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騎着獨角馬姍姍來遲的指揮官發出了介乎恐懼與絕望之間的吼叫，他看着遠處精靈王用鮮血劃出一道軌跡輕輕墜地，感覺世界都黑了下來。
“女王——”
比這更尖銳的哭嚎響起，難以想象精靈族也能發出這種類似野獸的聲音，不知有多少人注視着戰場、親眼目睹精靈王被切開腰腹，發出猶如瀕死般的聲音，恨不得換自己上前承受這一刀。
“此戰唯死方休！”指揮官大吼着發起衝鋒，身後人馬如織。至此，提雅王國軍隊全部加入戰場。
“唯死方休！”
重重黑色雨幕下，精靈們齊聲怒吼，沒有任何一人後退，他們全都握緊了箭駑與利刃，彷彿自殺式襲擊般撲向一名名身材高大的黑暗獸人。
卡洛丹沒有說話，他扭了扭脖子，恢復之前的狀態，朝精靈王墜落的方向邁步，這一刀有多重他最清楚，凡人絕無可能在這種傷勢下存活，不過對方是神眷的精靈族王，卡洛丹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一擊斃命。
所以，最好還是把那女人的頭割下來。
順便還能充當自己第一個戰利品。
卡洛丹面前全是距離加西亞最近的國王守衛，早在女王不敵獸人竭力支撐時他們就在朝這趕了，奈何被兇悍的黑獸人糾纏包圍，直到現在纔來到黑暗獸人首領面前。
“殺了他！”精靈們的聲音嘶啞渾濁，臉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花。
“你們稱她爲陛下，這麼說，我剛剛打敗的是某位國王？”
卡洛丹一邊朝前走，一邊頗爲贊同的點點頭，他的聲音很清晰，完全不像剛剛經歷過一場戰鬥：“一位國王，的確應當有其殉葬者。”
其他黑暗獸人默默退開、加入其他戰鬥，讓卡洛丹一人獨對一支精靈守衛。
精靈們不假思索的暴起，雙刀出鞘、揮舞成圓，他們沒有殺死卡洛丹的把握，但卻已有飛蛾撲火的決心。
與黑暗獸人首領作戰並不難，拿命就好了。
拿命就好，哪怕是用抓、用撓、用咬，也要竭盡所能傷到他，只要每個人都傷到他，這隻該死的獸人就會死。
精靈已經不顧一切，可惜這不是戰鬥，而是處刑。
“就這樣而已嗎？太弱，太弱！”
只一個回合，小隊最前方的精靈就已經被貫穿胸膛，而他的刀刃纔剛剛舉到一半，下一刻，第二名精靈被削去頭顱，中途沒有絲毫停頓，這時候精靈們才知道女王的敵人究竟有多強，這讓他們更憎恨自己未能及時到場給予幫助。
“你們連作爲殉葬者的資格都沒有。”巨大的力量撕裂鎧甲，將精靈從上到下一分爲二。
卡洛丹逆扭巨刃，反手把一名精靈釘在地上，平靜的表情忽然有所變化，一直流暢的攻擊停止了片刻，他擡頭望向天穹的厚厚雲層，喃喃自語：“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過來。”
“我們恐怕需要撤退了，那東西的目標是這。”
他旁邊一名獸人說，這頭獸人的裝束與其他黑暗獸人截然不同，他披着淺灰色的長袍，露出的手臂格外枯瘦，因爲整場戰爭一直沒什麼表現，存在感格外薄弱。但沒人能想到，黑暗獸人中竟然還存在着一名施法者——已銷聲絕跡的薩滿祭司。
“等我一會。”
卡洛丹說，說完他再次進入兇橫猙獰的血脈狀態，一刀砍倒攔路的奇美拉，大步朝前邁去。
卡洛丹虐殺精靈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但仍有許許多多精靈正在朝他涌來，阻礙他的前進速度，這些精靈甚至不顧其他人，眼裡只有卡洛丹一個目標，雙目通紅嘴角含血，渴望從他身上撕下每一塊肉。
縱使卡洛丹再強，揮刀劈砍終歸需要時間，而他眼前的精靈近乎無窮無盡，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迫使他們如此奮不顧身。
“酋長，我們該撤退了。”黑暗薩滿提醒，他剛剛釋放了一個鏈狀閃電，爲卡洛丹清除部分障礙。
“我知道，很快。”
卡洛丹說，薩滿越催促、精靈越阻擾，他就越覺得情況不對，直覺告訴他，即使不割下精靈王的頭顱，也必須親眼目睹那女人嚥氣才行。
“來不及了！”
幾乎未等卡洛丹話音落下，黑薩滿就是一聲高吼，早已準備就緒的大範圍的傳送法術瞬間成型，拉着以卡洛丹爲中心周圍五百米內的獸人全部轉移。
下一刻，雨幕炸開，璀璨之至的光柱從蒼穹彼端切入戰場，將卡洛丹原先所立身之處貫穿，岩層暴涌、地表顫慄，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洞就此出現。
十秒之後，精靈們纔在雲層中看見黑龍皇帝巨大沉重的身影。
愷撒幾乎是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抵達，雙翼後拖着的不僅僅是光焰，還有切割空氣的刺耳尖嘯，以及超越音速產生的強壓力波傳到地面的爆炸雷鳴。
黑龍將聲音拋在身後，先一步降落戰場。
……
他看到廢墟中的加西亞，她的身體幾乎被斬成兩截，生物骨骼中最關鍵的脊骨完全斷掉了，斷裂的肋骨插進內臟，被切開的肌肉上滿是鮮血，只依靠一點表皮才能勉強將身體粘合成一處。
愷撒托起她時，她的身體輕的就像一片，黑龍甚至擔心太用力會將她碰碎，但奇蹟般的，加西亞還未死去，她能呼吸，眼睛明亮一如既往。
“對不起。”
看到黑龍的黑金瞳孔出現，加西亞輕輕呢喃，嘴裡含着血，“你說的對，我不該來的，提雅王國無力支持這種大規模戰爭，我……太弱了，對不起。”
“你現在的樣子真狼狽。”黑龍聲音平緩，“很醜。”
“是嗎？”加西亞竭盡全力朝他擠出一個微笑。
“你不會死的。”
愷撒說，檢視着她的傷口，即使神力也無法挽回將死之人，但月神的能量幫助她贏得了一些喘息時間，本來這樣的傷勢足以致人瞬間死亡，但加西亞撐了很久，一直等到黑龍到來。
現在，神性能量正緩緩消散。
不過這足夠了。
黑龍的利爪刺破皮膚，爲加西亞增添了一道新的傷口，精靈女王已經無力掙扎，只是用那雙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愷撒釋放了輻射。
微量輻射，這種程度的輻射無法扭曲生物的思想，也無法提升生命的強度，而且副作用還可能會令受體產生不可預測不可逆轉的畸變反應，但有很重要的一點：它能保命。
“尤克拉希爾會治癒你。”
愷撒看着精靈女王慢慢合攏的眼睛，她好看的睫毛正微微顫抖，遭受輻射後的第一時間會產生靈魂錯位般的劇痛，而本就遭受重創的加西亞甚至痛到無法移動手指。
黑龍低聲的安慰她：“睡吧，醒來的時候就好了。”
過了大約七秒之後，黑龍才緩緩將陷入假死狀態的女王放下，精靈們很快聚攏上來，將她置於重重保護中。
再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愷撒才慢慢站起身，他的聲音很平靜，問旁邊的精靈：“誰把她打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