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杭州進入了穀雨節氣,所以次日清晨喚醒萊陽的並非陽光,而是滲入屋內的雨氣。
他朦朧睜眼後,看着窗戶邊凝聚起了點點霧氣,外邊也飄起了綿柔的雨。
被窩裡的溫暖與外界形成了強烈反差,這使萊陽賴起了牀,於是他將被子蓋過鼻尖,只留下一雙眼睛盯着天花板,回想着昨天發生的一切。
但這情況並沒持續多久,院子裡就傳來了袁聲大罵罵咧咧的聲音。
“誰打我了!下這麼狠的手,禽獸,都給我滾出來!粗來~”
萊陽莫名的想笑,他將被子蒙過頭,主打一個不出聲,靜靜的聽着李點也加入爭吵,隨後是宋文,再然後他的門就被敲的砰砰作響。
實在睡不着了,萊陽纔不緊不慢的穿衣下牀,推開門的瞬間,一股香樟花的味道又撲面而來,這味道不是來自眼前張牙舞爪的袁聲大,而是街道上那一片片種植的景觀樹散出的。
嗅到香味,人難免心情都舒緩了很多,所以對於袁聲大的指責,萊陽也只是笑着道歉,說昨晚人人有份,但不是故意的。
“神經病啊!還人人有份,下次你們要喝醉了,我給你們一個個丟糞坑裡去。”
說完,她又白了衆人一眼:“不行,今晚就喝!你們都得給我醉死。”
吵歸吵,鬧歸鬧,但這口“惡氣”消下去後,袁聲大還是回屋打扮了一番,跟大家一起去附近的早餐店吃了點東西,又一同去往了公司。
……
在這樣一個細雨綿綿的早上,倒是辦了幾件大事。
首先是畢總跟萊陽重新簽訂了一份合作協議,聘請他成爲項目的內容總監。
薪酬也變成兩萬三每月,外加項目獎金。
獎金這塊是按最終收視率來衡量的,總共分了三個檔,分別是八萬八、十五萬和三十萬整。
按畢總的說法,這檔綜藝要是能達到及格線,十五萬萊陽是絕對能拿到的,要是能有“笑傲江湖”那個節目的七成的收視率,那三十萬就穩了。
說實話,萊陽第一次拿這麼高的工資,心中難免有些激動。
而他邀請袁聲大加入團隊的事,畢總也直接同意,開出了9K的底薪,並在接下來的團隊大會裡,讓袁聲大做了自我介紹。
袁聲大頂着腦門上的青包,落落大方地介紹完自己後,杜西竟然第一個帶頭鼓掌,還一個勁地說他和袁聲大也是老朋友,老友見面,格外歡喜,歡迎歡迎~
萊陽左手邊的肖導也低聲問道:“這女生是你們脫口秀以前的演員?”
見到萊陽點點頭後,肖導有些詫異地瞅了袁聲大一眼,隨後鼓掌輕聲道:“你都是從哪兒認識這些美女的?”
“這個……從小認識,發小。”
“哦~她有男朋友嗎?”
“額……肖導你要不自己問?”
“哎,算了算了,我開玩笑呢,不過……真的挺漂亮的,單身嗎?”
“……”
畢總在任職事宜結束後,開始重點規劃項目進度。規劃中,這檔節目最晚想在國慶上線,所以時間只有五個月。
內容製作方面,萊陽帶領宋文、李點、袁聲大、杜西等,算上肖導總共十七人進行編寫,採訪全明星陣容。
所以需要針對不同明星,挖出他們的話題、痛點、熱點。
“我希望達到的效果是,即好笑又不失禮貌,即露骨又給人留點褲衩~”
畢導這話惹得全場哈哈大笑,隨後他又表示肖導這邊除了內容,更多的是帶領經紀人團隊開始選明星,洽談錄製時間。
最後,在所有人起立中,畢總再次明確了任務規劃,明星人數定爲七位,錄製時間結束在七月底,八月一整月製作,九月大力宣發,國慶檔上線視頻平臺,至於是獨家還是全平臺,正在談判。
一陣雞血和掌聲後,會議結束。
……
中午十二點半,肖導緊急加塞一場會議,給出了已經在洽談、且很有可能採訪的明星名單,這讓萊陽也有了更明確的內容方向。
肖導走後,會議室裡出現了久違的安靜,大家都累了。
這會外邊的雨不但沒小,反而更多了起來,整個杭州都被籠罩在煙雨朦朧中,而作爲市樹的香樟,它的花味透過陽臺瀰漫進來中,再次加深着這座城市的味道。
一些人和萊陽打招呼後去吃飯了,萊陽本想點外賣,但袁聲大等人強烈表示讓他請客、下館子。
可就在此時,杜西卻笑眯眯地湊上前道:“陽總,我有點工作上的問題想請教一下,中午吃飯一起唄。”
“不好意思,我有約了。”
“我知道,剛纔聽見了,所以想着一塊嘛,我這邊的幾個兄弟們本來早就想和你一起聚聚了,都是上海來的,一家人嘛。”
“真不方便。”萊陽關了電腦,語氣變冷。
杜西眼眸低垂,瞄了眼合住的電腦後又擡眼道:“那我一個人去,多雙筷子的事嘛。”
“說了不行,你聽不懂話嗎?”袁聲大再也沒忍住,直接開口。
杜西的表情凝固了一秒,但只有一秒,又迅速給出笑臉道:“這麼久沒見,你的性格還是這麼暴躁啊,哈哈哈……女生這樣不好。那這樣吧,飯咱們改天吃,陽總……”
杜西再次看向萊陽:“那抽根菸聊聊?幾分鐘,這總可以吧?”
萊陽知道這條毒蛇不達目的不罷休,同時,他也開始好奇對方要說什麼,於是便讓袁聲大和李點等待片刻,起身和杜西朝陽臺走去。
……
會議室外的陽臺是露天的,但頭頂有遮陽簾,所以雨水只是順着簾邊落在最前方,滴答在木質條紋地板上,又流到兩側的下水道里。
但風的確有點幽冷,吐出的煙也被很快吹散。
“恭喜啊陽總。”杜西先開口道:“每個人生都有自己的不同機遇,恭喜你抓住了。”
萊陽抽着煙,斜眼眯着他。
“但我感覺既然要抓,就得抓的更多一些,不是嗎?我聽說了,你現在工資漲到了兩萬多,還設立了獎金。但說實話,咱們誰願意拿死工資的啊,反正我覺得你不應該。”
“那應該怎樣呢?”萊陽吸口煙。
“拿股份分紅!哪怕是一點點。”杜西狠狠吸了口煙,語氣也變得急促起來。
“以你現在的情況,只要你提出來,我覺得不是什麼問題,哥幾個再給你全力以赴,上線了效果肯定不差,到時候你吃肉,哥幾個跟着你喝湯。”
說着,杜西又伸出一根指頭,腦袋一歪道:“節目上線,咱們上岸。”
見萊陽沉默,杜西又鬆口氣笑道:“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你一個人去談難免會讓領導不高興,這樣,我們組團去談,我們幫你爭取,而且資金你不用擔心,我幫你墊,股份你拿大頭,我們拿小頭就行,怎麼樣?”
萊陽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杜西能拿出錢來。
不過轉而一想,前陣子蘇毅說過杜西揹着他去搞過股份,外加他在上海還能新開好幾家劇場,他的背後一定有人大力支持。
“那你自己去談投資就行嘛,爲什麼非要拉着我?杜西,我沒覺得咱們關係能好到你爲我着想的程度吧。”
萊陽說的杜西訕訕地笑起,他想了想說:“好,我坦白講,我去談過股份,不過畢總那兒也不缺我這三瓜兩棗,人家沒同意。”
“蘇總不是支持你的嘛,你找他搭線啊。”
“呵呵呵,蘇總,蘇總只考慮自己,我們早都解除合作了。但我也很尊敬蘇總,人家都已經是投資人了,還怎麼能給我分啊?人也不缺錢。”
“那你意思拉着我,拉着團隊所有人,逼宮?”
“哎,話不說這麼難聽嘛,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嘛。你想想看,這個項目要真的爆了,咱們最後只落了個死工資,怎麼辦?找下一個項目,從頭開始?”
雖然萊陽很看不上杜西這種人,但對方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所以,萊陽變得沉思起來。
杜西看出了這種變化,也趕忙打起感情牌,表示自己以前是抄襲內容、和博笑俱樂部搞競爭……
說白了,還是想多賺錢。
本質上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希望得到萊陽的原諒。
資金他來想辦法,還有爭取股份的事,他帶頭來搞,對萊陽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
說完,杜西將菸頭丟掉,走上前伸出手道。
“萊陽,要是有錢,誰不願意當一個高尚的聖人?很多時候確實是沒辦法,背井離鄉,趨炎附勢,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說白了,都是爲錢!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你說呢?”
見萊陽無動於衷,他又舔了下嘴脣,補充了最後一句話。
“如果你有足夠多的錢,恬家也不會瞧不起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