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生活中常規的東西,如果用學術的眼光去看,都會很神奇,很有意思,只是我們平時因爲過於習慣這些常規,從未思考爲什麼。”秦蘭默然說道。
喬飛靜靜的聽着秦蘭的陳述。
秦蘭轉身坐在牀上,娓娓道來:“你是學生物的,應該知道人類的情感,只是體內的激素變化。
內啡肽在致命的危險情況下,水平急劇上升,它阻止痛覺,幫助我們在極端條件下生存。
劇烈的運動,強烈的大笑,令人感動的音樂,辣椒沾到舌尖,都可以讓它的水平增加,讓人有短暫的快感。
多巴胺,通過結合固定的神經鏈,讓我們更加專注的學習,讓我們在完成目標後,產生短暫的成就感。
催產素,讓我們感受的情感,感受喜怒哀樂,只需要與親密的人身體接觸,催產素就可以釋放在血液中,有過實驗證明,抱抱寵物,也能夠刺激這種激素水平的增加。
血清素,讓我們有行動的慾望和自信,社會地位高的人,明顯這種激素水平高一些。
所以越成功的人,越能分泌出越多的血清素,越有自信,越有慾望…”
喬飛已經聽的目瞪口呆…
“所以…”秦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略有哀怨的說道:“人活着,逃脫不了這個物質構成的世界,喜、怒、哀、樂、愛、恨、情、仇、慾望、幸福、成就……
這些我們珍視的生活感受,僅僅只是體內物質變化,你覺得,人生還有意義嗎?
快樂?幸福?悲傷?或者痛苦,還有意義嗎?”
喬飛靜靜的思索了一會,淡然說道:“有些佛教的邏輯,以你的觀點來看,一切都是虛妄麼?你是典型的唯物主義者?”
秦蘭點了點頭。
“是的,一切都是一場空!人,只是大自然變化產生的滄海一粟,最終逃不脫這個循環…無論是震古爍今的偉人,還是流浪街頭的乞丐,最終都會在這個循環中湮滅。
當得到和失去都已經變得不重要的時候,人活着,還能爲了什麼?”
秦蘭說完,起身進入了衛生間,傳來的嘩嘩水聲,說明了她進去洗漱。
喬飛被她的話語中夾帶的濃重悲傷沾染了,即使他的內心,並不完全認同秦蘭的觀點。
他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一些值得他去珍視的東西,即使原來白化病的時候,被排擠在這個社會之外,他仍然堅定的認爲,還有一些東西,是他繼續在這個孤獨的世界,孤單的活下去的理由…
即使他現在,還想不到珍視的是哪些東西。
喬飛看到衛生間的門縫裡,緩緩的溢出氤氳的水霧,秦蘭應該在洗澡了,他閒來無事,將自己的身份卡插入卡槽,登錄啓明局的系統,想要看看樑曉慧給他發來的資料。
收件箱中並沒有新的郵件,空空如也。
不知道是否受秦蘭影響,他總是感覺心中一陣的煩躁,順手拿起程峰的一隻香菸,點燃後,卻忘記了抽,夾着香菸呆呆的出神。
會不會是因爲秦老的離去,讓秦蘭有了這樣了無生趣的人生觀…
片刻之後,秦蘭圍攏着自己的浴巾,從洗漱間出來,雪白的肩膀果露在喬飛的眼前…喬飛感覺心中有些痛,這個近乎完美的女人,似乎真的變成她剛纔話語描述的那樣,已經對什麼都不在乎了。
看到秦蘭關燈,躺在了牀上,喬飛問道:“都忘記問你了,今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讓你這麼急匆匆的過去。樑曉慧說發給我資料,到現在也沒收到。”
“她太忙了!”
整個房間只有喬飛面前的電腦,還有一些亮度,秦蘭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的傳來,讓喬飛感覺她似乎離自己很遙遠。
“的確是不得了的事情,估計你又會被震驚。”秦蘭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不過,喬飛這次出人意料的平靜,淡淡的說道:“是不是,那個針狀的東西進行了DNA測序,結果發現,是過去進入過黑霧區域的啓明局人員的基因。”
“咦?”黑暗中傳來驚訝的聲音,只是這次驚訝的人,變成了秦蘭。
果然,秦蘭再一次打開了燈,喬飛看見她坐在牀上,剛纔在黑暗中,她居然換了一套睡衣。
秦蘭看向自己,滿臉的震驚。
“你是怎麼猜測到的?”
果然,是這樣…喬飛心中想到。
楊帆,自己的系統稱之爲聖殖者亞佘拉,那條狗,系統稱之爲刻耳柏洛斯,這些變化,都是黑霧區域帶來的。
他已經有理由懷疑,黑霧區域在改變生物的DNA,在製造一個又一個的怪物,被命名爲希臘神話中人物!
傷了程峰的那個東西,應該也是被改變基因的其他物種,從程峰帶回的“怪物”身上的零件來看,這東西的體積應該不小。
整個黑霧區域,沒有什麼大型的動物,改造的原型,很可能是人。
喬飛在看完秦老的工作日誌,想到和自己同時進入黑霧區域的同事的時候,就想到了這種可能。
黑霧區域,在創造敵人,在創造怪物,原料是,其他生物!
“我的預感吧。”喬飛平靜的向秦蘭說道:“那條狗,楊帆,似乎都被改變了,我有過這個設想,黑霧區域在改變生物。”
秦蘭靜靜的看着喬飛,臉上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喬飛明白,她似乎也是這麼認爲的。
那麼說明秦老,在黑霧區域中,同樣被改變了。
“早點休息吧,明天你還要忙!”喬飛不知道怎麼安慰秦蘭,也知道這個時候,再問她怎麼用實驗驗證出來那個東西的DNA是人類的,也不太合適。
反正樑曉慧不忙了,也會發資料給自己的。
秦蘭沒有再說什麼,默然的關閉了燈,黑暗再一次來臨,秦蘭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喬飛又一次強烈的感覺到孤獨。
這也許就是同處一室的陌路吧。
在沒有做別的事情的興致,喬飛洗了把臉,爬上了自己的牀,轉頭看看對面的秦蘭,她似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