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慈航雨砂,感受着金珠的跳動,陳平面露沉思之色。
這兩枚四階礦石價值三十萬靈石,風天語說送就送,卻只求結一個善緣。
但陳平一直認爲世上不會存在無緣無故的贈予。
此人必然別有目的,興許看中了他身上某處不同尋常的地方。
“莫非是……”
陳平心中一凜,隨即果斷地搖了搖頭。
金珠之神異,絕非一個元丹修士可以感知出的。
即使化神老祖此時把他大卸八塊,也不一定能發現半點關於金珠的行跡。
苦思無果後,陳平便不再浪費時間,一言不發的埋頭趕路。
既然風天語目前爲止表露了巨大的善意,陳平也樂得全盤接受。
要知道,此人可是天品的變異風靈根修士。
想必在仙道昌盛的無相陣宗,也是重點扶持的對象,日後有一些晉級元嬰境的概率。
而與一位未來可能成爲元嬰宗門的實權人物交好,這是陳平前世都夢寐以求的機緣。
自然,在未弄明白此人的真正意圖前,他還需保持十足的警惕。
……
整整一個月後。
某座寂靜的小荒島上,在一道道響徹天際的轟鳴聲中,一座高達十數丈的山峰突然全面崩塌。
半空,龐大的碎石漩渦緩緩旋轉,四周更是泛起暴亂的無形漣漪,似是這方空間下一刻就要被撕裂一般。
樹木成排成排的倒下,數之不盡的鳥獸紛紛奪路而逃,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下,卻有一名青裳男子站于山崩地裂的中心,悠哉悠哉的背手前行。
突然,一塊宮殿大小的山體殘片急速飛來,朝男子的方位狠狠砸落。
危急關頭,此人竟不閃不避,一層暖眼的銀光覆蓋住皮膚上下。
“轟!”
那百萬斤的山體一下碎成了千萬,化作漫天沙雨瀰漫擴散。
青裳男子好整以暇的揚開灰塵,作爲剛剛造成山峰崩塌的始作俑者,陳平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自是心知肚明。
“古籍記載,元丹體修可徒手崩山裂海,果然不是誇大其詞。”
陳平的眼神中透着一絲興奮。
半個多月前,在獻祭了兩粒慈航雨砂後,他不出意外的從金珠空間獲取了兩枚七魂七魄之眼。
一枚橙色,一枚黃色。
嚼碎吞服後,原本築基巔峰的體修境界一舉衝破瓶頸,正式邁進第三境。
若按常理,體修的修爲破開大境,也是會召來天雷劫難的。
但陳平主修的是玄門功法,他的煉體修爲不過是旁門小道,就像傀儡術、煉丹術似的。
而只有主修煉體功法的修士,纔會被判定爲真正的體修,引動規則降下天劫。
值得一提的是,不論體修還是法修,都只能選擇一門主修功法。
蓋因爲運轉主修功法的經脈,乃是人族軀體內的始源脈。
始源脈是唯一的,與生俱來恆定不變。
如果始源脈內流轉兩種截然不同的法力,則一定會毫無例外的摧毀道基,斷絕仙途。
這是悠悠數千萬載來,某些勇於開拓的先輩們傳下的教訓。
其實修煉界生着一種瑰寶級別的天地靈材,能逆改規則,在人體中開闢出第二條始源脈。
這樣一來,修士便可同練兩門主修功法。
但以陳平的見識,當下是不知曉此物的存在的。
正因爲始源脈的限制,才形成了法修、體修難以齊頭並進的局面。
主修玄門功法,就沒法再修煉體修功法。
所以,陳平的體修境界只是一個浮於表面的名頭,僅僅意味他的肉身強度相當於下品的防禦道器。
而體修的種種核心神通,陳平是無法掌握並施展的,即便他日後尋來一門煉體功法也是一樣的結果。
不過,他對自己的肉身狀態已是極其滿意了。
一件靈活行走的下品防禦道器,想來元丹後期的敵人亦是頭痛不已。
當然,陳平的肉身防禦不可經常使用。
畢竟主修煉體功法的修士,精血能通過經脈的周天循環自動產生。
但法修的精血幾乎只能服用天材地寶補充,無疑是特別寶貴的。
就像剛纔,他一拳轟碎山峰,足足消耗了三滴精血。
倘若一直以肉身抗衡強敵,極有可能會在打鬥的過程中精血流逝過多,從而身隕的。
好在陳平此前晉級元丹,又依靠兩枚七魂七魄之眼補充了二十滴精血,眼下經脈裡儲存的精血數量多達四百滴,暫時不必擔心陷入精血不足的窘境。
思緒一轉,陳平的神念打開劍匣,五行純陽劍呼嘯而過,懸浮在身前。
和一個月前相比,此劍氣息暴漲了不止一倍,似乎發生了質的變化。
不錯,在吸收完兩枚巨靈王族之眼上附帶的玄絲法喻後,純陽劍輕而易舉的晉升爲下品道器。
接着,陳平又給純陽劍打入了班天德煉製的荒嶽古禁,使得此劍的弱項,硬度屬性得到了明顯的加強。
說句中肯的評價,純陽劍雖是下品道器,但完全能和普通的上品道器一爭高下了。
“金珠空間內的玄絲法喻和我渡過三重雷劫後降下的完全不同。”
陳平雙眼一眯,劃過一縷沉吟之色。
天地規則降下的玄絲法喻,與修士的命理渾然一體,除了自己外,旁人是絕難利用的。
而穿過七魂七魄之眼的玄絲法喻,好比是一塊空白的玉簡,似乎誰都可以在裡間刻印信息。
“莫非是金珠本身衍生的規則之力?”
腦子中乍現的一個猜測令陳平陡然一驚,趕緊摒棄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牽涉規則的任何事物,哪怕僅是冰山一角,都並非他一個元丹修士適合接觸的,最好連想都不要去想。
當境界抵達那一步,謎底會自然而然的解開。
“也不知等本座破入金丹,外人會給我擬一個怎樣的封號。”
收回純陽劍,陳平面龐浮起一道古怪的笑意。
短短月餘時間,消耗兩枚四階礦石,卻使得他的實力飛躍數步,足以正面抗衡大宗門出身的元丹後期。
由此,他更堅定不移的打算要做一個高階礦石的收集者。
不過,此舉存在着一些隱藏極深的風險。
畢竟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傀儡師。
滿修煉界的收集高階礦石,日子一長,就會顯得很奇怪。
爲了杜絕有心人的注意,陳平決定花一點精力和資源提升煉器技藝,讓他的舉動看起來合情合理。
而且,若能掌控一個聞名遐邇的煉器勢力,倒是更加的錦上添花。
爲了安全考慮,冶火盟陳平志在必收。
站在荒島懸崖的邊緣處,陳平四處眺望了一下,確定巴竹島的方向後,他放出一艘大型靈舟,駛向大海深處。
十多個時辰眨眼即逝,第二天午時,一座通體火紅色的島嶼映入眼簾。
召回靈舟,陳平伸手在臉上虛晃一拂,恢復了真身的容貌。
“咦,挺熱鬧的,冶火盟恰巧在舉辦盛事嗎?”
鋪開神識環繞巴竹島掃了一圈,陳平摸着下巴,駕起遁光直接一衝而下。
……
冶火盟駐地,一座高五層,美輪美奐的大殿外,分別有兩排站立整齊的守衛,領頭的一人則是築基初期修士。
寬敞的殿頂,架着一尊數丈方圓的赤色大日,光芒四射,方圓十里猶如永晝。
此物正是冶火盟引以爲傲的下品道器,地火之陽。
大殿第三層,四周座椅上人頭涌動,足足一千多名修士匯聚在此。
絕大部分是練氣修士,築基修士也有五、六十位之多。
和四樓臨近的夾層包廂,約莫一半亮着燈光。
東區正數第二個包廂內,裝飾輝煌,地面皆用二階的虎妖皮鋪蓋。
“舒服……”
發出銷魂之音的是一位年輕男子,英俊挺拔,不過細瞧之下頗有些陰柔之美的感覺。
一位仙裙褪於細腰的苗條女子雙膝彎曲在地,看不清面容。
因爲她髮絲散亂,腦瓜兒一直深埋至男子的大腿根部,口中“嘔嘔”的喘息。
不可名狀的兩人旁邊,竟赫然還站着一位體型魁梧的黃髮大漢。
他似乎對這種場景習以爲常,目不斜視,只顧盯着懷裡的靈劍。
“呼……”
半刻鐘後,陰柔男子雙拳一握,狹長的眼睛驟然一縮,從喉嚨迸發出一道奇怪的低吼。
隔了幾息時間,男子緩了過來,意猶未盡的道:“唉,巴竹島美人兒的含火吞嚥術果真名不虛傳,又破了本少的時長記錄,阿威,額外賞她五百靈石。”
這後半句卻是朝魁梧大漢所說。
“是,少主。”
被喚作阿威的漢子滿口答應,嫺熟的自腰間摘下一個土黃色的儲物袋,一把扔在了地上。
那苗條女子眸光一亮,只能塞進小半拳頭的櫻桃小嘴使勁吞嚥了一下,將一股酡火色的光焰伴着一些物質一起送入了腹中。
“桃兒謝謝貴人。”
苗條女子連連稱謝,蓮藕纖手一勾,把儲物袋放進了貼身的褻衣裡。
對她這樣一位練氣七層的紅倌人而言,五百靈石需要累死累活的賺兩個多月。
“好了,你下去吧。”
陰柔男子揮揮手,不耐煩的道。
桃兒深知男人的秉性,也不多做糾纏,穿好衣裳邁着小貓步退出了包廂。
“少主,上官津在外求見。”
桃子一走,阿威立馬恭恭敬敬的輕聲說道。
陰柔男子嘴角一斜,陰冷的道:“近年,楊帆影的架子是越擺越大,本少主給他臉不遠數萬裡來參加冶火盟的拍賣大會,他居然敢一下都不露面,只派一個副盟主打發我?”
“少主息怒,冶火盟態度傲慢,咱回去稟告給老主人即可。”
阿威的眼珠射出一股同仇敵愾之色,忿忿的進言道。
“楊帆影已久不現身,怕是如外界傳言一般,正閉死關妄圖突破元丹境。嘿嘿,不過冶火盟未免也太天真了,即便他僥倖成功,但初入元丹的修士,我鄧家的兩位老祖豈會放在眼裡!”
陰柔男子一番自言自語後,方纔淡淡的道:“阿威,帶上官道友進來。”
一小會功夫,阿威返回包廂,身後跟着一位步履矯健的灰衣老者。
“鄧道友,桃兒的服務可還滿意?”
上官津見到陰柔男子,衝他飽含深意的一笑道。
鄧姓修士一邊示意上官津落座,一邊咂咂嘴道:“不錯,只可惜不是築基女修。”
“下次老朽定給鄧道友安排一個。”
上官津拍拍胸口,神色鄭重的保證道。
巴竹島的含火吞嚥術鼎鼎有名,但做這行的女修幾乎全是練氣小輩。
築基境界的女修心高氣傲,誰願意幹這等出賣肉體的活計。
點遍整個巴竹島,也僅有一位罷了。
但那位女道友正在旁邊的一號包廂侍候一位精力旺盛的元丹前輩,一時半會脫不了身。
“普伯伯先來一步,我鄧辰奐倒不好與他老人家相爭的。”
鄧姓修士不自覺的瞟了隔壁一眼,甕聲甕氣的道。
牽涉到元丹修士,上官津不敢繼續摻和,岔開話題道:“眼下拍賣會即將開始,鄧道友是否有想要拍賣的寶物?老朽可以給你插個隊,並且不收任何的抽頭。”
“多謝上官道友的美意,鄧某本次遠赴巴竹島,是受祖父之令,委託貴盟打造一件道器,並未特意準備寶物的。”
鄧辰奐頓了一下,又道:“至於煉製道器的具體事宜,待拍賣會結束再詳細商談吧。”
“甚好,老朽就不打擾鄧道友的雅緻了。”
上官津把話講完,便笑容滿面的抱拳離開。
“叔祖。”
末尾包廂,上官津返回後,其內等待的一名長脖修士馬上低聲喊道。
“延兒,普前輩在場參加拍賣,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應該心裡有數。”
上官津不動聲色的佈下一道隔絕禁制,冷聲喝道。
身體篩糠似的一抖,上官延趕忙將一肚子的話憋了回去,轉身斟了一杯熱茶雙手呈上。
“咚”
“咚”
大殿外幾道鐘聲響起,廳內衆修的竊竊私語瞬間變得低不可聞。
片刻後,一位相貌堂堂的築基男修一躍跳上大殿中央的站臺,嗓音充滿磁性:“又是一個間隔十年的金秋之際,非常感謝大家參加由我冶火盟主辦的拍賣大會,在下董施長,添爲冶火盟執事,同時也是這場拍賣會的主持……”
簡單的幾句開場白過去後,董施長從懷裡拿出一件花盆狀的上品靈器,中氣十足的道:“廢話不多說,第一件……”
“呵呵,陳某不請自來,望東道主勿怪。”
就在這時,身形沒到,一句年輕男子爽朗的笑聲先傳了出來,接着一道長約十數丈的青色遁光從天際浩浩蕩蕩奔來,速度之快,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便衝進了大殿。
籠罩大殿的幾座二級陣法,如同虛設。
這般澎湃驚人的氣勢,令衆人不禁爲之側目,紛紛移動目光看去,只見遁光中赫然是一名身穿素青色長袍,模樣約在二十五、六歲上下的年輕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