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坐到梳妝檯前,拿起手帕遍拭朱顏,擺開化妝品,輕勻鉛粉,細抹硃紅,對鏡自吻了一回,然後欠身離坐,拿起繡墩,放到梳妝檯上,人爬上去,顫巍巍地站到繡墩上,從肩頭上取下那條只用了這一回的絲巾,投上房樑,復垂下來時,結了一個套環兒,將白玉瑩瑩的頸項伸了進去,雙彎蹬翻繡墩,整個身子向下一頓,馬上雙目圓翻,眼球脹出眶外,娥眉倒豎,香舌伸出嘴脣,滴溜得足有三寸長,四肢揮舞撲跳了片刻,就死掉了。黑.拉比斯在彩霧之外,看得是非常緊張,但實在是不明白,丘吉特爲什麼要逼妻子自縊呢?而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竟然也坐觀全過程,不出一言阻擋,虧得他還是來自東土,難道不知道那句東方諺語,叫做“一言相勸也是救”嗎?
黑.拉比斯疑惑什麼,迷霧好象猜透了他的心思,就給他補上了跳過的一段兒。
丘吉特領着老者雲仲之朝他家走去,半路上絲巾禮品也買了。快到家門時,雲仲之突然給丘吉特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無聲無息地偷偷回家,只有這樣才能發現真實情況。於是,他二人進了小巷,拐入他家的小院,躡手躡腳地摸到窗外,探頭朝屋裡觀看。
看到的一幕差一點兒沒把丘吉特氣死,剛要怒吼出口,卻被雲仲之堵住了嘴。
丘吉特看見,這一會兒的妻子可真夠賢慧的,正在給那個鄰居——一個出了名的光棍無賴縫補衣服呢,也不脫了縫,就在身上“帶電作業”,一針一針地穿引,拉電線一樣地過電,刺激。
二人眉來眼去地相互打量,臉上有幾個雀斑都能數得清清楚楚。
他們有說有笑着,儼然是一對多年情深的夫婦,甚至情款之意,有過之而無不及。
縫到最後,終於纏mian悱惻地縫好了,手邊也沒個剪刀,丘妻就把頭湊近光棍的身體,用櫻桃嘴兒噙住紅線,輕輕咬斷。正要撤離,光棍突地捧住了她的臉。丘妻儘管臉一紅,卻還是就湯下麪,將頭貼向他的懷抱,遮羞來着。看看這傻冒女人,自己穿針引線,把自己穿進去了。自己當自己的紅娘,耍子來着。
看到這裡,丘吉特實在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非把肺氣炸了不可,必須阻止他們把無恥的事情發展下去。他就扒開雲仲之的手,“鵝超驢馬”地大罵出口。
光棍一聽主人回來了,趕忙掀開丘妻,拔腿就跑了出來,繞過丘吉特的阻攔,一溜煙地逃出巷子去了。
丘夫人掩面眩暈,跌跌撞撞撞着藏入內室去了。
看到這些,雲仲之就問丘吉特:“怎樣?異人還要做嗎?奇刀還想要嗎?”
丘吉特就答:“怎能不做,怎能不要,欲要又如何?”
“除非下得去心,除掉不貞之婦,才做得來異人!”
丘吉特抱頭痛苦地思索了片刻,果斷地做出了決定,就說了聲“也罷”,步入內室,怒吼了一通,然後出來,和雲仲之在外室喝茶,等待她走了乾淨。
丘妻在兩個僕人的侍奉催促下,終於懸樑自盡了。
雲仲之步入內室,親手探過丘夫人的鼻息,確定死穩了,就出來,走到了丘吉特面前,解下金絲刀鞘,以指力奇功在刀柄上刻下“丘吉特快刀”的字跡,拱手贈於丘吉特,然後一晃身形,眨眼不見了。
丘吉特不禁在心中讚歎,真是奇人,果是異人。
就這樣,這個丘吉特得了異人傳授,看斷紅塵路,隱入茫茫海,幹些劫掠殺戮的勾當,創下了這一洞的鉅額財富。自己一個人,也無個消擱之處。過眼煙雲,輝煌與隱忍,善良與殘忍,只是一段歷史,僅是一個過程,不過如此而已。最後,他自封洞口,閉關度越,結束了一生,就於這個洞中。
黑.拉比斯無意間抓拿了一下那灰化的絲巾,抖出了這一場彩霧,算是讓他看清了這個寶藏的前後來歷,覺得充滿了邪乎,於是就不敢動裡邊的一絲一毫,哪怕是一個老錢,決定儘快離開。
當他走到石廳門口時,突然,一陣濃重的彩霧一漫,把他的全身籠罩淹沒了。
煙霧裡,黑.拉比斯頓然感覺到:腰際一緊,被什麼東西箍住,冰冰涼,;嘴也被什麼物事堵住。那物事像冰塊一樣冰冷堅硬,還有動作、氣味——一股爛魚一樣惡臭且冰涼的氣體,直往自己嘴裡吹。
等霧氣稍散,黑.拉比斯翻眼兒一看,額滴馬,自己竟被一副骨架摟定。
骨架眼洞裡閃爍着綠光,骷髏頭抵着他的額頭,臭老牙戟張着死命地кiss他呢。
黑.拉比斯拼命地掙扎,想要擺脫掉它的“吹氣如蘭”,卻被其臭如蘭薰着道兒,四肢如綿,喪失了反抗能力,一點殘存的微力已然無濟於事,瞪眼看着讓它肆意侵犯。
對於自己這副尊容、德性,骨架估計也看出黑.拉比斯特別反感、噁心這,就一紐約,變成了那濃妝豔抹的丘吉特夫人,渾身由冰涼變成滾燙,惡臭也變成烈香,薰得黑.拉比斯很迷惑,也很迷醉,不知道是拒絕她呀還是接納她。
黑.拉比斯被她鬧得,暈暈然頭重腳輕,站立不穩,有傾倒之意,不得不屈就壓向她的溫柔身體,才賴以不倒。
正在他們迷醉間,不知將要做出什麼事情之時,丘夫人卻突然被揪住,掰開,“啪啪啪”,已然正反連連捱了幾巴掌,臉上頓時印下了五個黑紫的指頭印兒。打她的乃是一副大個子骨架。
大個子骨架盛怒已極,指着丘夫人鼻子罵道:“鵝超驢馬,死了你還給額丟人,快給我繼續表演去!”
丘夫人還比較聽話,大氣兒不敢出,屁也不敢犟一個,顛顛顛地逃到石廳裡邊去了。
在依稀的彩霧裡邊,黑.拉比斯看見,在石廳正中間,擺着梳妝檯。
丘夫人攀爬上梳妝檯,踩到繡墩上,拋投絲帶,拴扣結環,伸進脖子,蹬倒繡墩,翻眼珠兒,吐舌頭兒。
她死畢了沒多大一會兒,突然能夠舉起自己的雙手,往上一扒,退掉環扣兒,飄飄下落,人又好好如初了。
然後,她重新上去,如是吊死自己,頓一會兒再下來,從頭來做那一套。
她就這樣,反反覆覆、不厭其煩地表演她的死亡過程,每次都跟黑.拉比斯頭次看到的一樣,都非常嚴肅認真,費勁巴叉。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樣。也許是對她放縱的懲罰,也許是那大個子骨架喜歡看這一段,看了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