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武州停留在原地,一臉凝重的看着王益行遠去的方向,沒有再追。
他心中有些驚歎:後生可畏啊!自己在數十年前也是少有敵手的人物,潛伏數十年來,心境略有提升,武道也跟着長進一些。仍然只和他打成平手,若不是他分心他顧,還真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擊敗他!
荊無州不是沒有想過趁他病要他命,在他受傷時將他打死以絕後患。但是兩者之間,修爲相差彷彿,除非都決定生死相爭,毫不退避,否則一方要逃,另一方基本上是追不上的。
所以荊武州纔沒有白費力氣,妄想追上去。
然而荊家家主荊成歡卻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敢上來問他。荊武州無奈的搖了搖頭,瞪了這個不肖子孫一眼,道:“要不是你這些年沉迷享受,荒廢武功。以你當年的天賦,也不是沒有可能達到武神境。
若是這樣,你自己就可以瞭解此事,和王益行打上幾手,也就使他知難而退。結果現在人家打上門來,還得得老祖我親自動手,還敢問這麼多屁話!”
在衆多荊家弟子面前,直接受到這番教訓,荊成歡感覺有損家主威嚴,有點擡不起頭來,但是面對威嚴赫赫的老祖,他自能低頭認錯,打落牙齒往往肚子裡咽感覺羞愧無比。
荊武州也懶得再離他,直接進入候府,找了間不那麼破的屋子進去休息。
接下來,荊府的善後還是交給荊成歡一個人,畢竟他是家住,要擔起責任。
其他荊家子弟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他指揮。
但是,荊成歡看着已經完全是一片廢墟的候家,感覺到心痛無比,這簡直比貧民窟還要破啊?
修是得修,但是要從何修起?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荊成歡感覺很頭疼,心中腹誹道:老祖,你先前打得是高興了,也不知道把戰場拉開點。打完了留下這種爛攤子,還得我來收拾。
其實荊成歡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破成這樣,說實話還是換個地方重建一個侯府更容易。
但是這話他沒敢說,因爲知道老祖荊武州守舊固執的脾氣,絕不會容忍自己就這樣輕易的答應轉換地盤。沒看到他老人家都率先回去住那個破房子了嗎?
其實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出來了,快點給我修好,我都住進去了,你還不識趣的,那你就完蛋了。
他真的感覺欲哭無淚,但沒辦法,只好打起精神來,開始一點點指示衆人收拾東西。
……
另一邊,戰後,王益行負傷回到了天影門。
不過因爲只是輕傷,自己又收拾了一番,所以回來時與出去一樣,沒有任何人發現什麼不同。
王益行回到門派中了,坐在掌門寶座上,仔細想了一下,現在用遍了辦法也找不到荊無魚。
荊家又有老祖荊武州,和他的修爲半斤八兩,沒法使武力逼迫他們交出人來。
看來這一次的事情,只能到此爲止了。荊無魚還是要找,但是隻能吩咐底下人慢慢搜尋,等他露出馬腳來了。
還好這次出去也不是全無收穫。起碼已經砸了荊家兩家日入鬥金的店鋪,又把荊家駐地毀的差不多了,也算是替易寒出了口氣。
王益行吩咐人又找了幾天,搜遍整個神溪城,還是沒有發現荊無魚的消息。他只能直接去找了易寒,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易寒不止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安慰王益行道:“師父,不必如此。你做到這個地步,徒兒很感動,已經爲我出了一口惡氣。”
聽聞此言,王益行嘆了口氣,雖然易寒表面上不說,但他知道,以易寒的脾氣絕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的。只是他不想讓做師父的自己爲難,才如此。
王益行給易寒檢查了一下身體,卻也不清楚他身上的傷有多嚴重,要怎麼治癒。畢竟他只是武道境界通神而不是真正的神仙,不是無所不能的。
他發動勢力,找遍神溪城大夫的,並且找來很多外地的名醫,甚至在傭兵公會懸賞萬金,無數人來給易寒看病,卻沒有一個人有把握治好他。
有些人看了看,知道治不了,掉頭就走。有的看了下,說了些莫名其妙的法子,王益行一眼就看出來是個騙子,直接打飛了。
有的普通大夫,留下了一些治普通眼疾耳疾的方子,王益行反倒相信,給了點錢打發他們走了。但是暗方抓藥,無論給易寒吃多少,都沒有一點用處。
最後一小戳頗有聲名的大夫,認出了這是一種毒粉,用多種奇草煉製而成,數量極其稀少,名摧神粉。
如同名字一般,它是通過同時削弱人最重要的視聽二覺,讓人就像被關在永無天日的囚牢中。時間一久,就會摧毀人的神智,覺得生命毫無意義,讓人神智矇昧,甚至產生自我終結的自殺行爲。
但是,即使辨認出毒藥,他們也說以自己的醫術,沒辦法治癒。只是留下了一些天材異寶的名字,說可能對易寒的病起一定功效,就告辭離去了。
若是這些靈藥能夠買的到,能夠治癒徒弟,哪怕傾家蕩產,王益行也願意試一試。
可惜,就算是這一點也難以做到。那種種靈藥都是罕見之極,很多是傳說中的珍藥,可遇而不可求,更多的靈藥,則是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這個世界上,還是他們故弄玄虛。
反正王益行派出很多人出去,按照大夫描述的靈藥特性尋找,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爲了易寒的病,王益行已經耗費大量財力,奔波了兩個多月。仍而,時至今日,任然沒有任何氣色。
長時間見不到周圍的景物,聽不到聲音的易寒已經出現了一點變化。若是普通人遭遇此種境況,可能會發狂,憤怒。亂打砸東西,釋放心中的恐慌和憤怒。
但是易寒沒有這樣,相反,他越來越安靜了,安靜的甚至讓人感到可怕。
自從回來後,易寒沒有再練過武功。
因爲他覺得練功已經失去了作用。試想,一個人耳聾眼瞎後,左右不分,進退失據,連生活自理都困難。勉強再練武功,打不到敵人,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易寒每天還是和原來一樣,作息很規律,早睡早起。
他食慾不振,食量比原來小了很多,每次只能吃下一點東西,身子消瘦無比,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每天吃完飯後,他就那麼坐在自己的院子裡,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什麼都不做。這麼一坐下去,基本就從太陽升起,一直坐到黃昏以後,一動不動,就是一整天。
直到有人叫易寒吃飯,吃過晚飯以後,他就回到房間,在房間裡再坐一會,然後就到牀上睡覺。
亮時,易寒自然就會起牀,睡醒了以後,他繼續昨天的事情,就是又到院子裡面坐着。
這中間,來了不少的大夫給易寒看病,都是在他的院子裡看的。
看病時,易寒就那麼靜靜的坐在原地,任由大夫擺弄,像是一具木偶,一開始,大夫問話時,他還會回覆幾句,說說自己的症狀。
可是後來,每一次大夫所來,都是無功而返。無數次易寒的等待,都沒有得到結果,他就越來越沉默,連一句話都懶得說了。
再有大夫來時,就只看見易寒不發一言,從始至終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種態度,一些大夫都覺得有些滲人,覺得易寒已經進入自毀的境地,怕是無藥可治了。
王益行和易寒的四個徒弟看在眼裡,都非常擔心,不知道該怎麼辦。
又一個大夫走後,王益行神情複雜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那個驕傲中帶着一點狡黠,愛耍小聰明但是不失正直,天賦異稟弟子易寒,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雖然他還活着,卻已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幫助他,易寒就好像墜落在無盡的深淵裡,不斷的沉淪。不止如此,他好像甚至已經放棄了自己。
王益行又堅持着照看了易寒幾日,期待着奇蹟的發生,可是時至今日,已經沒有大夫再來給易寒看病了,這最後的希望,好像都沒有了。
易寒靜坐在院子裡,王益行就陪他坐在那裡,坐了幾天。
饒是以王益行的耐性,也已經有些消磨殆盡了。他知道徒弟易寒很痛苦,卻幫不上半點忙,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一點一點的沉淪,頹廢下去。
王益行實在不忍心再看到易寒這個樣子,叫來了他的四個徒弟照顧他,叮囑易寒好好養傷,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