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丹丹站在牀邊打量景玉熟睡的臉龐,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明明是和以前無差的睡顏,爲什麼現在她才發現藏在其中的痛與哀?
馬興鵬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景玉和任丹丹都在睡覺。
他兜兜轉轉,走遍了宜海寧空所在的南市區,路過一個菜市場就買一些蔬菜,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景玉被廚房的響動驚醒,輕聲下了牀。
馬興鵬正在用一隻手艱難地切着菜,樣子雖然滑稽,卻出奇地溫暖,那一瞬,景玉突然有了家的感覺。
收回想幫忙的心,景玉轉身躺回牀上,說不出理由的舉動,或許她只是想讓馬興鵬叫,像每個清晨老公做好早飯叫老婆起牀一樣!
景玉暗自喜悅地想着馬興鵬會以怎樣的方式來叫她,突然,任丹丹清晰又輕柔的一句問話嚇得她渾身一怔。
“馬興鵬做飯好吃嗎?”
像偷吃糖果被媽媽逮到的小孩,景玉的歡喜消失無蹤!
“你沒睡啊?”她轉頭,淡淡地說道,臉上沒了表情。
任丹丹不覺莞爾,用手捏了捏景玉的臉頰,笑着說:“熬了一個通宵,我當然睡了,剛醒!”
“哦!”
景玉失落的樣子讓任丹丹看得心疼,她們在一起十年,她怎麼會看不出景玉剛剛的小心思!
她只是隨口一問,並非有意打破景玉臨時編造的夢,但她不後悔,註定沒有結局的事,她任丹丹不會讓它多進行一秒鐘!
於是,頓了幾秒,任丹丹又問:“你還沒告訴我,馬興鵬做飯好不好吃呢?”
景玉翻身平躺,雙手交握搭在胸前,小聲回說:“你早上沒吃嗎?”
聞言,任丹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早上?清水白粥?誰煮都那味兒!”
“是嗎,原來他煮的粥是那個味兒,你不說我都不記得了!”暗暗的語氣。
“景玉!”任丹丹嘆氣,她以爲景玉已經沒事,誰知才一句話就把景玉打回原形。
景玉歪過頭,衝着任丹丹淡淡一笑,安慰說:“我沒事,只是相處的時間那麼長,我卻不知道他做飯好不好吃,想起來有些不甘!不過也正常,我們又沒有一起生活過,我到哪裡去知道?”
“景玉,你不該……”
你不該鑽牛角尖,不該再戀着馬興鵬不放!
後面的話任丹丹沒有說出來,因爲她已經從景玉的眼中讀到她要說的話。
突然,任丹丹發覺,景玉是擁有旁觀者冷靜思維的局內人,每一步她都走得明白、看得清楚,偶爾發發牢騷,只是她脫掉旁觀者的外套,給自己的放縱罷了!
任丹丹爲這樣的景玉心疼,除了抱住景玉,給景玉力量,她什麼都做不了!
“丹丹,這是最後一次了!”景玉喃喃道。
最後一次爲馬興鵬失去理智,最後一次放縱!
窩在任丹丹略顯單薄的臂彎裡,景玉感覺無比舒心,至少這個懷抱她永遠不會失去!
。。。。。。
“嗯嗯,好吃!”飯桌上,任丹丹對馬興鵬的手藝讚不絕口。
“喜歡就多吃點!”馬興鵬笑道,給景玉夾了幾樣景玉愛吃的菜,卻並不動手給任丹丹夾。
“教養”二字突然蹦進任丹丹的腦中,她對馬興鵬的好感又多了一層!
“馬興鵬,你做飯怎麼這麼好吃,不當廚師都可惜!”任丹丹掃蕩餐桌之餘不忘時時誇讚。
馬興鵬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撓着後腦勺,黝黑的臉有泛紅的跡象,“哪有那麼誇張?”
“有!”任丹丹一本正經地肯定道,“比景玉做的好吃,你怎麼做到的?”
“呃~”馬興鵬不想回答,可景玉和任丹丹都一臉好奇的等着答案,無奈,他只能老老實實交代:“寶……寶琴懷向晚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吃,我就,就……就變着花樣做給她吃!”
隨之而來的是預料中的沉默,除了碗筷的碰撞聲就只有細微的咀嚼音。
馬興鵬扒拉着碗裡的米飯,不敢看景玉。
再美味的飯菜,氛圍不對都味同嚼蠟,任丹丹胡亂地吃掉碗裡的飯,說了一句“去下面幫忙”就匆匆走了!
景玉也沒了胃口,放下碗筷,低聲道:“我也吃……”
“是愧疚!”馬興鵬握住景玉的手腕,打算景玉的話,“我給不了她感情上的溫暖,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景玉,這兩年我做過很多次飯,但只有這一次,我是懷着一顆感恩的心做的,下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陪我吃完這頓飯好嗎?”
景玉鬆開筷子的手又重新聚攏,她總是這樣,對馬興鵬的任何要求都無法拒絕!
“多吃點,你瘦了!”景玉的舉動給我馬興鵬莫大的安慰,揚了揚脣角,滿心歡喜地給景玉夾菜。
景玉木訥地拿起筷子,聽話地吃起來。
開始,吃的還算正常,但越到後來,筷子運動的頻率就越快。
“景玉!”馬興鵬按住景玉的手,無奈地端走景玉面前的飯碗,靜等景玉把滿口的飯菜嚥下去。
景玉用力嚥下最後一口飯菜,絕望地閉上眼。
再睜開眼時,她的眼裡已經找不到任何能表達情緒的表情,她轉過頭,看着馬興鵬,一字一句地問:“向晚,她叫向晚?馬向晚?”
“是!”馬興鵬低着頭,聲音很小。
“呵!”景玉冷笑,抽出被馬興鵬握着的手,“馬興鵬,你這麼做對得起誰?”
“景玉!”
“你知道嗎,我很懂得知足的,從小到大我羨慕過很多人,卻從沒嫉妒過誰,她,是唯一一個,我嫉妒得發狂!”
“我告訴自己,儘管你陪在她身邊,但你愛我,你的心是我的,我輸得並不慘!可是馬興鵬,你知道思念的夜有多長嗎?你知道一個人的晚飯有多孤單嗎?你知道隻身挑起一切有多累嗎?”
“或許你知道,我說的一切你都感同身受,可在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你在哪,你在陪着她!當我想躲進你的懷裡,放肆地大哭一場時,我只能遠遠站着,看你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現在你來告訴我,你的女兒叫向晚,這算什麼,追悼我們的過去?遺憾我們沒能早點相遇?你以爲這樣做我會開心嗎,你知不知道身體和心是不能分割的,愛只有和行動一起才能稱之爲愛,一份如夢泡影的愛,既充不了飢,也解不了渴,它只會讓我更心痛!”
“馬興鵬,我累了,不想再去夢中尋求虛無縹緲的安慰,我認輸,把你還給她!”
景玉的話字字句句帶有攻擊性,任性地指責着馬興鵬。
聽着景玉的指控,馬興鵬驚呆,他沒想過和景玉第一次能稱得上爭吵的對話竟是這樣的!
放棄嗎?他何嘗不想!
他試過,不去想她,不去關注她,不去打聽她,一次次的試驗讓他以爲自己已經有足夠的意志撐過這個情人節,可是,兩個月沒更新的讀書電臺最終擊垮了他,莫名的擔憂一次次驅使他來看看,哪怕是偷偷地,也好!
“你真的不要我了?”馬興鵬擡頭,平靜地看着景玉,平靜地問。
景玉對上馬興鵬平靜的雙眸,發自內心地笑了!
“是,不要了!”
馬興鵬嘴角抽動,想哭,更想笑!
下一刻,他來到景玉身邊,俯身吻了她。
景玉的手臂攀上馬興鵬的脖頸,慢慢起身,熱情地迴應。
馬興鵬摟着景玉細弱的腰肢,緊緊把人鎖在懷裡。
他的寶玉終於肯從草莽迴歸殿堂,他該高興,可他卻哭了,眼淚順着臉頰流進嘴裡,是苦的!
原來,他捨不得!
原來,他也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