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妍顰蹙雙眉,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雲淺被帶上去,眼裡滿是不甘與妒意。
周銀給她使了個眼色,是想讓她別輕舉妄動。
昨日之事已然讓雲宅攪了個不安分, 沒驚動府外已是萬幸, 今日這種大場面可不能再出差錯。
她也吃了個教訓, 但心裡的雜念且快溢滿了出來, 好好的一件衣裳竟就這般撕裂壞了。
雲淺竊喜, 覺得她們母女那種智商,該是不會查出來衣裳之事並非意外的。
糊里糊塗便被身前的公公領到正殿之上,殿內歌舞未絕, 殿下衆人也並沒多察覺這殿上的境況,飲酒的飲酒, 欣歌賞舞, 酒歡之樂。
見了太后等人, 雲淺忙屈身行禮:“太后萬安、長公主萬福……”待到目光落到皇上臉上,雲淺差點就變了臉色, 還好及時抑住了自己,“皇上萬歲……”
太后對她很不客氣,揚了揚袖子立刻笑道:“免禮免禮,快,過來坐着。”
太后對白蓮花寄予厚望, 雲淺心裡明白得很, 如今真正見着皇上了, 雲淺真覺得是萬幸中的萬幸, 白蓮花沒做成皇后。
方纔坐下, 雲淺竟也不怕,開口就問:“不知太后叫我過來, 是有何吩咐?”
太后一把就挽過雲淺的手,臉上的笑色一絲不褪,反而笑意愈深,睜圓了眼睛看她道:“就是看看你呀。你說你,多長時間沒來宮裡找哀家了?哀家就覺得孤單了,上回來,該是半年前哀家的壽宴了吧?”
見着太后這般熱情,雲淺還真是招架不住,本想着“太后”這種名號的人,該是多有威嚴纔是,哪知道這皇朝一家子還真是一路人,看着都挺面善的。
除了皇上。
雲淺的笑帶了幾分窘意,可是太后滔滔不絕,她也插不上嘴,只能跟着輕輕點頭。
“哀家都給了你進宮令牌了,你隨時都能來的。”
說罷,太后又頓了頓,露出疑色道,“你不會把令牌丟了吧?丟了哀家再給你一個……”
雲淺終於來了機會插嘴,“不用不用……沒丟。”
太后又笑了,“沒丟就好,沒丟就好。”說完她就轉過頭去。
雲淺擡眼,見她將眼神轉向皇上,忽然心裡一緊,有種不祥的預感。
“來,跟皇上說說話吧,他也許久沒見着你了。”太后說着邊向皇上偷偷招手。
長公主竟然自覺地往後退座。
雲淺臉上的笑頓時就僵住了,眉毛也下意識一揪,臉上寫了一個字,囧。
就這樣看着皇上湊了過來,雲淺稍稍往後側,頭也跟着低了幾分。
她也沒有心理準備,片刻便聽見皇上笑言道:“許久不見雲淺,你長得越發好看了,是個大姑娘了。”
雲淺擡眼,心裡一咯噔,趕緊陪了個笑容出來,點點頭。
也不能讓太后和皇上在她面前笑個不停,雲淺頃刻間隨口就道:“許久不見,皇帝叔叔生得越發有福氣了……”
說完,雲淺就跟着他們一起尬笑。
站在一旁的大公公忽地就咳了幾聲出來,連忙捂住嘴。
太后臉色忽急地變了,她細聲默唸:“皇……皇帝叔叔?”側眼看一下自己的兒子。
太后起疑色也是因爲白蓮花從沒這樣叫喚過皇上。
雲淺沒察覺到太后和皇上臉色微妙的變化,笑聲一時半會就沒停。等到她停了,她又見着太后和皇上在對她笑。
太后趕忙接上話來:“是呀是呀。”笑了笑又說:“是有福氣,是有福氣。可惜呀,這麼多年了也沒有皇后呀。”
雲淺驀地心裡就緊緊一怔。
沒皇后,幹我屁事?我並不想知道好伐。
“而且,距離上一個龍子出世,已經過去三年了。”太后如是說道。
這場面氛圍居然漸漸有了一絲悲悽。
太后和皇上都變了臉色,方纔的笑意一攬即飛。
旁邊的大公公不知何時就湊了過來,屈身插了個話:“我們大皇子天生體弱多病……二皇子貪玩愛鬧,三皇子腦子不太好,四皇子降世三年竟然還沒學回走路!”
大公公說着說着就開始擦眼睛了。
雲淺簡直瞠目結舌。
只聞太后與皇上齊聲嘆氣。
雲淺覺得眼皮子跳得厲害,試着安慰他們道:“既是如此,皇帝叔叔是想收我做公主嗎?”說完,雲淺兩隻眼睛正閃着星星,綻了個乖巧的微笑對着他們。
太后和皇上當場就怔住了,臉跟着石化了。
“這……”大公公眨巴眨巴眼睛。
片刻後,太后和皇上才相視一笑,打破這尷尬的場面,可雲淺乖巧的笑還沒褪去。
她竟放肆地又接了一句:“如是這般,阿淺真的不介意多一個爹爹的。”
再說下去,雲淺真的就要當場喊父皇了!
衆人:“……”
太后揚着嘴角笑了出來,道:“阿淺這是說什麼笑話,你阿爹聽了可是會生氣的。”
長公主看着場面有點不對勁,趕緊過來,且算替大家都解了個圍。
雲淺下句話還沒說,便被大公公帶下去了。臨前她都能覺得這皇上和太后是真的生氣了。
誰知她下來後,雲妍就被喚了上去。
雲淺頭一回真情實感地替她感到快樂,她多麼希望,雲妍這一上去,就成功變成鳳凰。
衛婉婧看雲淺下來,剛開口就問:“阿淺,太后都跟你說了什麼呀?”
古人也這麼八卦。
雲淺搖搖頭,窘笑道:“沒什麼,就寒暄寒暄。”
衛婉婧露出鄙夷的表情,妙笑道:“那你怎麼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我剛纔可是盯着你呢。”
雲淺哼笑着說:“沒有啊。”那酒終於入了自己的口,片刻她調侃道,“你盯着我幹嘛?你應該盯着你的那個時公子呀……”
衛婉婧愕然,趕緊側過頭去躲避雲淺的眼神,“胡說什麼呢!”
“有這功夫看我閒事,不如多下些功夫去追他吧!”雲淺說着就笑了出來。
旁邊的雲莜好像終於吃飽了,這才捂着肚子打了個嗝,朝雲淺她們道:“追什麼……”
見着雲淺又要開口,衛婉婧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雲淺的嘴,“你別胡說八道了!臭阿淺——”
雲淺扒開衛婉婧的手,笑言不絕:“行了行了……不說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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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宴會終於結束之後,雲淺終於成功地逃離這個地方,回了雲宅。
她本以爲進這皇宮,能瞧到什麼有趣的玩意,沒想到差點把自己推進了火坑。
想起方纔的境況,雲淺就覺得後怕,她可不想當皇后啊,且不說這皇上長得好不好看了,如果她真入了宮,這不就變成宮鬥文了嘛?
成了皇后還要被後宮三千人嫉妒,懷了孕還要被害,她真心覺得累。
她只想和她的衛千嵐尋歡快活呀……呸,成親。
不過她這般且算是把話撂明瞭,太后和皇上變了臉色也就是聽出她什麼意思了,他們好像也不是蠻橫不通情達理的人。
如此一來,以後應該就不會打她的主意了……吧?
但是還好有云妍上去,雲淺真希望雲妍能成功給自己墊背。
那樣一來,對誰都好啊。她雲妍且是一心想往上攀爬,到了那個位置,如了她自己的願,也就如了周銀的願。
雲淺想想又覺着萬萬不可,真如了她們母女的願,日後雲妍成了皇妃,她周銀豈不是更能在府裡爲非作歹了,這可算是助長火勢。
萬一她真趁着這個機會升爲正妻呢?
越想越覺得怎般都不行,不能順着自己意的事情自然是越想越難,想着想着雲淺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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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來,她讓臘八捎信去衛府給衛千嵐。
如下她正帶着三杏在花苑內坐等。
剛起身的功夫,她便聽見苑門有了動靜,擡眼一看,不是臘八,是雲妍。
雲淺抿嘴翻了個白眼,又不得不去探探她的臉色。她這人呀,喜怒哀樂可都是寫在了臉上,藏不住的。
昨日被太后喚去之後,進展順利與否,如今該就擺在了她臉上。
雲淺裝着沒看見她的模樣走了過去,雲妍很快就帶着煙柳走了過來。
到了中央的花壇旁,二人各走一側。
雲淺擡眸一望,見着雲妍喜笑顏開,正和煙柳談笑不止,稍稍聽見了什麼:“他們錦衣玉局可真是爛透了……”
雲淺頓步一愣,側耳聆聽。
“做的那破衣裳,簡直是侮辱了姑娘。”是煙柳在憤憤不已,“奴婢啊,已經讓人拿着衣裳去找他們算賬了。”
原來是衣裳之事,雲淺內心恍惚一笑,忽聞雲妍悠聲淡淡:“無妨,一件破衣裳罷了,不礙事。”
雲淺嘴角的笑意就此散去了,轉過身就盯着雲妍的背影看,雙眸銳利有神。
不礙事?昨日你不是挺狼狽的嘛,今兒這麼快就給忘了。
不對。
雲淺低下眼簾,急急一擡。
難不成是……和太后相談甚歡?嘁。
臘八此時回來了,蹬着腿向雲淺匆忙跑來。
“衛四公子不在府上。”
雲淺微皺雙眉,失望自語:“怎麼又不在?”擡眼追問道:“可有說他去了哪?”
臘八搖頭道:“沒有……他們說,衛四公子的行蹤不讓人知道。”
“不讓人知道?”雲淺覺得很是奇怪。
她也不多想,擡足就起,往花苑門走去,想直接去找衛婉婧。
步子拔得飛快,到了苑門左轉時,差點就與來人相撞。
雲淺急而擡頭,只聞前人沉聲一喚:“雲淺姑娘?”
不是時景,謝天謝地。
但是也沒好到哪去!
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絕世大渣男——人渣族首領秦義。
雲淺連陪笑都懶得,直接撇了一句:“老孃是你姑奶奶!滾一邊去……”隨即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