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再嫁給我一次
榮淺睡得很淺,厲景呈冰涼的手掌觸摸到她臉時,她就醒了。
榮淺眼簾慢慢睜開,厲景呈掩起潭底內的情緒。
“你去哪了?”
“就隨便在外面兜了圈。”
榮淺坐起身,目光在他臉上巡了圈,“景呈,別急着找他了,我們一點點證據都沒有,況且外面那麼危險。”
“你刺他的三刀不就是證據嗎?”
榮淺輕搖頭。“他不會讓我們這樣輕易找到的。”
厲景呈拉起她的雙手,他知道艱難,況且老爺子如今存心保他,厲景呈要想將他揪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不可能躲一輩子的,現在肯定在什麼地方養傷。”
榮淺擡起食指,指端在他眼瞼上掃了下,“好好睡一覺,景呈,我們還是要活下去的。”
厲景呈聞言,心裡滲出絲絲的疼惜,他起身洗了澡,回來見榮淺躺在牀上看書。
他睡到她身側,將她摟在懷裡。
榮淺其實哪看得進去,只不過目光還是定在書頁上,這樣就不用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只想着那件事。
厲家。
沈靜曼想到下午的事,翻來覆去睡不着,她心裡堵住口氣,那口氣在胸腔內不住涌動。
厲青雲睜着眼,“你還要不要睡了?”他掀開被子準備起身。
沈靜曼一把抓着他,“我不翻身就是了。”
她知道,他是想去那兩個狐狸精房裡。
厲青雲揮了揮手,然後又躺回牀上。
沈靜曼見這是個好時機,她靠向牀頭,“景呈今天很不對勁,您說,是不是老二真的?”
“老二還能做什麼?”厲青雲反問。
“這就說不好了,要不然,怎麼誰都找不到他呢?”
厲青雲心有煩躁,“一個都不讓我省心!”
“我最怕老二動什麼壞心思,老爺,景呈可是厲家的長子長孫啊,我看他那樣,老二肯定是做了……”沈靜曼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沈靜曼大着膽子開口,“老爺,要真出了事,您可別偏幫老二啊。”
厲青雲沉默半晌,沈靜曼心裡咯噔下,不滿的情緒藏在眼底。
男人輕聲嘆息,朝她看眼,“景呈是長子長孫不錯,但我也不能沒有景尋,景尋更不能出事。”
“爲什麼啊?”沈靜曼口氣不由拔高,“他如果真的做錯了事,就沒有理由袒護他。”
“那你以爲厲家靠一個景呈行嗎?我把全部的身家壓他身上,行嗎?”
沈靜曼聽出些許他話裡的意思,“老爺,您,您什麼意思?”
“景呈有病,還用我提醒你嗎?”
沈靜曼全身冰冷,兩個手掌握緊,她恍然大悟,彷彿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地解釋,“所以,你還防着一手是嗎?你要確保老二安安全全的,在景呈萬一有什麼意外的時候,好接替厲家?”
“我這輩子就只有這兩個兒子,景呈如果不再出事,他就是厲家當之無愧的掌權人,但老二這張牌不能廢。”
沈靜曼全身的氣力彷彿被抽盡,“真沒想到,原來你一直是這麼想的。”
“你也別怪我,我讓景呈娶書蘭,也是想給他更多一層的保障,可惜他死活不肯。”
沈靜曼聞言,心裡更加堵塞,厲青雲看她眼,“我的這個意思,景呈肯定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也不會迫切地自立門戶,如今他羽翼豐滿,就是不想將來被動,所以,你不用難受什麼。”
這應該算是沈靜曼唯一能覺得欣慰的地方。
可如今有些話說開,她心裡越發不平衡起來。
“你也知道,景呈那病並不好治……”
沈靜曼情緒激動,“他打小就身體好,肯定是鞏卿那個賤人,要不怎麼她剛進門不久,兒子就出事了?”
“你看看你這樣子,跟市井潑婦有什麼區別?你親眼看到鞏卿下手了?”
她憋着口氣,厲青雲冷哼聲,半晌後,語氣平靜道,“景呈那病從小發過後,現在應該是大好了吧?”
沈靜曼忙軟下來,“是,長大後,我就沒見過發。”
厲青雲點點頭,那就好。
夜慢慢深了,月上涼梢,掛在枝頭顯得涼薄蕭瑟。
盛書蘭蹲在地上痛哭,她漸漸意識到,厲景呈將她丟在這,沒有人會來帶她出去,她只能靠自己。
她止住哭聲,雙膝被磨破了皮,走一步都痛得鑽心。
走在偌大的遊樂園內,盛書蘭迷失了方向,來到幽暗恐怖的鬼屋前,裡面傳出尖叫聲,門口的兩個鬼影來回走動,她嚇得捂住雙耳不住向前跑。
好不容易走出遊樂園,她順着馬路往前走。
她一邊走,一邊哭,想到厲景呈的絕情,更是傷心欲絕。
一輛車緩緩經過,女子目光不經意向窗外瞥了眼,她放慢車速,最後乾脆將車停穩在路邊。
“盛書蘭?”
盛書蘭擦拭雙眼的動作停頓住,她擡首看去,眼裡吃驚不已,“宋,宋稚寧?”
女人看眼時間,“你怎麼大晚上的還在外面?”
“我不認識回去的路了。”
宋稚寧看眼馬路上來回行走的車輛,“你難道連打車都不會嗎?”
盛書蘭雙眼通紅,宋稚寧看她還在哭,她本來不想管閒事,再說裡面還夾雜了層複雜的關係,但見她這個樣子,也不好將她丟在這,“你上車吧,我送你。”
“不,不用了。”
“沒事,反正就一會。”
盛書蘭聞言,點點頭。
宋稚寧拿起副駕駛座上的披肩圍起來,落下的一角遮住她握着方向盤的兩手。
盛書蘭打開坐了進去,“謝謝你。”
“你還住在厲家吧?”
“嗯。”
宋稚寧開車很慢,盛書蘭坐在副駕駛座內止不住地哭,她輕聲啜泣,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
宋稚寧兩道秀氣的眉頭微皺,她和盛書蘭不熟,但以前多多少少會碰面,也清楚她和厲景呈的關係。
她看不得盛書蘭這樣哭,不過盛書蘭這個樣子,她也見怪不怪。
“你別哭了,要不讓家裡人來接你?”
“不,不用了。”
宋稚寧拿起一瓶水遞給她,“喝吧。”
“謝謝,”盛書蘭擰開瓶蓋,卻並未喝,她朝宋稚寧看眼,“你爲什麼肯送我回去?”
“大半夜的一個人在外面閒逛,很安全嗎?”宋稚寧這會有點後悔了,真不該亂管事,“再說,你也不是陌生人。”
盛書蘭聽到這話,哭得越發兇了,幾乎是歇斯底里,宋稚寧驚詫不已,她將車停穩在路邊,“你別哭了,這樣弄得我好像要害你似的。”
“不,不是,”盛書蘭哽咽,兩個肩膀顫抖不停,“你對我尚且能這樣,可我跟景呈那麼多年感情,他,他真的好狠心,嗚嗚嗚。”
“你是說,是厲景呈把你丟在半路的?”
盛書蘭搖着頭,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地將在遊樂園的遭遇告訴給宋稚寧。
女人面上掩不住吃驚,“他爲什麼要這樣?再說你跟他……即便厲景呈結婚了,你也總是厲家的養女。”
“他,他對我有誤會。”
宋稚寧兩手垂在身側,他們的事,她不想細問,隨口安慰句,“既然是誤會,說開了就好,你別在這哭,哭有什麼用?那是最不能解決問題的方法,有那時間還不如做點別的。”
“你不懂,景呈那麼愛榮淺,我的話他怎麼可能聽得進去?”
宋稚寧這會不由懊惱,把她再丟下,也不是,可聽她說的那些話,自己心裡又難受,她順了順頭髮,“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盛書蘭兀自沉浸在她的世界內,她雙眼哭得比核桃還要腫,“我下午跟媽請了寶大師去榮淺那,是寶大師說榮淺昨晚被人……可景呈卻全都怪在我身上,嗚嗚嗚。”
“榮淺……”宋稚寧難以置信地睜大杏眸。
“我們走的時候,她臉色很難看,寶大師說他算得肯定沒錯,景呈當場就將他打傷了。”
宋稚寧聽了些,覺得好笑,“不怪他發火,你們太迷信了,再說這種話毀人清白,豈能信口雌黃?”
“景呈之前回家找二少,我們都覺得很不對勁,寶大師去了他那後,榮淺的態度也很反常,”盛書蘭接過宋稚寧遞過來的紙巾,她擦拭着眼角,“如果榮淺真出了那種事,我也很難受,但景呈真的是不分青紅皁白,聽他的意思,還說是我和二少聯手,嗚嗚……”
宋稚寧也很吃驚,她倚在真皮座椅內,厲景呈對女人向來很苛刻,如果真如盛書蘭所說,那麼按着他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再容得下榮淺的,當做暖牀的興許還行,可榮淺如今的身份,可是他的妻子。
盛書蘭哭哭啼啼,宋稚寧臉上仍舊覆着層精緻的妝容,她發動引擎,“這些話,你也不要亂講了,十有八九是猜測,傳出去也不好聽,你應該清楚一個男人最在乎的什麼。”
“我知道,還不是女人的清白嗎?”
“你知道就好了。”
盛書蘭漸漸止住哭聲,宋稚寧也沒多問細節,她車速開得很慢,盛書蘭小心翼翼看她眼,“榮淺沒有找過你吧?”
“她找我做什麼?”宋稚寧明白盛書蘭的意思,她不由勾勒起塗繪成蜜粉色的脣瓣,“難道就因爲我和厲景呈之前有過那麼段?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她要這些都受不住的話,留在他身邊也遲早會被氣死。”
“上次辦晚宴,來了不少人,當時很多人也不知道榮淺的身份,就說了你和景呈以前的事,我知道她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吧,也不是偷偷摸摸的事。”宋稚寧很坦蕩的態度。
盛書蘭點頭,“是啊,她們起先不知道榮淺是景呈的妻子,後來景呈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了,”她也就是和宋稚寧閒聊幾句,成日壓抑在宅子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過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說出了景呈和榮淺離婚的事,爸媽都氣壞了,最近這段時間鬧成這樣,想必他們也還沒有去重新……”
“他們,離婚了?”
“嗯,可能就是因爲這樣,景呈心情不好吧,”盛書蘭又將話題給扯開,“但再怎麼說,我也不會去害他們,他不該這樣想我。”
宋稚寧的思緒飄出去老遠,兩手握緊方向盤。
將盛書蘭送回厲家,她推開車門後轉身衝宋稚寧道,“謝謝你。”
“快進去吧。”
盛書蘭合上車門。
宋稚寧目光朝那座老宅子看了眼,她心裡有種不明的情緒在涌動,宋稚寧摘下披肩丟到副駕駛座上後,這才驅車離開。
兩天後,厲景呈接到個電話。
他刻意避開榮淺來到陽臺上,“喂。”
“厲少,dna並不相符。”
“不符?”
“是。”
厲景呈目光悠遠望向遠處,“知道了,繼續查他的下落。”
“是。”
厲景呈將手機從耳旁挪開,厲家的孩子,從出生下來就已經確定了和厲青雲的關係,如今這樣,只有兩種可能,一,那個男人並不是厲景尋,二,在他離開之後,有人將現場清理過,並且製造了一模一樣的假象。
厲景呈堅信不可能是第一種,厲景尋是肯定被刺傷了,要不然,不會到現在還沒個人影。
當時厲景呈從家裡出發至找到榮淺的時間,並不長,對方能做得這麼周詳,也實屬難得了。
他擡起兩根手指捏向眉宇中間,眼眶內覺得酸澀難受。
小米餈很快退燒了,在家吵吵嚷嚷着又有了精神。
榮淺依舊是那樣,除了那天被刺激得大哭一場外,基本都是安安靜靜的。
厲景呈必須想方設法將她帶出去,不能讓她天天悶在家裡面。
榮淺被他牽着手往外走,剛踏出去一步,她就停住了,“我們去哪?”
“去吃晚飯。”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出去走走,我不能看你這樣下去。”
榮淺有些排斥的情緒,她用力揮開厲景呈的手臂,“我只想靜一下不行嗎?”
男人再度拉住她,“你就當陪我,我想出去。”
榮淺輕咬下脣瓣,厲景呈見狀,攥緊了她的手掌。
兩人來到車庫,榮淺看到外面停了輛車,很眼熟,厲景呈去取車的間隙,她不由往外走。
霍少弦見到她的身影,忙推開車門,他大步上前,榮淺看到他時,怔了怔,幾乎沒認出來。
這才幾天,霍少弦卻跟變了個人似的。
下巴冒出的鬍鬚沒及時刮除,身上的西服也有些皺,整個人顯得頹廢不堪。
他向來注重儀表,榮淺張張嘴。
霍少弦喉間輕哽,“淺小二。”
她笑了笑,“你怎麼變得這樣邋遢?”
霍少弦心裡難受到極點,從出事到現在,他一顆心臟就像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揪扯住,天天夜夜的疼,疼到翻來覆去。
榮淺以爲他不知道自己的事,她強顏歡笑,“你守在這做什麼呢?”
她臉上的笑那麼勉強,厲景呈的車開出大門,也第一時間下來。
“你們要出去?”
厲景呈上前攬住榮淺的肩膀,“是,我帶她出去吃晚飯。”
三人的心裡就跟蒙了層灰似的。
榮淺以爲霍少弦還不知道,霍少弦又不確定,榮淺是否清楚他已經知道。
當着厲景呈,霍少弦將稱呼變過來,“榮淺,你還好吧?”
她嘴角藏匿起苦澀,“少弦,我很好啊。”
是嗎?
他想說他已經知道了,可這樣揭穿,不過就是讓榮淺在多一個人面前難堪而已。
他滿腹的自責沒法說,喉嚨被難受堵滿,榮淺看到霍少弦的眼眶都紅了,除了她的事,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榮淺有些慌,他這樣一看就是覺都沒睡好就守在了這,難道,霍少弦都知道了?
榮淺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丟棄在外,她慌張之下去摟住厲景呈的後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得以有了支撐的力量。
厲景呈擁住她的動作收緊,佔有慾十足。
榮淺艱難地呼出口氣,“少弦,我們去吃飯了。”
霍少弦的腳步沒有讓開,腦子裡充斥着當年的場景,滿眼都是他將榮淺帶回家後,她的瘋狂以及奔潰,他就怕她想不開,一次能勇敢地走出來,如果是一而再呢?
他不信榮淺能這樣放下,現在的強顏歡笑,該要隱忍的多辛苦?
他不想榮淺當着她的面裝,可霍少弦更沒那個勇氣說,榮淺,其實我都知道了,你要哭就哭吧,要鬧就鬧吧。
霍少弦平日裡口才出衆,可這會,舌頭卻完完全全打住了結。
厲景呈擁住榮淺走向自己的車,霍少弦眼看着兩人離開,當年,他是陪着榮淺一起活在黑暗裡,替她難受跟她一起煎熬,而厲景呈,卻選擇了完全不同的方式。
出事纔不過兩天,這樣帶她出去,榮淺受得了嗎?
車子發動向前,榮淺並不關心去哪,她閉目養神,直到厲景呈拉開車門帶她下去。
吃晚飯的地方,較爲僻靜,是一傢俬房菜館,在上流社會圈裡很有名,主要是環境好,依山傍海,平日裡吃頓飯都要提前預約。
榮淺擡頭看眼,幾乎能猜到,厲景呈肯定又包場了。
她忽然不喜歡太安靜,如果只有兩個人,她心裡反而會胡思亂想。
榮淺怯步,厲景呈拉住她往裡走,推開門進去,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裡面坐滿吃飯的人,也只是給他們留了個靠窗的座位而已。
席間,榮淺看向窗外,厲景呈推開手邊的碗,“我給你唱首歌吧。”
“唱什麼歌?”
“待會你就知道了。”
榮淺見他起身,她忙出口制止,“不,別過去。”
她不想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現在的她,只想挖個坑將自己埋起來,埋得越深越好。
但厲景呈的長腿已經跨出去,榮淺整個人緊張起來,不由看向四周,那種惶恐席捲而來,令她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厲景呈走向二樓,這兒的老闆他認識,纔要開口,就見到宋稚寧那副談笑風生的模樣。
女老闆笑得彎起眉眼,目光不經意掃過來,“厲少!”
宋稚寧的視線也落向這邊。
厲景呈徑自向前,“我要借你的鋼琴一用。”
“好啊,厲少肯賞光,我盼都盼不來呢。”
女老闆和宋稚寧相繼起身,女老闆招呼厲景呈入座,“我去安排下,馬上就好。”
待她走後,宋稚寧率先開口,“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
厲景呈自然也沒想到。
爲緩解尷尬的氣氛,宋稚寧笑着走向他。“你很少唱歌的,我也想聽聽。”
“今天,我是陪我妻子一道過來的,我不想讓她有什麼誤會。”
面對厲景呈淡漠疏離的目光,宋稚寧眼角不由露出難以置信,“你的意思?”
“你要是沒事,就先走吧,我要知道你在這,我就不會帶她過來,她清楚我和你之前的事,我不想讓她心裡有絲毫的不快。”
宋稚寧精緻的面容變得蒼白,她抱住外套下的手臂,眼裡的自嘲被一點點渲染,她深深吸口氣,最終還是點了頭,“好,我保證不會在你們面前出現,也不會讓她看到我,可以嗎?”
厲景呈連句基本的謝謝都沒說,就這麼轉身下樓了。
宋稚寧伸手捂住嘴,輕哽聲溢出喉間,她走向欄杆處,透過玻璃的底端,能將樓下的風光一覽無遺。
她看到榮淺就坐在窗邊,正四處張望,尋找着厲景呈的身影。
很快,一道悠揚的琴聲安撫了心頭的浮躁和不平,它縈繞在底樓的空間內,爾後,透過男人醇厚的嗓音飄向二樓。
把你捧在手上,虔誠地焚香,
剪下一段燭光,將經綸點亮,
……
我用盡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
只期盼你停住流轉的目光……
這首《供養》,是隨着電視劇流行起來的,宋稚寧聽到時,是帶着詫異的。
她以爲,厲景呈會唱他擅長的外文歌,而不是這種言情小白歌曲。
厲景呈的嗓音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一個個歌詞從他嘴裡出來,榮淺不需要細細品味,這首歌她太熟悉了。
當初喜歡上,就是因爲愛它的歌詞。
還有她許願的並蒂蓮裡面,她寫了這麼一句:我用盡一生一世,來供養你的幸福。
厲景呈當時怒極,他不由反問,霍少弦的幸福有她供養了,那麼他的呢?
男人目光從遠處落向榮淺,直到許多年後的今天,他才深深明白過來。
他用盡一生一世,都在供養榮淺的幸福。
她幸福了,他自己纔會幸福。
厲景呈修長的手指活躍在黑白鍵上,他不求地久天長只求在身旁。
榮淺透過男人,看到他身後那片落地窗外的大海,呼嘯而起的海浪撲打着石壁,榮淺淚水氤氳出眼眶,她沒有刻意隱忍,滾燙的淚水淌過臉龐。
兩人的目光相觸,厲景呈眼眸內的神情猶如一汪深邃的海洋,宋稚寧癡癡盯着下方,直到身邊站了個人都沒發現。
一曲終,下面傳來如鳴般的掌聲。
榮淺擦了擦眼淚,看到一束束的目光望過來,她渾身覺得不自在,厲景呈起身走向她,榮淺擡着視線,現在,她越發覺得這個男人出衆,他站在高高的位子上,而她,卻越來越低,低到沒有一點是能配上他的。
榮淺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她越是這樣想,心裡就越想不開,厲景呈走到她跟前,忽然單膝往下跪。
她嚇得站了起來,“你,你做什麼?”
他攤開手掌,榮淺看到裡面躺了枚戒指,厲景呈壓低嗓音,不想這些話被別人聽了去,“榮淺,再嫁給我一次,我保證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以後你的幸福,就由我來供養,我會給它最好的養分,讓它永遠沒有凋零的這天。”
榮淺心緒複雜,怔怔看着跟前的男人。
宋稚寧一下沒忍住,哽咽出聲。
女老闆朝她肩膀輕拍兩下,“你說你,何必呢,有些事藏在心裡不說,看到他有了別人你心裡又難過。”
宋稚寧胡亂抹着眼淚,好友訝異,“原來他們還沒結婚啊。”
她看眼宋稚寧,輕撞下她的肩膀,“你下去吧,總要給自己爭取個機會,難道你想這樣放棄嗎?”
宋稚寧盯着厲景呈的身影,“我要現在下去,你信不信,厲景呈以後連一面都不會願意跟我見的。”
“可就算這樣,他也不願意見你啊。”
宋稚寧強嚥下口氣,將眼淚擦拭乾淨。
榮淺輕咬脣瓣,她明白,厲景呈爲什麼選在這個時候向她求婚。
其實,他們之間已經不差這個。
可出了那樣的事情,似乎只有這般才能令她更加心安,這和榮淺想象中會再次出現的求婚完全不同。
她不要厲景呈的憐惜,況且,她又該以怎樣的姿態站到厲景呈的身邊?
她早就沒了驕傲的資本。
男人拉過她的手,榮淺驚蟄般退開,厲景呈站起身,拉住榮淺的手臂,他上半身傾過去,薄脣湊到她耳邊,“你別多想,我只是要你名正言順得在我身邊。”
他執起她的手掌,戒指穿過榮淺的無名指往裡套。
她握起掌心,不讓戒指再進去,榮淺眼眶通紅,衝厲景呈搖着頭,“不能,我不能。”
“爲什麼不能,就算沒有一紙婚約,你還是我妻子。”
榮淺狠狠攥着手掌,淚水一滴滴砸在了手背處凸起的藏青色血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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