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在洛陽建個房子吧,等我談好了,就回洛陽來住。不要太大了,我只是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看見你把洛陽重新建起來。”蔡邕這樣對童軍說的,這也是他最大的希望。
他能留在洛陽,童軍求都來不及,最好是把他的宅院建在自己那個破陋的閔侯府邊上。如果他們沒意見,直接搬到自己家去更好。偷偷看看坐在一旁的佳人,童老大真的希望,有一天她能住進自己家裡去,現在卻是說不得的。
蔡邕滿懷着希望走了,而華歆也隨着蔡邕一起去鄴城,他要去朝廷和管寧爭奪洛陽令的位置。有些時候就是這樣,你越是不想見一個人,那個人就會總出現你面前。
他們走了,留下的,是對童軍和洛陽的期望,還留下了麻煩。
胡奶奶在正在用鋤頭翻着地裡的泥土,她的孫子和孫女也在身後幫忙。雖然還是春寒的天氣,胡奶奶的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衫,但是汗水已經溼透了她的後背。這樣的體力活,對於一個上年紀的老人來說,十分艱難。如果不是那些軍士在關鍵的時候會來幫她,胡奶奶根本不可能種下這十幾畝地。
現在,那些軍士正在訓練,而胡奶奶也想再去麻煩他們,只要耕種和收穫的時候,他們能再來幫幫自己就可以了。現在這些相對輕鬆的小活,還是自己做吧。
雖然很累,但是她很開心。今年,如果收成再好一些,那個心腸如菩薩一般的閔侯如果再不收租子,自己的日子就好過了,孩子就有希望了。
明年,給孫女說一戶好人家,也算了了一頭心思。過幾年,孫子長大了,有力氣了,能靠着這十幾畝地生活,娶上一個媳婦,自己死了以後也有臉去見孩子的爹孃。
想到孩子的爹孃,胡奶奶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孫女胡建北看見後,忙的上前給奶奶遞上毛巾:“奶奶,您又怎麼了?”
胡奶奶擠出笑容:“奶奶開心,沒事!”
胡建北正要說些寬慰奶奶的話,卻忽然看見一羣人向他們這裡走了過來。胡奶奶不知道這些人來找自己做什麼,但是洛陽這片地方,是那個閔侯做主的。以前來找自己的人,都沒給她們添過什麼麻煩,心裡也沒有在意。
那隊人總共三十多個,走到她們田前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其中一個人手指胡奶奶:“你,你們在幹什麼?”
胡奶奶彎腰,給四周鞠躬:“各位,我們這是在翻地。”
那人的旁邊有個貴公子摸樣的站了出來:“翻地?你們知道這是誰家的地麼?”
這話說完,胡奶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旁邊的一些農戶也放下手中的農具,慢慢的靠了過來,其中有個膽子大的,出口應道:“這是我們的地呀?去年我們來的時候,洛陽令劉大人說了,這些地誰種上就是誰的。”
那貴公子一聲冷笑:“誰種上就是誰的?我呸,那還有王法沒有?”
一衆農戶都不說話,那公子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契:“你們看清楚了,這方圓數十里的上百頃田地,都是我們許家的!這是大漢朝的地契,白紙黑字上寫的清清楚楚,有認識字的麼?過來看看!”
這些人是從長安來的,跟蔡邕一起來洛陽的。蔡邕的任務是去鄴城談判,他們的目的,則是來洛陽要回自己原來的東西。
農戶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公子看着農戶們惶恐的面容,得意的說道:“這樣吧,我也知道你們不容易,既然這地你們種了,以後你們願意繼續種,就繼續種着,不過這地租,還是按照前年的標準,七成!”
這句話馬上讓農戶們炸了鍋了,紛紛叫嚷起來。七成?這是他們曾經不願意接受的。現在,他們還是不想接受。
胡奶奶的小孫子顯然也知道這些人說的是什麼,他小小的年紀就很明白,給別人種田,和種自己的田有什麼區別。
“太欺負人了!”
農戶中有人吼了一聲,那貴公子呵呵一笑:“欺負人?你們看清楚了,這地契上寫的明白,這片地都是我們許家的,我是許家的二公子許民,我爹是當朝三公許相,長安,鄴城,兩邊朝廷隨便你們告,你們要是能把這地契上的白紙黑字告翻了,我把許字倒寫!”
農戶都不再說話,胡奶奶放下鋤頭,摟住自己的小孫子,抹了一把眼淚:“走,我們去找閔侯,讓他爲我們主持公道。”
其他人聽了這話,馬上附和道:“對,走,我們一起走,去找閔侯!”
放下手中的鋤頭,一隊人馬就要離開。許民有些愣住了,他不怕這些人去找童軍,因爲他相信,就算童軍和自己打官司,也是打不贏的。但是這些草民居然如此不給自己面子,許民有些憤怒了:“還反了天了你們!來人,給我打!把帶頭的那個老東西給我拖出來!”
身後,一羣家丁馬上撲了上來,其中一個年輕的農戶反應最快,撒腿就跑。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特別是胡奶奶,一個幾十歲的老人,被那羣人按在地上,一頓拳腳。
那個跑掉的農戶,一路直奔童軍的軍營。
曹榮接到報告之後,一面馬上派人去制止打鬥,一面快馬將這件事情告訴童軍。
童老大在蓋房子,給蔡邕蓋房子。蔡邕離開了洛陽,但是蔡文姬留了下來,這讓童軍有了表現的機會,童軍希望,自己上一次失去的機會能再回來。
和蔡文姬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彷彿沒有其他的事情,對其他的事情反應也是相當的慢。直到快馬把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童老大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洛陽的那些人要回來了,或許他們人現在還不會回來,但是,他們現在已經急於拿回自己的東西。這些東西,童軍絕對不能給,因爲給了田地之後,他們肯定會再要房產,然後再要他們曾經在洛陽的特權和地位。
童老大要告訴他們,既然你們當初丟掉了,現在就不要想着拿回去!多米諾的第一張骨牌絕對不能倒下。
“許公子是麼?”童軍看着眼前在自己大軍的包圍下依然趾高氣昂的許民,知道這是個沒吃過虧的公子哥。
“你是誰呀?”許民絲毫不在乎周圍的刀光劍影,他不相信這些刀劍敢砍在自己身上。童軍翻身下馬,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依然昂着自己的頭。
童軍笑了:“我姓童。”
許民想了一下:“你就是洛陽現在的那個,那個閔侯?”
童軍點頭:“正是小可,令尊是許大人吧?”
許民接了一句:“你認識我爹?”
童老大搖頭:“不認識,不過公子姓許,令尊想來就姓許了。”
許民一愣,馬上明白童軍是在戲耍他,周圍一片嘲笑之聲,讓許民感覺無地自容。手指童軍:“好,好!你不要以爲做了一個小小的侯爺就能怎麼樣!我告訴你,我爹說了,”
童老大打斷他:“令尊有沒有說,如果你碰到我,就躲着走?”
許民大怒:“你是什麼東西?”
童老大點頭:“我想,令尊可能是忘記告訴你了。這樣吧,現在我告訴你。”
一把抓起許民的領子,旁邊的一些家丁還想上前,卻被曹榮帶着一衆軍士趕了回去。童老大在許民的耳邊說道:“見了我,你該躲着點纔是的,既然知道洛陽是我的地盤,你真不該來。”
許民還是沒有害怕:“你能把我怎麼樣?”
童老大猛的一記勾拳,把他整個人打趴在地上,然後手指許民帶來的那些家丁:“給我滾回去!告訴你們老爺,帶副棺材來給他收屍!”
旁邊有個家丁想上來求情,卻已經來不及了。童軍一腳把許民踢到曹榮身邊,曹榮一刀砍了下去。
許民死了,那些從長安回來的人終於意識到,要想拿出自己以前的東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們絕對不會放棄的。童軍也知道,就算許民死了,這些人還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但是如果許民不死,自己更麻煩。
殺了許民,那些人想找自己的麻煩,必須走朝廷,通過正規途徑。總比他們一個個來洛陽跟自己搗亂要好的多。
童軍可以給他們更優惠的政策,你去開荒地,拿回以前的堅決不行!
荒地太荒了,想要取得好收成最少要等四五年,那些人哪裡答應?果然不出所料。馬上就有人仗着自己後臺硬,或者是長安有人,或者是鄴城有人,或者兩邊都能找到得力的人,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彈劾童軍。
無數的彈劾奏章飛到劉辨面前,劉辨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就找劉備來詢問。劉備說,當初也是實在沒有辦法,這種事情自己也參與了。他把原因和過程做了一個詳細的說明。
劉辨爲難了,這樣看來,那些士族沒有錯,當初是董卓強迫他們離開的。童軍也沒有錯,當初看到劉備的檄文去洛陽的人更沒有錯,這該怎麼辦纔好?
劉辨詢問盧植的意見,盧植想了兩天,之後說道:“這事情只能承認現在的狀況,至於那些以前被董卓裹挾到洛陽的人,肯定會不滿。既然是長安方面造成的,就讓他們想辦法解決。”
踢皮球,有的時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那些人在長安和鄴城兩方都沒有辦法得到說法,慢慢的也只默認了現實。
蔡邕的談判非常的順利,因爲盧植和他一樣,迫切的想結束大漢兩個天子,兩個朝堂的局面。鄴城朝堂之上的人透過蔡邕的話語,知道以後新建立的朝堂,自己這邊的聲音將大於長安之後,也不介意稍微做些讓步。所以,儘管每一項議程都要經過艱難的討價還價,可是結果也慢慢的趨於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