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回到自己的房間,就立刻倒在了牀上,渾身都是痠疼,幹了一天的活,實在是累的不行。
井下的工作環境和自己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儘管自己已經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了,但是當真正接觸到了真實的井下環境,缺發現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着天差地別的差距。
總是以爲,在電視新聞裡和電視劇中看到的井下工人,看到的井下作業環境,都是那樣的機械化自動化,乾淨整潔的巷道,先進的採掘設備,舒適的工作環境,只要在控制室了按幾個按鈕就好了。
這一切的一切,在自己踏入井下采掘工作一線的時候就被完全顛覆了。
電視新聞裡的,電視劇裡的,都是忽悠人的,乾淨整潔的巷道,那只是大巷,和工作面的環境那是完全不一樣的。真正的迎頭工作面,他們是不會接觸到的。
陳海從事的是採煤作業。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原本陳海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爲一個在井下挖煤的人,他的學習成績相當的不錯,參加了高考,並且考取了國內一所相當知名的大學。
雖說家中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但是家裡人都一致決定要讓陳海去讀書,畢竟在如今的這個社會裡,沒有文化是不行的。陳海也是開心的不得了,終於有機會能夠跳出農門,再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勞作了,這是父親對他的最大的祈望。
自從陳海的大學入取通知書寄到家中之後,父親的臉整天都是笑呵呵的,即使是在夢裡,也會笑醒好幾回。家裡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是的,那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真的開心。
陳海也是這麼認爲的,自己終於可以上大學了,終於可以走出這個小山村,可以去大城市裡求學,增長見識。似乎,那美好的未來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然而,俗話說的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陳海一家人還沉浸在那喜悅之中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將他們的美夢燒的乾乾淨淨,一點都不剩了。
小村很古老,村裡的大多數的房子都是解放前的老房子,陳海家的房子是當年的地主人家的房子,是一個很大的建築羣。所有的房子都是連在一起的,全是木質結構。住在這棟房子裡的一個孤老頭,無兒無女的,窮苦潦倒,她家的房子頂都破落了,是同村的人好心,幫助她用稻草紮了個房頂。然而就是那天下午,就是那個稻草扎的房頂,造成了陳海大學夢的破碎。
村中的人都有燒點心的習俗,當天下午三點左右,家家戶戶的人都燒起了點心,炊煙裊裊。陳海的姐姐正好從地裡回來,從那個老頭家路過,忽然就發現那個老頭家的房頂上出現了火星,原來是煙囪裡的火星飛到了房頂之後,未熄滅的火星引燃了稻草房頂。
整棟房子都是木製結構,那天正好還有風,很快的火勢就蔓延開來。陳海的姐姐陳英當時發現屋頂有火苗出現的時候,就立刻飛奔回家,叫醒了正在午睡的老奶奶,父母親還在地裡沒回來。陳海當時也正好有事不在家。
幸好那天姐姐回來給父母準備點心,不然的話,奶奶很可能那天就被大火給燒死了。奶奶聽到房子着火,受了驚嚇,姐姐半拖半抱的將奶奶扶出家門,就立刻返身回家去搶救東西。最終,只是因爲姐姐一個人人單力薄,只搶救
出寥寥的幾樣東西,火勢就已經蔓延的無法控制了。
待到消防車趕到的時候,整棟的房子已經燒的什麼都不剩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未燒盡的木頭還冒着煙。父母趕回家的時候就看到姐姐坐在地上哭泣。哭的很傷心。
年邁的奶奶受了驚嚇之後,一病不起。
最終,陳海的大學夢,到此破碎了。
爲了重新蓋房子,爲了給奶奶治病,陳海決定不去上大學,出門打工賺錢。父母幾經掙扎,最後還是無奈的讓陳海出來打工了。
經過老鄉的介紹,陳海在一個煤礦裡招工的時候報了名,順利的通過了體檢,政審。這是一個國有企業,招工相當的嚴格。主要是這個企業工資收入頗高,而且酬勞發放及時,因此,陳海經過培訓,最終成爲了一名井下工人,分配到採煤隊去了。
隊裡給陳海安排了一個師傅,並簽訂了師徒合同。在師徒合同期內,陳海和師傅同上同下,一起工作,一起休息。
陳海跟着師傅一起,來到了井口。入井的方式很簡單,就是要坐罐籠下去,師傅告訴他,罐籠下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調節耳朵的壓力,應該如何做。果然,隨着罐籠的下降的深度加大,耳朵裡感受到了壓力。
師傅說的很有用,陳海捏住鼻子,嘴巴屏住呼吸,使勁往外鼓氣,耳朵的耳膜就被撐開了。一路上不停的重複着這個鼓耳膜的動作。師傅們就完全不需要這樣做。他們只是適時的張開嘴巴就可以了。
畢竟是第一次下井,陳海跟在師傅的屁股後面不停的問。
隨着巷道的延伸,巷道里到處都是溼漉漉的,地面還有積水。巷道中間還有有軌道鋪着。
陳海問道:“師傅,這軌道是礦車軌道嗎?是不是有電車啊?我們怎麼不坐電車進去?”
師傅笑笑:“這些電車都是送材料,或者是運輸煤和矸子的,我們礦上沒有運人的電車的,要工作面去都是要靠走去的。”
就這樣,陳海跟着師傅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半個小時,纔來到陳海將要工作的工作面上部。
“師傅,還沒到嗎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陳海就像個好奇寶寶,一路之上,不知道問了師傅多少問題了。
師傅指了指巷道:“順着這個下山,下到底就是我們幹活的地方了。”接着師傅就對陳海說了一些上下山需要注意的事項。
這裡有人車,下山的時候就不需要自己走下去了,只要坐在人車裡就可以。說是人車,其實就是一個很簡單的鐵籠子,非常簡陋,沒有門,就是在座位之間掛上一條鐵鏈就算是門了。陳海還以爲人車和地面上的汽車差不多。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東西。
信號響過,人車順着坡道緩緩的下滑。經過幾分鐘的行駛,人車停在一個巷道的口子邊上。
這裡的溫度已經比上面高了不少了,幸好還有一絲絲的涼風。陳海跟在師傅的身後,走着走着,突然發現前面竟然沒路了。只有一扇木門擋在那裡。
“這是風門,是調節井下風流用的,進了這個門,就將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環境了。你準備好了嗎?”
陳海點點頭,表示準備好了。
隨着風門在身後的關閉,陳海就覺得自己好像進了蒸籠了。剛纔
還存在的絲絲涼風,此刻蕩然無存,完全被燥熱的風所代替,溫度上升了好幾度,隨着深度的加深,溫度還在繼續上升,陳海的工作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這還什麼都沒做啊,就已經是汗流浹背了,那到了工作面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
前方傳來了“隆隆”的響聲,師傅說那是溜子道在運行。轉了個彎,就看到所謂的溜子道是什麼玩意了,細長細長的溜子道,一臺一臺的連接起來,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頭,雖說光線不是很好,但是師傅說過,這個溜子道從迎頭工作面連出來,有一公里多長。
“等會進去的時候,你看着我走,我走哪你走哪,千萬不要自己瞎走,不能亂踩,一定要小心腳下不要打滑,萬一要是摔倒了,倒在溜子道上的話,那是會傷人的。”師傅的表情嚴肅,陳海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陳海小心翼翼的跟着師傅前進,終於走到了溜子道的盡頭,看見了採煤的工作面了。陳海被深深的震撼了。
煤礦的工人,竟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下工作。所有的人,分不清誰是誰,五官面目完全都被煤塵掩蓋了。若是閉着眼睛,沒有礦燈,陳海還以爲那些都是一根根的柱子。
而如今,陳海加入了這個行列,成爲了他們的一員。
熱悶,陳海覺得有些不能呼吸。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一路走來,身上早就沾滿了煤塵。
由於是第一天入井,師傅也未安排陳海做什麼具體的活計,只是幫忙打打下手,順便傳授陳海勞動的技術和知識。
儘管如此,一天下來,陳海還是覺得累的夠嗆。
煤礦是一項高危的行業,陳海也是沒有辦法了纔會入井挖煤的。畢竟挖煤的收入還算是比較不錯的。何況陳海目前的情況,最最缺少的就是錢了。
奶奶看病要錢,家中重建房子要錢。這一切的一切都的陳海不得不接受自己現在必須到井下挖煤賺錢的這個事實。
聽老人說,在舊社會的時候,不管是你犯了多大的事,即使是殺人放火等罪大惡極的勾當,只要是逃入煤礦挖煤,都可以既往不咎。從這條就可以看出,基本上是進了煤井的人已經等同於死人了。
當然了,那說的都是舊社會,如今的煤礦安全係數還是比較有保障的。
煤礦重點幾大災害,煤塵瓦斯水火和頂板,都是關係到工人生死的大問題,因此,在入井前的培訓中,這些問題都是重點講解的。
陳海在堅持着。從最初入井時的新鮮到出入迎頭工作面時的震撼,到如今的習以爲常,陳海正在轉變,工作也越來越順手。
師傅感慨道:“我這些年來也帶了不少徒弟了,和你年紀差不多的也帶過好幾個,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超過半個月的。甚至最短的一個,我只帶了他一天,他下班回家後,睡了一覺,第二天就走了。”
“師傅,我也是被的沒辦法呀,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奶奶到現在還躺在牀上,我只能出來打工賺錢了,”陳海無奈的說道:“要不是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向這些應該已經坐在大學的教室裡讀書了。”
“別灰心,你還年輕,還是有機會的。”師傅安慰着陳海。
陳海點點頭,沒說話,只是俯下身狠狠的剷起了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