音量喚她。
艾笙喉嚨動了動,嗓音沙啞地說:“請你盡力救治我父親。”
“應該的。”
從醫院出來,艾笙在保鏢的陪伴下來到停車場。
蘇應衡在車上等她。
按道理,他是女婿,岳父受傷,總該上去探視。
但荀智淵的想法蘇應衡瞭如指掌,恐怕他陪艾笙一起去,對方情緒會更加激動。
艾笙夾在中間,鐵定會爲難。
那還不如當個別人眼裡,冷漠的人。
無精打采地走出電梯,只見蘇應衡斜靠在車身上,正望着另一個方向出神。
艾笙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個扎着馬尾辮的亮麗女孩兒。
黑長的秀髮隨着走路的動作來回蕩着,飄逸靈動。
艾笙心裡的鬱悶又添上兩分酸氣。
“等多久了?”她不冷不淡地問。
末了很不甘心,乾脆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掰過來,朝着自己:“看哪位美女,這麼入神?”
蘇應衡目光微閃,最後眼眸迴歸以往的平靜深沉。
“天天被你美醒,什麼女人還能算得上美?”他捏着艾笙的下巴,輕輕晃了晃。
眸子亮晶晶地,滿心滿眼都是她。
兩個保鏢站在艾笙背後,對視一眼,對於蘇先生在自己太太面前不端架子的模樣早已習慣。
艾笙本來心裡堵得慌,被他一句話治癒不少。
貼進他懷裡,深深嗅着他身上冷冽的清爽氣息。
父親一直催促着艾笙離開蘇應衡。可這樣的一個男人,她怎麼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