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了?”陳飛揚不耐煩地說:“這裡人少可以理解,但也不至於連一個人哪怕一條狗也沒有吧?那麼大的加油站誰在看管呢?我看是得了瘟疫,全死光了!”
羅香心慌意亂地說:“求求你,別再說‘死’這個字!”
陳飛揚冷哼一聲,把半支菸很瀟灑地彈了出去。猛然,那支菸把下水道旁不知什麼東西引燃了,風送來陣陣刺鼻的糊味,突然又把那東西帶起,呼呼地吹過來。陳飛揚眯起眼睛一瞧,原來是一張報紙。他好奇地說:“等不來車,看張報紙也不錯。”他踏滅了報紙上的火,拾起殘存的部分,拿過羅香手裡的手電照着,費力地念起來:“八月十六日……原來是今天的……媽的,怎麼半夜出報紙?”
羅香突然面如死灰:“今天是八月十五日,明天才是八月十六!”
陳飛揚瞥了一眼羅香,見她的莊重神情決不是在開玩笑,便接着念:“頭版頭條:五名學生開車遠遊,石冶公路四亡一傷……”
大家本來都各自滿腹心事,一開始並沒有認真在聽,可這句話把包括陳飛揚自己都徹底嚇住了。
陳飛揚感到一股無可名狀的巨大壓抑感在逼迫自己繼續念下去:“本報訊:昨日七點三十分左右,五名煙州科技學院的大學生,三男兩女,駕一輛金盃牌面包車駛入煙州市東安區與清濟縣邊緣交界的石冶高速公路時撞入山溝,車禍原因尚在調查。本段路是煙州危險發生高頻路段,從建成到目前爲止,十多年內事故不斷。本次車禍的四人已經死亡,倖存者及時被送入醫院,正在搶救,目前仍處於昏迷狀態,尚未脫離危險期。本報將會對此次車禍作跟蹤報道……”這段話的下方是已公佈的四張死者的照片,但已經被陳飛揚的菸頭燒焦,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這只是個夢……”羅香的話被陳飛揚硬生生截住:“我們可能集體做夢麼?”
“這一點也不好笑!誰死了?誰沒死?”曲思鵑顫抖着問。
陳飛揚很吃力地搖搖頭:“上面沒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一個生存者,我想他是因爲昏迷,尚未脫離危險,靈魂纔跟其他四個一起在這個空間徘徊……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很可能是人間和陰間交界的邊緣地帶……”
“你胡說!你胡說!我纔不會死呢!”曲思鵑本就長得像男人,這時她的面目竟然有幾分猙獰:“對了,我就是那個生存者!我就是那個唯一活着的人!而你們四個死了!不要過來啊!”
“小鵑你冷靜些!”羅香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又緊緊地抱住她,“誰說我們死了?我們這不是好好的麼?”
曲思鵑伏在羅香身上,突然哇哇大哭起來:“小香!我不想死啊!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沒有男朋友呢……”
譚覺竟然仍然冷靜得出奇,只是淡淡地問陳飛揚:“你確定,我們其中有一個人仍然活着?”
“報紙上是這麼寫着的。即使是這個倖存者,是否能活下去也都不好說。可究竟是誰,我們現在還判斷不出來。照片都被燒掉了,對不起,這也怨我……”
“知道是誰又怎麼樣?把他也幹掉給大家陪葬?”魯躍霖擡起頭,一臉憤怒地問,就好像還活着的人就是他一樣。
譚覺很自信地笑笑:“是誰活着這並不重要。照片既然燒掉了,我們看不到,這也是天意。這說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選擇是靈活性的。”
羅香澀然說:“我們還是在這裡等到天亮好了……這附近應該能找到吃的吧?”
“食物和水都不成問題。這附近雖然沒有超市,但是小雜貨店肯定有。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律,店裡是沒有店主的,我們可以隨便拿。”
大夥詫異地望着他。
“不好麼?整個世界都屬於我們。”譚覺的聲音依舊冷酷而潮溼:“都別裝糊塗,我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我們五人,現在立即死掉四個,那麼,剩下的一個,就是倖存者。”
曲思鵑有些不詳的預感,囁嚅着問:“你……”譚覺猛地從背後亮出那杆獵槍對準了自己。
大家都驚恐萬狀地呆住。曲思鵑費勁地擠出一個微笑:“譚覺,世界每天都在變化,你怎麼能證明明天的報紙上不會報道……那個倖存者搶救無效……在醫院死亡了呢?”
這句話使所有人的心一度陷入冰窟。譚覺陰寒徹骨地吐出了四個字:“爲了生存……”
“嘭!”一聲爆響,曲思鵑的腦袋如同被開水燒爆的玻璃瓶,炸得片片飛散,腥紅狂濺,斜斜地倒了下去。
譚覺又補了一槍,羅香頭一側,肩膀被火辣辣的子彈擦過。她的恐懼令聲帶都拒絕發出尖叫,甚至暫時忘卻了痛楚。她略一清醒,馬上想要去扶曲思鵑,陳飛揚卻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一把拉過她,從陡坡順勢滾下去。
魯躍霖反應也很快,向馬路對面跑去。譚覺再放一槍,只是打到路邊的里程碑,等到填好彈時,魯躍霖已經逃出很遠了。
陳飛揚拖着羅香,兩個人都是沒命地狂奔,眼淚和口水很不雅地淌了下來。大約跑了**分鐘,來到一處荒廢的工棚,兩人才停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羅香這才感到肩膀的劇痛,她只能**出短暫的一聲,便疼得伏在地上。陳飛揚急了:“小香,你忍着點啊,我們得儘快趕到警察局。也許沒有警察在,但我們要找到槍才能跟譚覺對抗!譚覺這小子,我早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披着人皮的狼!”
劇烈的痛苦在噬咬着羅香的神經,連思維都被折磨得斷斷續續。陳飛揚嚇懵了:“要不……我們去醫院?”羅香連點一下頭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用那雙哀怨的眼睛瞧着男朋友。
“飛揚?羅香?……你們在嗎?”
陳飛揚被這聲音嚇得打了個冷戰,他聽得出這是魯躍霖。魯躍霖又喊了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們嗎?你們還能相信我嗎?”
陳飛揚側對着牆壁喊道:“我相信,想殺人求得生存的只是譚覺!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暫時分開比較好!”
魯躍霖的聲音藏不住事,他顯然急了:“譚覺是個書呆子,他對現實中的感情看得很淡漠,所以他纔會失去理智!你以爲我會像他一樣發瘋嗎?”
“譚覺他沒有瘋,更沒有失去理智!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仔細,他是在很冷靜地殺人!所以不論以前我們之間的感情多麼深厚,我和羅香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再原諒他!”陳飛揚的語氣裡充斥了絕望:“對不起……我想我們分開的話,還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否則目標就太集中了,而且我們這樣弱不禁風的體質也會拖累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譚覺聰明而且手裡有槍,千萬別種了他的暗算……”
魯躍霖有些感動,也有些遲疑:“我能去哪兒呢?我們三個人一起,力量還會更大一些……”
“別說了!我們不需要你!”陳飛揚心慌意亂地搖着頭叫道:“我說句實話,羅香受了傷,你現在要幹掉我們兩個,完全沒有問題。可你如果非要接近我們,那我們只能認爲你是打算要殺我們,請不要逼我……”他說是這麼說,眼睛卻在極不安分地四下瞄着,尋找可以使用的棍棒之類的武器。
魯躍霖的心情由驚慌變爲憤怒,他沒有耐性再聽下去了,狠狠地一拳打在門上,轉身走了。