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船，聽着和某艘超級靈舟的名字一般。
聞所未聞的陳平壓根沒有聯想太多。
他去而復返並流露震驚的原因在於，這巨坑中心殘留的虛影，口吐的竟是星辰界的修真古語！
要知道，經歷定天仙界的潛修後，他已經知曉天道迥異的大世界，所用的古文字大概率是截然不同的。
而這荒蕪的勝邪始界距離星辰界遙遠無比。
難道坑中落拓不羈的飲酒者是他的老鄉？
揣着一絲好奇，陳平緩緩降下身形。
眼前的巨坑分爲黑、紅兩色。
邊緣處，是一片片分散的霧海，讓整片空間微微扭曲，展現出一副朦朦朧朧的豔麗奇景。
這一方能稍微影響空間的霧海，便是海市蜃樓形成的緣由了。
舉止灑脫的飲酒人族留影在此，或許已長達千萬年，甚至更久。
“若他是突破星辰界壁壘抵達這裡的話，必然是強橫的真仙生靈！”
陳平目光一閃，審視着殘影。
他自己能出現在外世界，純粹是機緣巧合，被萬劫渡空靴安排了。
否則，打破星辰界壁壘的封鎖，起碼要具備比肩般若玄武的實力。
“扎發飄帶，寬鬆衣裳，酒葫蘆……”
陳平仔仔細細打量着道人的殘影，網羅有用的線索。
乍一看，神情當即愣住。
飲酒道人身上的每一件飾品都刻錄着數不盡的符文陣法，絕非普通的法寶。
但這不是關鍵！
“此物……”
陳平語氣一顫，從肉身空間中抓出一把金燦燦的葉片。
整整十片真仙金葉！
自從得到金葉與遠古的混沌紀元有關後，他一直在刻意的收集。
覆滅天辰聯盟、不周仙庭收穫的藏品；艾玄機、童玲玉的主動上繳；加之規則界七屍至尊臺陽羽的戰利品，他手中的真仙金葉已達到了十枚！
傳聞，金葉中記載着另一條成仙之路。
可惜陳平才疏學淺，始終研究不出個所以然。
“一模一樣的東西，當真是真仙金葉！”
望着偶遇的道人殘影，陳平不覺動容。
只見這飲酒修士的法寶上符文無數。
交織縱橫間，卻隱隱構成了一片片真仙金葉的形態。
其中，酒葫蘆內的金葉最多，足有六枚！
“難道真仙金葉裡的力量除了開闢另一條成仙路之外，還能用於加持法寶？”
猜測着，陳平心中一動。
再一深想，更是頭皮發麻。
連見多識廣的永生都沒有堪破金葉的秘密，更何況是成功的利用出來。
那麼，這飲酒道人的身份，很可能屬於最古老的那一批真仙生靈！
深吸口氣，陳平瘋狂整理着思路。
紀元，是一段漫長時間的統稱。
多則數千萬近億年，少則千萬載。
一個紀元毀滅後，便會迎來下一個紀元。
而強大的天道往往不止統治一、兩個紀元的時間。
譬如星辰界目前的天道。
最少已經循環了數十個紀元之久。
梳理這條時間線，陳平所知的歲月起點，尚且只是混沌紀元。
也是上一輪天道破滅，新一輪天道接掌的開始！
簡而言之，混沌紀元是新舊交替的分界點。
永生等強大存在爲何懷疑新的星辰界天道是先天劍？
因爲先天劍乃是混沌紀元中誕生的最強生靈！
只有祂具備推翻並取代的能力。
……
陳平呼吸沉重，心中百味繚繞。
如果自己猜的不錯，飲酒道人竟是和先天劍同一個時期的強者！
“祖器母石甦醒太晚，縱使祂的天道之軀也難以力挽狂瀾。”
“彼岸之船毀了，黃天換青天，離彼岸越來越遠，大世界何去何從。”
道人口中持續循環着兩句話。
縱使是隔着無數歲月的一段留影，也讓陳平感同身受。
一股悲涼、遺憾和不忿涌上心間。
“祖器母石，天道之軀……莫非那所謂的母石就是星辰界的老一代天道！”
陳平心念急轉，猛一激靈。
兵荒馬亂，天翻地覆。
天道交替的那個年代，恐怕是一衆頂級強者都無法安然立足的動盪時期。
再聯想本紀元末的種種詭異，令他更加的不寒而慄！
按之前的線索，斬屍界的天道八成是先天劍。
這樣看來，星辰、斬屍兩大天道之間即將展開的腥風血雨，方纔是紀元之殤跡象出現的真實原因！
先天劍要逆伐取代祖器母石，化爲新天道的生靈！
通過簡短的兩句話，陳平竟已弄清楚三大遠古至強者的關係。
斬屍界天道，先天劍。
星辰界上一代天道生靈，祖器母石！
唯一未知的是擊敗母石，合身新天道的生靈的跟腳。
……
“彼岸之船……”
陳平唸叨了數遍，雙肩不由自主的一顫。
這形容的怕不是歷代的星辰界？
一個大世界便是一條爭渡的巨船。
寰宇中，容納着一個個大世界所化的巨船，朝着目的地行駛。
掌舵者自然是一位位身化天道的生靈！
曾經，星辰界的掌舵者是祖器母石。
如今只不過是換了一位罷了。
“流落在勝邪始界的飲酒道人，難道是祖器母石的爪牙？”
“因擔憂新天道的清算，才被迫逃了出來？”
指着眉心，陳平的魂海激流涌動。
以他魂道的強盛，一個念頭便可分化百億縷魂絲。
再從無數意念裡，篩選出最契合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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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僅憑一些蛛絲馬跡，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但陳平不缺自知之明。
在未成仙前，知道太多鮮爲人知的秘密，絕對是禍非福。
……
勝邪始界的巨坑中，陳平已連續觀察了道人虛影幾天幾夜。
他能肯定，這就是一處留影異象。
“都流逝了幾十個紀元，此修也不知是隕落了，還是苟延殘喘的活在寰宇的某個角落裡。”
陳平暗暗尋思。
可恨面前的這飲酒道人不是一具遺骸。
否則身上的每一件法寶都夠他眼熱心饞！
接着，陳平一拍丹田，召出了那塊三色石頭。
他心存匪夷所思的懷疑。
祖器母石！
一聽就是孕育萬劫仙珠、三清造化玉，渡空靴的母體。
“仙珠不至於把母石當成贈品送給我。”
“那可是曾經化身過天道的生靈！”
翻轉着三色石頭，陳平雖十分期待，但卻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畢竟來頭太恐怖了！
就好比他將先天劍抓來，送給別人當奴僕一般，這可能嗎？
完完全全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過，某個關於真仙金葉的構思倒是能馬上嘗試一、二。
……
接下來的十年，陳平盯着飲酒者的殘影一動不動。
準確的說，是觀察此修身上的數件法寶，諸如扎發飄帶，寬鬆衣裳，酒葫蘆等物。
雖是幻影，可法寶表體刻錄的陣圖結構清晰異常。
這些陣圖的核心樞紐是真仙金葉。
若完整的刻錄下來，未必不能激發金葉內的能量。
“凝！”
拓印了所有的符文後，陳平魂海略一模糊。
瞬間組成了一幅幅大小不一的玄妙法陣。
低沉的咒語從口中傳出。
但一個時辰後卻毫無反應。
無論注入多少法力也無濟於事。
“畫皮畫心難畫骨！”
陳平垂頭喪氣的中止施法。
一來，他模仿的法寶不是本體，缺失了太多的細節。
二來，自身的陣道、禁制水平普普通通。
跟操縱的劍陣、魂陣神通全然是不相及的兩碼事。
他要吃透拓印出的法陣，估計耗盡壽元都難完成。
“集思廣益算了！”
陳平意念一動，把複雜的陣圖分別傳輸給幾名器靈。
他屬實是病急亂投醫了。
小重盯了陣圖一眼，險些驚怕的暈厥過去。
它一個只有重力天賦的器靈，居然被寄予厚望，主人腦袋進水了。
“回定天仙界請幾位陣法大家共同研究？”
陳平心底斟酌不定。
一千年前才瀟灑的和九羅真仙告別。
灰溜溜的折返，臉面都不知該往哪擱。
但真仙金葉之秘牽連甚大，他也不怕丟人現眼了。
圍着巨坑轉了一圈，陳平筆走龍蛇，拍下一塊新刻的石碑。
“勝邪始界一號古文物。”
滿意的掃了掃幾個猩紅字眼，隨後，他迅速離去。
……
一晃又是數十載。
陳平在這片不毛之地，接二連三的發現端倪。
貫穿十幾條仙河的溝壑，開裂的深淵等等。
大部分是鬥法的痕跡。
狼藉瘡痍無數年不消散，途經勝邪始界爭鬥的生靈，其神通之強可想而知。
這日，陳平真身站在陰暗星空中，勝邪始界標誌性的各色極光已無影無蹤。
經過近兩百年的探索，他終於抵達了始界的邊緣地帶！
沒料到，此片荒蕪的地域，佔地之廣還超越了星辰界。
只不過未衍生出更復雜廣袤的重疊空間和秘境。
“那是什麼東西？”
始界邊陲，陳平目光凝重的四處掃望。
幾個方向，一道道望不着邊際的黑線涌蕩不休。
速度看似緩慢，但卻在吞噬着無盡星空的各個角落。
那些黑線所過之處，盡數化爲了深邃的幽黑。
“咔嚓”
眉心中的彼岸法目閃爍打開，陳平頓時看清了遙遠的那一邊。
表情剎那間變得精彩萬分。
這四面八方涌來的黑色霧海，竟是最純粹的混沌之力！
它們咆哮流淌，吞沒着星海里的一切事物。
“界域！”
感觸了一下，陳平登時架起遁光，擺出一副伺機不妙就遁逃的樣子。
不錯，那鋪天蓋地，席捲空間的混沌洪流裡竟暗藏無數的節點！
混沌洪流鯨吞到哪裡，壁壘就延伸到哪裡。
彷彿在搶掠地盤，將吞噬掉的星空化爲己有！
如此駭人的一幕活生生的出現，陳平如何還不清楚，勝邪始界外，竟然是一方未知的大世界！
它正在吞併着荒蕪的勝邪始界。
從而擴展自身的界域權柄。
這個過程顯然持續了無數年，導致勝邪始界的周遭幾乎全被混沌洪流包裹。
不過，陳平的手段也已今非昔比。
從容不迫的窺視一陣後，漸漸放下心來。
按這速度，混沌洪流吞沒到始界邊緣，少說還需百年的光景！
欲吞噬廣闊無垠的始界，沒有半個紀元的歲月都休想辦到！
寰宇之神奇，令陳平充滿了探索的興致。
如果站在原地百載不動，當那混沌海浪淹沒了始界的邊緣後，會不會被動的去往新世界？
……
“嗤啦！”
陳平揮揮袖，彼岸法身膽大包天的往混沌洪流中雙手一撈，急忙退回始界。
幾股黑霧般的氣流凝結灑落，宛如活物微微扭曲。
遠望着狂暴的黑色氣流，陳平興奮中不失警惕，攝來其中的一縷送入仙珠。
仙珠空間裡的循環仙力很快將黑色氣流分解！
化爲了一縷精純萬分的混沌之絲。
“這股能量內包含了混沌道的幾面特性，比本座掌握的還完善！”
陳平瞳孔一閃，跳動着火熱之色。
這席捲來的混沌界域，分明是修煉混沌道的大好補品！
“滋滋”
下一刻，仙珠空間沒來由的狠狠顫抖。
轉眼時間，竟把陳平採集的混沌之絲融於本體。
“仙珠也需要這機緣？”
陳平意外的一挑眉。
他不排斥仙珠搶食，但搶了之後，能否恢復一些威力纔是關鍵。
“嗖”
“嗖”
在陳平的催動下，彼岸法身不斷往返，捕撈着無窮無盡的混沌黑氣。
經過仙珠的分解後，通通變成了最純粹的混沌之絲。
……
閉關數月，陳平消化了四、五十縷。
他驚喜的發現，若長年累月的吸收混沌之絲，自身的混沌界能夠迅速地膨脹！
這些對於其他生靈而言的毒藥，在混沌道天賦絕頂的九蛻大能面前，卻是世間難尋的機遇。
寶山在前，陳平暫緩重回定天仙界的打算。
他悄無聲息地躲在勝邪始界的邊緣，開始了辛苦但愉快的搬運。
竊天道之力的代價自然非同小可。
他的本尊不敢輕易踏入混沌洪流。
而催動彼岸法身突破重重節點，強取混沌之氣會耗費不菲的法力。
就這樣，他乾脆定居在始界邊緣。
一邊偷盜混沌氣流，一邊沉心消化！
所得的好處七、三分成了兩份。
他和仙珠一人一半。
不知不覺中，竟減緩了對面大世界淹沒來的速度！
可想而知，陳平偷取的混沌黑氣數量之恐怖，簡直難以統計出確切的數目。
……
勝邪始界。
“滋滋”
“滋滋”
角落的裂縫裡聲響不絕。
隱藏着一人一珠兩個六兒。
陳平和仙珠面對面懸浮，你爭我搶的汲取混沌之絲。
“總算輪到本座庇護你，給你好處了。”
目睹仙珠的難看吃相，陳平笑罵中夾雜着一絲欣慰。
太玄珠那些器靈不過是隻會溜鬚拍馬的奴僕。
仙珠纔是與其平等的立身之本。
“嘩啦”
敞開雙臂，陳平身上波濤狂卷。
剎那間，黑幽幽的混沌界籠罩了三十條仙河的區域。
近兩百年的竊取，推動了混沌界的瘋狂擴張。
而混沌界越遼闊，他的施法距離便越大！
每一縷混沌氣流都是他的眼線。
待某一日，混沌界能覆蓋整個星辰界後，就意味着擁有了化身界域的基礎。
“嗯？”
忽然間，陳平瞳孔一縮，驚疑的朝仙珠瞟去。
就在剛剛，他恍惚捕捉到了一縷微弱的意識。
雖一閃即逝，可絕非錯覺。
“不會是要誕生新的器靈吧？”
陳平心中一突，馬上吸走了面前的混沌之絲，把金珠攝入手掌。
汲取無數混沌之絲後，此珠的氣息約莫上漲了一成。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變化。
陳平果斷地收手。
未成仙之前，他絕不可能培養出祖器的新器靈。
……
雖有陳平的阻撓，但經過一百七、八十年的不斷吞噬，混沌洪流已逐漸吞入勝邪始界的外緣。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致。
這股洪流所過之處，全部化爲了那方大世界的一部分。
目視着涇渭分明的黑色分界線，陳平面無表情，一步步後退。
自己才插旗不久的勝邪始界竟被入侵了！
雖然距離徹底吞併始界的時間節點遙遙無期，可他心底着實堵上了一口惡氣。
“轟隆隆”
“轟隆隆”
隨着混沌洪流鯨吞入界，一片隱隱的風浪聲越來越大，最後入耳清晰。
竟彷彿是幾艘大型靈舟行駛的動靜！
虛化在高空，陳平睜開彼岸法目，冷冷的掃視。
只見入侵過來的混沌亂流內，不知何時冒出了七艘飛舟。
四黑三白。
每一艘都長達萬丈，其上陣法密佈，並排同行。
“那方大世界的生靈？”
陳平眯了眯雙眸。
站在對方的角度，自己本土的大世界吞併了新的區域，前來探查一番無可厚非。
“唰”
殘影連連，陳平留下一道死氣分身盯看靈舟，本體卻毫無遲疑的遁光溜遠。
……
混沌洪流咆哮上岸。
界內的七艘飛舟則緊隨而動，一同踏上了勝邪始地。
一青一白兩團耀目的遁光當先降下。
同時，顯露出一對容貌、氣質珠聯璧合的男女。
男修身穿藍色長袍，俊美異常。
女修明眸清澈，肌白膚嫩，正處妙齡。
兩人目中皆有一絲一縷的陰黑之氣。
竟是罕見的鬼族大能！
“據師尊的推演，我們冥仙三十六重天吞噬的新區域是一塊渺無人煙的廢土。”
“不過，奈何師妹感興趣，師兄自然願意陪同。”
男修溫和的道，再望女修，流露出一股寵溺的神情。
“此地既是廢土，自是沒有化身天道的恐怖生靈，倒是談不上兇險。”
打量着荒蕪的始界，宮裝女子嫣然一笑起來。
就在二人談話之際，七艘飛舟已緩緩落定，並從中飛射出數十位各族的強者。
氣息大多超過了七階。
這些強者分屬不同的宗門和陣營，一踏上始界就各自分開。
但看向先出現的一男一女兩位鬼族，卻都不約而同的閃過恭敬和畏懼。
“本修的師尊言明，佔據廢土需整齊有序，望各位好自爲之！”
俊美鬼族淡淡的聲音傳遍周遭。
立刻引來了各族強者的討好回覆。
“能帶師妹領略這極光璀璨的廢土世界，師兄何其有幸！”
俊朗鬼族咬文嚼字，注意力全放在了師妹身上。
可他壓根沒發現，乘坐靈舟一同來的各族生靈，已經莫名其妙的少了兩位。
……
數息後。
幾十位來自冥仙重天的強者剛準備深入始界。
但忽然間，一股劇烈的心悸感浮現在一衆生靈的識海里。
接着，齊齊朝同一個方向看去，不由驚駭失色的倒吸涼氣。
只見一片極致的黑夜正從探不到源頭的區域席捲吞來。
混沌界中繁星爍爍。
好像原本就鑲嵌在其內。
“轟隆”
“轟隆”
混沌界壓來的同時，無邊巨力狂砸，數十名生靈立刻身軀麻痹，顫抖不停地雙膝跪下。
“混沌界域！”
“不好，這廢土中衍生出了天道！”
兩名爲首的鬼族修士面面相覷，忍不住驚駭欲絕，發抖發寒。
“天道？”
“嘿嘿，本座還沒編造吹噓，這些傢伙倒是先給本座安排上了。”
下一刻，混沌界中狂閃連連，載着一名黑色的人影急速逼近。
同時，一股不摻雜任何情緒的冷漠意識罩落下來：
“吾已沉眠七個紀元！遠方的惡客，爾等侵略勝邪始界，此罪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